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判決已下,這件事就蓋棺定論了,監察吏縱是萬般不情願,此刻也成了定數。

隨後縣令便被郡城官吏押著上路,縣令畢竟是一縣之長,最終判決還要在郡城進行。

而迎春樓,則如徐洪所言,被徹底查封。

縣衙給了姑娘們三天的時間搬走。

墨衡本以為姑娘們當晚便會離開平安縣,另謀生路。

但是詫異的一幕卻讓他呆在了原地。

只見夜色中,迎春樓的側門,不斷有鬼祟的男人進進出出。

樓上也有一些壓抑的呻吟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那麼刺耳。

徐洪看著吃驚的墨衡,笑道:“不明白?”

墨衡點了點頭。

“你忘記了之前衙役搜刮過迎春樓嗎,姑娘們沒有上路的盤纏啊。”

墨衡默然,隨後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三日後,迎春樓徹底沉寂下來。

清晨,天還沒亮的時候,姑娘們便結伴僱了三輛馬車,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平安縣。

這個時辰,進城的人還未到,出城的人還未起,正是冷清的時候。

地上的落葉打著旋飛起,繞過車頂,向未知的地方飛去。

而墨衡和徐洪,也在這個清冷的清晨動身,繼續前往鄰水縣。

巧合的是,姑娘們和墨衡兩人出城的方向,是相同的。

墨衡和徐洪戴著斗笠,從馬車旁經過,清晨的微風吹起了馬車上的窗簾。

還是那個名叫小桃的姑娘,好奇的看了過來。

馬車低矮,由下至上,小桃看清了墨衡和徐洪的臉。

兩人都是俊朗不凡的少年郎,頓時讓小桃看呆了。

待墨衡和徐洪策馬離開許久,小桃才回過神來。

身旁的姐妹八卦道:“怎麼樣?好看嗎?”

“自然是好看的,不然小桃眼睛怎麼會發直呢。”

“就是,剛剛小桃都呆住了。”

“我記得其中一個戴斗笠的遊俠兒,前幾天還在樓外偷看小桃姐呢,那個時候我還說這人怕不是喜歡小桃姐。”

離開生活了許久的平安縣,姑娘們心情都是迷茫沉重的,如今能有個話題,都恨不得說個不停,以發洩心中的憂愁。

小桃放下窗簾,看了一眾好奇心氾濫的姐妹,微嘆了口氣道:“別多想了,沒有的事,我又不是話本里的花魁,遊俠兒也不會愛上我。”

小桃的一番話將話題直接結束。

眾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如何再續上這個話題。

小桃看清楚了墨衡的臉。

那不是那天翻窗進來的俊俏少年嗎,我還給他打過掩護。

不過當天龜公和老鴇,還有幾個打手就都死了。

從那天起,怡紅樓便成為了過去式。

但姑娘們都知道,她們的命運是不會有多少改變的。

而今迎春樓被封,幕後東家縣令被治罪,這少年郎又出現了。

一切肯定不是巧合。

恨他嗎?

因為他,自己失去了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生活,又要再次投身到陌生的環境中掙扎。

在平安縣還算獨樹一幟的姿色,到了郡城,只怕要淪為一般。

是恨的吧……

不過那天那少年郎害羞的表情,不停迴盪在小桃的腦海中。

我是喜歡的吧……

猶如話本里的劇情一樣,只可惜最後遊俠兒沒有帶走自己,自己和他,終究不是一路人。

小桃覺得自己很傻,明明就見過了一面,相處時間還沒有一刻鐘,如今前途未知的生活,也是拜他所賜。

但自己居然不想怪他。

小桃鬼使神差的探頭望了一眼遠去的墨衡背影,似乎要將這一幕印刻在心中。

“墨衡,後面馬車裡,好像有姑娘在看你。”

“嗯?”

墨衡回頭看去,只見身後馬車窗戶中,探出了一個年輕姑娘的頭,正直直的看了過來。

是那個有些眼熟的姑娘。

此刻再次相見,墨衡也憶起了這個有一面之緣的姑娘。

收回目光,澹澹道:“有過一面之緣。”

說罷,墨衡毫不猶豫的轉過頭,繼續向前疾馳。

五日後,墨衡和徐洪兩人抵達鄰水縣。

墨衡沒有去打擾村裡的父老鄉親,也沒有驚動縣令和醫館原來的夥計。

“徐大哥,我一個人進城就行,勞煩你在外面等我回來。”

徐洪提著酒葫蘆,仰頭躺在城外的一棵歪脖子樹下,點頭道:“嗯,你去吧。”

墨衡將馬一併留在城外,藉助進城百姓的掩護,順利混入了鄰水縣。

先是去看了看王大夫的醫館。

醫館還掛著原來的招牌,但坐堂的大夫是墨衡不認識的一名老者,夥計倒還是原來的幾位。

墨衡壓了壓斗笠,在街角隱去身形。

墨衡漫無目的在鄰水縣裡閒逛,看著周邊熟悉又陌生的人和事物。

不知不覺中,竟來到了張叔的宅子附近。

正大門貼著封條,是牙行的條子。

這表示這間宅子已經歸了牙行,牙行將其掛牌售賣。

門前臺階落滿了灰塵,顯示其久沒有人踏足。

墨衡在張叔門前的小販上坐下,買了攤販老闆一個燒餅。

付錢時,狀似無意道:“我之前來鄰水縣時,記得這家人都還在的,如今怎麼讓牙行出售了?”

小販頭正忙著給墨衡裝燒餅,聞言抬頭看了一眼一片蕭條景象的張府。

隨口回答道:“你說這家人啊,前不久不是巡天監的官老爺和江湖上的青衣樓殺手打了一晚上嗎,聽說這家人院子裡死了好幾個殺手。”

“據說他們被一個年輕遊俠給救了,一家人跑到縣衙尋求庇護去了,待巡天監的官老爺收拾完青衣樓殺手後,他們就連夜搬走了。”

“這棟宅子本來能值個一百多兩銀子的,因為死了人,又急著出手,牙行只肯以八十兩收購,最後也就賤賣了。”

小販將燒餅用油紙包好,遞到墨衡手中,語氣複雜道:“這家子也是幸運,雖然損失一些錢財,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幸運嗎?

墨衡接過燒餅,回頭隔著紗簾看了一眼早已物是人非的張府,自嘲一笑。

在城裡買了一些元寶蠟燭,墨衡默默的走出了鄰水縣,在城外找到了喝酒的徐洪。

“徐大哥,走吧,祭奠完我師父和師兄,我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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