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裡到處冒著炊煙,兩人趕到時,火頭軍正在分發酒肉。王老七把馬車安頓好,給馬喂上水和草料,然後找一處空地,從馬車找一塊羊皮和皮墊鋪在地上。紅線吩咐幾個士兵將王老七受傷的胳膊包紮好。

火頭軍的軍士見到王老七坐在那裡,忙送來一罈美酒、二斤熟牛肉、外加烤羊腿和燒雞,這可把王老七樂壞了,連連朝幾個送來美食的軍士道謝。

紅線知道,王老七雖不當官,但他資格老、功勞大、武功高,軍營裡的將士都很敬重他。

見紅線還站在一邊,他連連催促她去見大帥,王老七則自斟自飲起來。紅線見他己安頓好,自己則前去帥帳見薛嵩。

高大寬敞的帥帳裡,薛嵩坐在正中的虎皮椅上,幾十位將軍坐在他的兩側,面前的桌案上擺滿了山珍海味和各種美酒。大家頻頻向薛嵩敬酒。

紅線來到薛嵩的身邊,向他講述了路上發生的事。剛剛還躊躇滿志的薛嵩不由得緊皺眉頭,他抬頭向兩邊望去,發現有幾位將軍在注視著他。今天是開慶功宴,是個喜慶的日子,不能他們看出自己臉上的愁容,應該高興、應該歡樂,他心裡這樣想到。

“紅線,你去後營把樂師、樂工和舞女們都叫來,讓他們給諸位將軍助助酒興。”

不一會兒,二十多個樂師和樂工按次序在下首坐好,所攜樂器有瑟琶、羯鼓、答臘鼓、五絃琴等。尾隨他們而來的是十幾個舞女。

為首的樂師長遞上曲目表,薛嵩吩咐只選那雄壯的、歡快的、能助酒興的曲目來演奏。

樂師長挑選了(秦王破陣樂)、(霓裳羽衣曲)、(雨霖鈴)、(採蓮曲)等十幾首樂曲。

隨著時而雄壯時而歡快的樂曲,舞女們開始翩翩起舞。正在喝酒的將軍們把目光投向舞女身上,聽著歡快動人的樂曲、看著妖冶迷人的舞女。

這些久經戰陣卻久不近女色的將軍們,內心開始躁動,醇香的美酒刺激著他們的神經,他們的情緒開始亢奮起來。將軍們推杯換盞,盡情地享用著面前的美味佳餚。而丫環紅線往來穿梭地給將軍們斟酒。

看著面前這歡樂的場面,薛嵩心裡非常高興,剛剛那一絲不快也已經消失。斟完一遍酒的紅線回到薛嵩身邊。

“老爺,奴婢聽到演奏羯鼓的聲調裡有點悲傷,那個敲擊羯鼓的人必定有什麼傷心事!”聽紅線這話,薛嵩側耳凝神傾聽了一會兒。

“果然像你所說的那樣,羯鼓聲調悲切淒涼!此人必有心事!你去把他叫來,本帥要好好地問問他。”

演奏羯鼓的樂工大約有二十多歲,他不知道大帥因何事喚他來,他有些惶恐不安地來到薛嵩帥案前跪下。

“小人梁成大見過大帥,不知大帥喚小人來有什麼吩咐?”他嘴裡說著話,眼睛偷偷地瞅了薛嵩一眼,馬上又低下頭來。

“梁成大,你且抬起頭來回話,本帥適才聽你的羯鼓聲調十分悲涼,不知你有什麼心事?不妨說給本帥聽聽!”

“小人剛才演奏時失態,請大帥饒命!”梁成大不知薛嵩要幹什麼,心裡有些惶恐,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話。

見梁成大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薛嵩連忙安慰他說:“你不必害怕!本帥並非問你演奏的事,而是問你有什麼心事?”

“承蒙大帥垂詢,小人敢不盡言,小人的妻子昨夜因病去世。今天早上有鄰居來告訴小人這個訊息,小人家裡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孩子無人照看。因軍令森嚴,小人不敢告假,想起家中這些事內心如焚,演奏時將心情流露出來,不想大帥精通音律,明察秋毫。小人攪擾了大帥的雅興,實在是罪該萬死!求大帥饒過小人這次!”梁成大一邊哭著求饒,一邊給薛嵩磕頭。

“本帥准許你站起身來回話,我問你家住什麼地方?”

“小人家住釜陽城西一百多里的梁各莊。”梁成大小心回答大帥的問話。

“本帥這就準你回家操辦你妻子的喪事,以後就在家種地和照看兩個孩子,不用再回軍營,你看如何?”

“謝大帥恩典!謝大帥恩典!小人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大帥的大恩大德!”梁成大像雞啄米似的磕著頭。

“好啦!起來吧!你也不要謝我,要謝你就謝紅線姑娘吧!是她先聽出了你的心聲。”聽到這話,梁成大又來拜謝紅線。因為經常給大帥和軍營奏樂,所以他也認識這位經常在大帥身邊侍候的紅線丫環。

薛嵩吩咐紅線給梁成大拿來五十兩銀子,又讓人到軍營馬廄裡挑一匹淘汰下來的戰馬送給他回家幹農活或當腳力。

紅線將銀子和馬匹交給梁成大。

得到銀子和馬匹的梁成大樂得合不攏嘴,他千恩萬謝地叩別了薛嵩,叩別了紅線,叩別了兩旁的將軍們。他又辭別了朝夕相處的樂師樂工們,這才依依不捨地騎馬離開軍營。

慶功宴仍在繼續,剛剛那段小插曲也己經淹沒在狂歡的海洋裡,喝酒、行酒令、聽樂曲、看舞女。薛嵩和將士們都在狂歡著,他們不知道軍糧鎮正在廝殺著……。

這時轅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個傳令兵飛身下馬嚷著要見大帥。

正在旁邊喝酒的王老七詢問傳令兵什麼事這麼急,傳令兵講了軍糧鎮發生的事。然後傳令兵隨守衛轅門的親兵急匆匆地去見大帥。

此時王老七有些醉了,聽完傳令兵的話他又急急地喝了一大碗酒。他把棗紅馬從車上卸下,然後從車篷裡取出虎頭雙鉤後,牽馬出了轅門。

那傳令兵來到帥帳向薛嵩報告。

“稟報大帥:裴將軍派小的來送信。上午,裴將軍率騎兵隊巡邏時,有十幾個匪徒到軍糧鎮草市上搶奪牛馬,裴將軍率兵與他們廝殺後奪回牛馬。那夥人逃走後引來援軍,原來他們是魏博鎮的人,領兵的大將是天雄軍前鋒兵馬使鐵豬龍。裴將軍見情況危急怕抵擋不住,特命小的火速前來稟報大帥。”傳令兵一口氣報完軍情,他滿臉焦急地望著大帥。

“裴天豹啊!裴天豹!臨走時老夫是如何叮囑你的,難道忘記了。我讓你遇事忍耐、退讓,不要招惹魏博鎮的人,讓昭義軍的慶功會順利開完。那鐵豬龍連老夫也讓他三分,你怎能招惹他!”薛嵩心裡暗暗叫苦。腦子裡卻在盤算如何處理這樁麻煩事。

剛才那傳令兵稟報軍情時,正在喝酒的將軍們都放下了酒杯靜靜地聽著。這時一位將軍搖搖晃晃來到薛嵩面前。

“******!又是那個鐵豬龍!欺負咱們昭義軍沒人了。大帥,你下令吧!咱們今天和他拼了!難道還怕了他不成?”他的話音未落,將軍們紛紛起身,大喊大叫、怒氣衝衝,爭著向薛嵩請戰,定要和鐵豬龍拼個你死我活。

一時間,帥帳裡亂成一片,看到這場面,薛嵩揮揮手讓樂師樂工和舞女們都下去。

看到手下將軍們還在大呼小叫,薛嵩勃然大怒,厲聲喝道:“都給我住口,遇見一點事就亂成一片,成何體統?你們都乖乖地坐下來喝酒,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輕舉妄動!”

他看著手下這些滿臉怒色的將軍們,他理解將軍們的心情,他們昭義軍受天雄軍的欺壓不是一天兩天啦!將軍們是在發洩長期壓抑的心情,薛嵩的臉色開始緩和下來。

“你們以為痛痛快快打一仗就能解決問題嗎?那就正好上了他們的當。鐵豬龍是什麼人?他是天雄軍的頭號戰將,論武藝在河北一帶無人能敵。而田承嗣對我們相衛鎮虎視眈眈,這誰的心裡都清楚。如果我們和鐵豬龍打起來,他們就會以此為藉口兵發相衛鎮。他們有十萬大軍,而我們只有三萬兵馬,田承嗣就會乘機將我們吞併。”

其實田承嗣的手下,除了鐵豬龍還有十二太保,他們原是安祿山的十八虎賁鐵騎中的十二個,那六個早己戰死,剩下這十二人投奔到田承嗣的麾下。

當初這些人都是安祿山用重金禮聘來的,都是江湖武林高手。昭義軍除了薛嵩自己,沒人能抵擋那鐵豬龍和十二太保,薛嵩很清楚這一點。他不想再說下去,時間緊急。

他把軍營的事務交待給幾個將軍後,就匆忙率領幾十個精悍騎兵,向軍糧鎮方向疾馳而去。

將軍們都回到座位上喝酒,大家都沉默不語,酒宴的氣氛一時陷入沉悶。

薛嵩來到相衛鎮任節度使,聽當地百姓講述當軍糧鎮當年的繁華,認為那裡有大利可圖。於是派手下官兵和稅吏在那裡駐紮,恢復草市。有人管理,草市漸漸恢復了生機。

由於這裡交通便利,四方的百姓、商賈又集聚到這裡販運、交易,軍糧鎮草市又繁華起來。軍糧鎮草市每天能收繳大量稅金,這裡變成薛嵩的‘金庫’,也引得周圍藩鎮頭領的垂涎。

草市緊鄰魏博鎮,那邊的百姓、販夫、商賈也經常販運牛羊、布匹等各種貨物來這裡交易。那魏博節度使田承嗣也惦記著自己嘴邊的這塊‘肥肉’。

這天軍糧鎮非常熱鬧,趕上今天是個大集,四面八方的人都朝這地方集聚,人們趕著羊、牽著牛、用車拉著糧食、布匹、瓜果梨桃等各種物品來草市上販賣。

遠處有十幾匹馬朝集市方向馳來,騎馬的人個個身佩兵器,體態彪悍。

“三公子,今天我們可要多搶點牛羊,回去好好犒勞犒勞弟兄們!”那個被稱為‘三公子’的人回過頭來罵道:“媽的,你這小子整天儘想著吃。”被罵的那人“嘿嘿”一笑,不敢再作聲。

原來這被稱為三公子的就是田承嗣的三兒子田一虎,人送外號‘花花太歲’。平日裡老爹田承嗣總看不上他,認為他只會些花拳繡腳,只會拈花戲蝶、惹事生非。不像他表兄田悅,不但武功高強,而且熟讀兵書、禮賢下士。

而且這田三公子脾氣暴燥、為人兇殘。他雖跟武師學了一身武藝,但因他好色成性,掏空了身子,所以他的武功也大打折扣。為了虛張聲勢不讓別人看輕他,他便重金聘請了十幾個武士當隨從。

見這夥人來到,集市上的人紛紛躲避,有躲得慢一點的,就會捱上一馬鞭。這夥人直奔牛馬市而來,專搶牛羊,有敢反抗的,馬鞭子就會飛來。頓時集市大亂,人們牽牛拽羊往集市外邊逃。但哪裡能逃得了,許多人的牛羊都被這夥人搶了去。被搶的人哭天喊地的也無濟於事。有那性子倔犟的,想要反抗的,到頭來免不了多挨幾鞭子。

田一虎率手下人趕著牛羊離開集市,這次搶了八頭牛還有二十多隻羊。被搶的人望著他們的背影咒罵著、哭喊著,沒有人理睬他們。

就在這時,一隊騎兵朝集市疾馳而來,當先一員將,白淨面孔、身著錦袍、手執亮銀槍。

集市的人群頓時喧譁起來,人們踮起腳來,伸長脖子朝那方向望去。

那隊騎兵到了他們身邊停下。有人認識那為首的將軍,高聲叫道:“裴將軍,快幫我們奪回牛羊!就是前邊那夥人。”這個裴將軍就是昭義軍兵馬使裴天豹。原來是集市上計程車兵見勢不妙,才跑去稟報他的。今天正輪班該他率兵巡守軍糧鎮集市。

裴天豹率手下騎兵朝遠處那幫人追去,不一會兒就追上了他們。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敢來昭義軍的地面上耍野?快快將搶來的牛羊留下,饒你等不死!”裴天豹衝到這夥人面前厲聲叫道。

那夥人停下馬,田一虎兜轉馬頭,斜眼看看裴天豹,冷笑著說:“哼,昭義軍是個什麼東西?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敢來找大爺的毛病。”

裴天豹看了看這夥人,心知他們定是田承嗣的手下,他並不認識田一虎。平時薛將軍總是叮囑他,少惹田承嗣的人,他受窩囔氣受夠了。今天他要懲治一下這幫人,出出心裡的這口惡氣。

他用槍一指田一虎:“你,快命令你手下人將牛羊留下,否則休怪本將軍無禮!”

說完他手中槍一揮,手下五十名騎兵迅速散開,成扇形向對方包抄過來。

“哈哈!要跟大爺來真的!弟兄們,給我教訓教訓這小子!”他的話音未落,從馬上跳下來三個漢子直奔裴天豹而來。裴天豹見對方要動武,忙一挺手中的亮銀槍等待他們。

三個人中一個使雙刀、一個使三節棍、一個使流星錘。裴將軍一見這三人手中的兵器,知道來者不善,看樣子他們都是武林中人。

使雙刀的那人一刀砍向裴天豹的大腿,他忙挺槍招架。急切中,一流星錘朝他胸前飛來,他又抽槍將錘架開。此時他在馬上用槍左支右架不得施展,而那三個人圍著他轉來轉去,各自的兵器都直奔裴天豹的要害。

他手下騎兵見主將危險,十幾個騎兵驅馬上前要救下主將。田一虎見狀,忙命令手下攔住那些騎兵,於是雙方混戰起來。

裴天豹在馬上不得施展,便飛身下馬,舞動手中亮銀槍與對方廝殺。手下騎兵也學主將的樣子,下馬與對方步戰。剛開始,昭義軍騎兵人多還佔上風,但時間一長,卻不敵那夥人。原來這夥人都是江湖武林中人,武功都很高,那些騎兵自然打不過他們。

田一虎見裴天豹被手下三個人圍住,難以脫身,便手執單刀,直奔裴天豹的要害處砍去。田一虎加入陣中,讓那三人士氣大增。

就在裴天豹難以招架之時,圍觀的人群裡有一人高聲叫道:“裴將軍休要慌張,待草民來助你一臂之力。”只見一個青年農夫手執齊眉棍跳入陣中,他舞棍朝田一虎打來。見這農夫來勢兇猛,田一虎忙用刀來招架,剛一接觸,他就感到那條棍力道很大,便不敢用刀來硬接。

那農夫手中棍毫不留情,如蟒蛇一般,將田一虎纏住。圍攻裴天豹的三個人,見那農夫棍法厲害,忙分出一人來助田一虎。那農夫迎戰兩人,卻越戰越勇,他乘對方鬆懈之時,一棍打在田一虎的腿上。田一虎痛得大叫一聲,手下人忙過來將他救下,邊打邊退,搶來的牛羊也不要了。見有了幫手,對方的首領又受了傷,要逃走。昭義軍的騎兵們要追殺他們,裴天豹忙揮手製止。

人們領回了自家的牛羊,對裴將軍和那個青年農夫千恩萬謝,集市上又恢復了平靜。

這時裴天豹找到將要離開集市的那個青年農夫,他雙手抱拳致謝那青年農夫:“適才幸虧義士出手相救,否則裴某就危險了。”

“嘿嘿!路見不平,理當拔刀相助,裴將軍何必在意?”

“裴某敢問義士尊姓大名,家住何處?”裴天豹邊問邊端祥那青年農夫,見他膀寬腰細、英俊瀟灑,雖是農夫裝束,但一看便知是練武之人。

“草民宇文楚,家住釜陽城西三十里處的窪水莊。”

“看宇文壯士一身武藝,不知在何處習得武功?”

“草民哪有錢財去拜名師?只是在家中依照祖上留下的武藉,照貓畫虎的比劃比劃而得來的,讓裴將軍見笑了。”

兩人正在閒聊時,有騎兵報告:“裴將軍,快看那邊!”裴天豹順著那騎兵所指的方向眺望,見田一虎所逃去的方向,有大隊騎兵朝集市這邊馳來。

裴天豹叫來一個騎兵,對他耳語了幾句,那騎兵便驅馬朝昭義軍大營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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