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密竟然不問孟易行要寫哪一段,提筆在紙上寫下: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屈賈誼於長沙,非無聖主;竄梁鴻於海曲,豈乏明時?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以猶歡。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嘗高潔,空餘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

孟易行連聲贊好,楊密所寫段落正是他心中所想,二人在冥冥之中竟達成默契。楊密書罷擱筆,對著這段文字怔怔出神,嘴裡念道:“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楊兄身居鬧市,不為塵囂所擾,大有名士之風。”

楊密神色複雜,一句話也不說。

孟易行笑道:“不知這段文字所值幾金?”

“分文不取。”

“這是為何?”

“只為滕王閣序。”

孟易行從徐吉祥那得知他家境貧寒,縮衣節食度日,本想讓他寫一篇文字多給幾個錢,沒想到楊密胸襟如此開闊,自已反倒顯得小氣了。說道:“好,楊兄雅作我收下了,不便在此叨擾,今日先告辭。”

於是拿了文章和書信,往驛館找信使寄信。

回去後重新開啟,又讚賞了一回,再看看自已的字,自愧不如。心想此人即便科舉不中,若是能在字上獨出機杼,自成一家,也未必不能留名青史,再不濟的,一幅字換的錢總能讓他過上一段好日子。

三天後孟易行又去找楊密,這次卻是專門等他傍晚收攤。孟易行要請他喝酒,楊密稱家有老母孤身一人,不便晚歸。孟易行就讓他回家告訴一聲,然後拉著他進了楊密家附近的館子。

孟易行問他喝什麼酒,楊密說:“抱歉,家母有訓,我不能沾酒。”

孟易行奇道:“這是為什麼?”

“我自幼家貧,先父在時就時常告誡我遠離酒和賭,現在家裡就我和老母親一個人,我更不能喝酒了。”

“此等孝行我豈能不依。”孟易行讓夥計把酒撤了,只吃菜。

他說:“楊兄,其實我也不愛喝酒。又苦又辣,喝下去頭暈眼花的,有什麼意思。可笑世人皆以酒會友,好像不喝酒就交不到朋友似的。人之相交,貴在知心,所謂的酒後吐真言,不過是被酒催了性子,滿嘴胡說,能有幾分真。況且這酒能助性,喝多了難民會胡說八道,給自已惹禍,不如不喝。”

一頓飯下來,二人相談甚歡。楊密面對街坊的冷言冷語早就習慣了,久不遇知音,如今遇到孟易行,一股腦的把自已的心事吐露。

楊密是多次鄉試不中,孟易行則是因鄉試作弊落榜,二人正是同病相憐,談到相同處不免感慨。

孟易行本不願自揭傷疤,自從來到維州,身邊也沒個說話的人,也是滿腔愁苦無人訴。三杯酒下肚,和楊密聊開了,就把自已如何落榜,如何入獄的事說了,只隱瞞了《聖王武道經》一事。

楊密聽完孟易行的遭遇只是感慨,並不怎麼吃驚。據他說,他從十幾歲開始參加鄉試,已經參加了五次,科舉作弊的事他已司空見慣。

孟易行問:“難道你沒向上舉報過?”

楊密冷笑:“你倒是去鬧了,結果呢。”

孟易行語塞,楊密也是喝上了頭,沒顧及到他,接著說道:“不是沒人去申訴過,那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給人看的,還從來沒聽講能申訴個舉人出來。我考了這麼多年,對這些事也看得淡了,管他們什麼手段,我只憑我真本事。”

孟易行拍桌叫好,說:“就憑楊兄這句話,當浮一大白!”

二人又聊了些詩詞文章,楊密臉有急色,孟易行會意,想到他是擔心家中老母親,於是結了賬就散。

如此月餘,孟易行和楊密越發熟絡。孟易行慮他家窮,每次吃飯總是自已結賬,儘管他自已也不富裕。

這天孟易行回來,見院裡多了一輛四輪馬車,彭宇通在一堆木頭裡又是定尺寸又是畫線,忙得不可開交。

再看那馬車,只有四輪和底盤,並無車廂。這一個月彭宇通每天做的事就是按照自已畫的圖式製作馬車。工坊裡的人不願幫他,他就悶聲自已做。

孟易行看他每天忙得連口水都喝不上,又是可憐又是可嘆,也不擾他,從旁邊跨過去。腳剛落地,突然想到:“彭宇通如此痴迷,且不論這些技藝能否濟世安民,單就這份意志力何愁事情不成?所謂‘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也許他真能將馬車改革也未可知。”

回房後立刻將書本拿出,心想自已這幾個月沉迷武學,竟拋棄了聖人學問,實在不該,自已若有彭宇通那樣的毅力,沒準下次科舉能夠高中。

正喜悅間又想到:“楊密何嘗沒有毅力,到底三十多歲還沒中舉,從他所說和我的經歷來看,如今我項國科舉已糜爛之極,我等寒窗苦讀之士究竟還有沒有出頭之日?”

原本捧起的書又給放下,心裡煩悶,在房裡不斷踱步,起坐難安。

第二天上工,徐吉祥問孟易行前幾天怎麼跟楊密在一塊。孟易行說是偶然遇到就聊兩句,敷衍過去。

徐吉祥又和迮杭聊到彭宇通的老婆,迮杭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彭氏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彭宇通整天不回家,老婆偷漢子都不知道。

孟易行聽了很不是滋味,覺得還是暗示一下彭宇通,沒有這事固然最好,要是真有,也省得彭宇通一直矇在鼓裡。

彭宇通為人執拗,但不傻,徐吉祥和迮杭兩人什麼秉性他很清楚,也聽過一些有關他老婆的瘋話。一來他相信自已內人,二來自已心思都用在了研究馬車,無心顧及其他。如今聽孟易行竟然也有提醒自已的意思,不由得開始懷疑。

趁著天還未晚,彭宇通略一收拾往家裡去。孟易行心想但願他家裡無事。

彭宇通母親剛吃完晚飯,正準備睡下,見彭宇通突然回來,問道:“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吃飯了嗎?”

彭宇通也不回答,只問:“孩子睡了嗎?”

母親說道:“剛剛睡下,我們也正準備睡呢。”

“噢,嗯,也沒什麼事,就是幾天沒回家了,回來看看。”說著便往自已屋裡去,推開門見兒子一人睡在床上,便問:“怎麼就他一個,英蓮呢。”

母親疑惑道:“不是給你送飯去了嗎,我還猜想這會兒該回來了呢,你沒遇上她?”

彭宇通疑心又加深一分,怕被母親看出,說道:“沒有,我從工坊出來沒走通華路,估計是走岔了。”

“那就等等吧,一會兒也該回來了,你今晚在家睡嗎?”

“我自已睡就行了,你回屋休息去吧。”

彭宇通一個人在屋裡,看著熟睡中的兒子,感到一絲愧疚。這麼多年來他一心撲在馬車的研究上,對家庭虧欠實多。

兒子左眉角一顆黑痣倒和他媽一樣。彭宇通腦海裡響起平日聽到的那些關於他媳婦的風言風語,很是煩躁。

過了一會兒,彭氏從外面回來,見彭宇通在屋裡嚇了一跳,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彭宇通不動聲色地說:“這是我家,難道我不能回來?”

彭氏一顆心突突直跳,站在門邊不敢動,說:“你還知道這是你家呢,一個月都不回來幾次,今晚怎麼想回來了。”

彭宇通看老婆妝容齊整,問道:“這麼晚你出去幹嘛了?”

彭氏心裡有鬼,自見到他時就在迅速盤算,說道:“給你送飯去了,誰知道你先回來了。”

“飯盒呢?”

“在廚房裡呢。”

“那為什麼我沒遇到你?”

彭氏有了主意,當即恢復平靜,一邊往裡走一邊拔下釵子,除掉外衣,說道:“王乾孃說她要補衣服,但是眼花,看不見針眼,我看那衣服破洞不大,索性就替他補了,沒想到去工坊裡找你你又不在,竟然是回來了。朗兒睡了嗎?”說著就往床上看。

“王乾孃”是他家附近一家豆腐店老闆的媽,兩家平常走動得勤,彭氏這番話合情合理,讓彭宇通想懷疑也懷疑不起來。

他起身說道:“我去廚房燒點熱水洗洗。”

彭氏忙說:“你坐著吧,都累一天了,我去。”不等他動腳就往廚房走。

不多時彭氏端著熱水走來,給彭宇通洗腳。她怕自已態度太勤快反惹彭宇通懷疑,於是把熱水倒好後說:“你自已洗洗吧,我走路也走累了。你今晚睡在哪?”

彭宇通說:“難得回來一次,今晚讓孩子一個人睡吧。”

晚上彭宇通拉著老婆要親熱,彭氏推說來了月信,身上不乾淨,等幾天再說。彭宇通不好再強,悶悶地躺在床上,兩眼睜著望屋頂。

二人各懷心思,彭氏怕丈夫疑心,一直裝睡,到了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等睜開眼發現彭宇通已經走了。

彭氏忙去王乾孃店裡,問彭宇通有沒有來過,王乾孃說是沒有,彭氏稍稍放心,叮囑王乾孃要是彭宇通來問,就替她遮掩過去。

往後幾天,彭宇通夜夜回家,爹媽不明就裡,還以為是他改了性,也不多問。彭氏卻氣苦不已,每天晚上給他端茶送水,話語上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一絲破綻。

彭宇通曾去王乾孃店裡旁敲側擊問過,王乾孃早和彭氏串通,他當然什麼也問不出。

晚間彭宇通又拉著彭氏行雲雨之事,彭氏不好再用月信拒絕,只得屈就。彭宇通總不回家,她一心早在別人身上,也不奉承,也無甚反應,彭宇通見她這樣,更沒興致,草草結束。

這段時間彭宇通每天都早早回家,或是間隔一兩日告假,在家附近蹲守。彭氏機靈,這段時間幾乎不出門,偶爾出門買東西也早早回家。彭宇通是一肚子狐疑抓不住把柄,心想:“如果她真有不軌,街坊四鄰豈能不知道一點訊息,這幾天我也打聽了幾個,都說不知道,難道是我冤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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