妙宜提著裙襬,緩步走到沈君堯身前,不熟練地叉手行禮:“陛下。”
在外人面前,沈君堯保持著帝王的威壓,他沉聲說:“到寡人身後來。”
她頭一次見到沈君堯如此威嚴的樣子,心下不禁又重複起了“伴君如伴虎”。
沈君堯上早朝,既不乘坐輦,也不乘車駕,而是由二十四名內侍宮人在後,兩名內侍宮人在前,一步一步朝勤政殿上方走來。
昨夜下了夜雨,勤政殿前的廣場上積了雨水,沈君堯玄色皂靴踩在上面,暈出一圈圈的水紋漣漪。
妙宜就站在沈君堯的左後方,隨著他往前走。
男子背影挺拔,步履威壓,隨著他一步步登上勤政殿的巍峨殿階,殿前左右有宮人擂鼓,號角吹奏,聲聲震天。
殿內金碧輝煌,殿頂高大,恢宏富麗,燻爐香菸縷縷,使人沉靜。
文武百官整齊位列兩側,後面的是服綠袍和青袍的低品官員,殿前有服緋的高品官員。
沈君堯一路走在前面,帶著周身威壓一步步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恭請陛下聖安,陛下萬歲萬萬歲。”百官拱手行禮。
“眾愛卿免禮平身。”九五至尊之位上傳來男子清朗的聲音。
妙宜作為御侍女官,自然侍立在皇帝陛下身邊,她站在寶座的左後方,看看寶座上端坐的男子,又看看殿前站著的烏泱烏泱的朝臣,覺得頭有些暈。
天吶,她可是社恐誒,這麼多人烏泱烏泱站在下面,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妙宜心中由衷佩服沈君堯,面對這麼多文武百官還能保持威嚴,面不改色,真是天生的皇帝料子。
妙宜最初還嘴角扯著一絲假笑,漸漸的,小一個時辰過後,妙宜笑不出來了。
小說裡,電視劇裡,皇帝上朝不都是“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嗎,怎麼沈君堯上個朝要這麼久。
她只覺得自已在罰站,腿都站麻了,臉上自然也笑不出來了。
沈君堯還坐在至尊之位上和文武百官聊得熱火朝天。
她聽著,左一個說南疆應怎樣管理,右一個說今歲的賦稅如何如何。
妙宜聽不大懂,只在心內恨恨地“咒罵”沈君堯。
良久,沈君堯終於宣佈退朝了。
大臣們浩浩蕩蕩地行禮退下,沈君堯也從至尊之位上站立起來,他甫一轉身,便看到妙宜苦著一張好看的小臉,彎腰揉著自已的腿。
沈君堯輕咳一聲,妙宜一驚,直起身來,看到帝王周正的眉宇出現在自已身前。
妙宜叉手行禮,不料腿一軟,徑直跌坐在了地上。
“哎呦!”妙宜吃痛地小聲輕呼。
殿內其餘內侍宮人皆目瞪口呆,她們也是第一次見著有人在勤政殿內摔跤,還是在陛下面前。
沈君堯想伸手扶她,突然想起這是在勤政殿,大庭廣眾之下他不能給小娘子帶來流言蜚語,於是沈君堯使個眼色,一旁的內侍宮忙過來扶起妙宜。
妙宜站立不穩,沈君堯蹙眉看她:“你這是怎麼了?”
“陛下,我腿麻了,走不動了。”妙宜尷尬地笑了笑。
“你們兩個,扶她回去。”沈君堯說完這話,再看小娘子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喏。”一旁的內侍宮人應下。
一蹦一跳回到宣室殿,妙宜本以為可以歇息了,不料剛回來,內侍就叫她去正殿書房。
妙宜單腿蹦著跳進了正殿,殿內沒有其他的宮人。
“陛下在嗎?陛下在嗎?”妙宜探頭探腦地小聲問。
“進來書房,寡人在這裡。”男子的聲音傳來。
妙宜又一蹦一跳地跳進了書房。
“陛下,我這腿還有些麻,怕是不便行禮了。”小娘子苦著一張小臉委屈地說。
“無妨。”沈君堯沒有抬頭,還在筆下專注地批著奏章。
“那小女子今日要做什麼?”
“會磨墨嗎?”沈君堯眼皮都沒抬一下。
“陛下,小女子不會。”妙宜有些不好意思。
“會煮茶嗎?”
“回陛下,小女子不會。”
“會添香嗎?”
妙宜看一眼書房角落的博山爐,囁嚅著說:“陛下,小女子不會。小女子不敢玩火,玩火尿床。”
沈君堯終於抬起頭來,一臉黑線。
“會寫字嗎?”他不死心地問。
“陛下,這個我會。”妙宜眼睛一眨,亮晶晶的。
“到寡人身邊來。”他聲色溫和。
沈君堯展開一張宣紙,又拿出一張宣紙,溫和地說:“來,臨摹一下上面的字。”
妙宜接過他手中的毛筆,努力回想了一下要怎麼握筆,然後,大筆一揮,在宣紙上寫下了慘不忍睹的幾個大字。
歪歪扭扭,不像是寫上去的,倒像是畫上去的,還畫得極為難看。
沈君堯倒抽一口涼氣,覺得心中有些憋悶。
“陛下,小女子寫得如何?是不是還不錯呀!”一旁的小娘子眉眼彎彎笑成了彎月。
小娘子內心:如果這都能誇出口,那你真的是我的毒唯了。
沈君堯垂下頭來,鴉黑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但他的嘴角微微彎起一個弧度。
“寡人該找個老師來好好教教你。”
“陛下,小女子愚笨不堪,怎麼能浪費老師的時間呢!”妙宜才不想上課,她趕忙推脫。
“也是,不如寡人親自來教你,也免得你去禍害寡人的老師。”沈君堯一邊快速地批奏章,一邊打趣小娘子。
少女雙手撐在書桌上,仰著一張小鵝蛋臉看向沈君堯:“陛下,小女子可以不學嗎?”
於是沈君堯一抬頭,便看到小娘子精緻的小鵝蛋臉近在自已眼前,鴉黑順滑的發斜在右肩身前。
沈君堯能嗅到少女髮間淡淡的皂莢香。
罷了,自已本來就是打算逗逗她,並沒有真的打算叫她學什麼。
御侍女官的名頭,不過是為了正大光明地留小娘子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