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高一第一學期的最後一個活動是129·抗日救亡運動紀念歌詠會，各班每天都會抽時間去音樂教室排練曲目。在又一次排練結束後，孟一欽終於對堵在隔壁另一個音樂教室門口的人群產生了疑惑。
“為什麼每天都這麼多人？”
趙和瑫把剛才見縫插針寫完的英語作業收進書包裡，回答道：“來看某人彈琴的。”
音樂教室並不隔音，他們班排練時，的確經常被隔壁班的、悠揚的鋼琴聲音吸引注意力，但是她從來沒有關注過。
“某人？誰呀？”
“俞子修。”
聞言，孟一欽想利用身高優勢觀察，可惜教室門被迅速關上了，還是沒看見。
從那以後，她就每天都在想著要親眼看看他彈琴的模樣，不過總是會被莫名其妙的事情阻止。趙和瑫安慰說：“等比賽那天就能看見了，到時候他把校服一換，你坐在臺下看，效果更好。”
雖然很想看校服版本，但是也只好等呀，等呀，等呀。
38
排練進行到一半，年級上通知每個班合唱時必須有一名指揮人員，且指揮必須從同學裡選出來。喬霖先因為會拉小提琴，莫名其妙地成為了合唱的負責人，他十分發愁，班裡會樂器的同學基本都被挑出來當伴奏了，還能有誰懂指揮呢？
“有沒有同學想當指揮？不會也沒關係。”
趙和瑫意外地積極：“我想當。”
指揮可以背對觀眾，正合她意。
由於她的節奏感實在是太差了，喬霖先從家裡帶來了節拍器，先把趙和瑫拉到一邊去找基本的節奏。
“你不能亂啊，你亂了我們的聲部就亂了。”
“好……”
“多練練就好了，就這一首歌，別急，還有時間。”
訓練完這頭，喬霖先又回去訓練合唱的大部隊。
“大家認真一點兒吧，這一段還沒進準過，我們先不合伴奏來一次。”
雖然還是沒進準，但是聲音和氣勢都非常不錯，喬霖先奉行鼓勵式教育，准許大家休息十分鐘，然後他又過去緊盯指揮的進度，一刻也不停。
“你就別休息了，接著練吧，我陪你一起。”
兩天後，趙和瑫的手勢和節拍終於在二人的不懈努力下——可以投入正式的訓練了。
39
十四班的表演曲目是東方之珠，在長達半個月的薰陶之下，趙和瑫已經愛上了這首歌。
孟一欽隨著鋼琴節奏搖頭晃腦，問：“他們中間的停頓怎麼這麼長？”
傳聞十四班留出了一段時間和場下的校領導互動，莫嶽謙故作深沉：“壞了，他們可能是第一。”
“這個名次又沒什麼。”
趙和瑫卻搖搖頭：“我們排練了兩個星期，佔用了這麼多課餘時間，花費了這麼多精力，如果能有一個好結果當然更好。”
“不是所有事都會有結果的，好結果就更渺茫了。”
少見孟一欽如此悲觀。
“別太在意結果。”她又說。
趙和瑫一直認為“結果不重要”這種話是狗屁，只有贏得結果的人才能說結果不重要。
40
演出服裝遲遲沒有確定，在比賽前的週末，高澎帶著負責人喬霖先和班長趙和瑫再次來到了市內最大的服裝租賃區選衣服。
路上，高澎語重心長地說：“我還是繼續選你當班長，你知道為什麼嗎？我就覺得你有能力。你選科的事情考慮地怎麼樣了？”
喬霖先聞言，也轉過頭去看了看趙和瑫。
“我還沒有想好。”
“你要學文嗎？”喬霖先把頭湊過去，悄聲問道。
距離太近，趙和瑫不自覺地向後靠：“沒想好。”
喬霖先的語氣很奇怪，他聽起來有些興奮。
“我一直有預感你會選文。”
“為什麼？”
“我覺得你更適合文科，沒有理由，直覺。”
趙和瑫既不喜歡文科，也不喜歡理科。不管是哪一方，都有她不擅長的學科。她的分科選擇很功利，沒有熱愛，她只想選能讓她更接近法律這個夢想的那一個。
“我並不適合文科。”趙和瑫沒有接過喬霖先的話頭。
她真的不適合，她沒有說謊。
二人一路上沒再說過話。
在好幾家店挑花了眼，總算是確定了男生的服裝。喬霖先試穿時就引得高澎連連讚歎：“人長得帥就是穿什麼都好看，要是你的成績也能好看點就好了。”
女生的禮服款式更多，高澎拍了一些照片發到班級群裡，由女孩子們投票選出了前三名，由趙和瑫試穿。
趙和瑫並不苗條，店家問尺碼時她有些尷尬和侷促，高澎指使喬霖先去買水：“你讓老闆娘給你拍照，我去移個車子，不然要被貼罰單。”
喬霖先買完水回來時，被蹲在路邊抽菸的高澎攔住了。
“小子，你有沒有認真學習？”
他也聽話地蹲在高澎旁邊，應和道：“我真學了。”
“你以後想幹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他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我想踢足球。”
“你認真的？”
喬霖先收起笑容，十分莊重地點了點頭。
“好。”高澎把煙滅掉，攬著喬霖先走回店鋪。
女孩子們選擇了一條淺藍色的一字肩裙子，高澎絲毫沒有掃興，只是在群裡說：“小心感冒哦，十二月可冷了。”
不過十幾歲的小孩不在乎。
十幾歲把風溼拋開，想要剎那的美，許多年後留下的卻不止風溼，還有無價的回憶，這可太值了。
反正結果是將來時。
41
十三班此時正在候場，本以為可以坐在臺下大方欣賞十四班表演的孟一欽崩潰了。後臺人流湧動，舞臺角度刁鑽，她焦急地探著頭，卻什麼也看不見。
像極了音樂教室的故事。
表演順序抽籤好像和她開了一個玩笑。
他們的表演很快結束，她只瞥見了一點他謝幕時的身影。鞠躬，轉身，離場，緊接著就是十三班的彙報演出。
舞臺重新打著強光，臺上的人只看得清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的老師們，孟一欽深吸一口氣，還是平穩發揮了作為領唱的實力。
表演結束，重新回到班級座位區，她陰差陽錯地發現俞子修正站在藝術廳門口，環抱雙臂，似笑非笑。表演服不知何時換了下去，他現在正穿著普通的冬季校服。
孟一欽無心看錶演，時不時回望，卻被趙和瑫發現。
“怎麼了？”
太黑了，趙和瑫當然不會看見，她也只是在會場短暫光明的那一瞬間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沒事。”
又一班級入場表演，會場再度點亮，俞子修走到了十三班的班級區域坐了下來，和孟一欽只隔著兩個座位。
表演開始，會場再度陷入黑暗，孟一欽十分緊張，偏偏這時她不敢側頭。
俞子修輕輕地坐在孟一欽旁邊，向這邊遞過來了什麼東西，略過了孟一欽，穩穩地放在趙和瑫的手中，校服的袖子卻不小心掃過了孟一欽的臉頰。什麼味道都沒有，也許是孟一欽緊張的忘記了。
“這是啥？”
“我媽帶來的，還有一份是周遠明的，我沒找到他在哪裡。”
兩句話後俞子修就離開了，只留下孟一欽呆呆發愣。
高一全部班級表演結束，接下來只需要等待校領導的打分。俞子修頂著他被髮膠修飾過的、難得不亂糟糟的頭回到了他的班級，坐在最外側，好認極了。
“吃嗎？阿姨做的蛋撻特別好吃。”
孟一欽搖搖頭，眼神始終不能錯開。
太近了，近到大腦一片空白了。
42
不出莫嶽謙所料，十四班獲得了一等獎。他們班既準備了詩朗誦，又有堪稱完美的合唱，還時常跑下場和觀眾互動點燃氣氛——實在優秀。
剩下的班級各有所獲，例如“最佳氣氛獎”、“最佳笑容獎”……應有盡有，十三班得到的是“最佳伴奏獎”。他們班融合了五種樂器，包括鋼琴、小提琴、薩克斯、吉他和長笛，經過音樂老師的指正，居然沒有任何違和感，如果能關閉人聲，這一定是一段非常美妙又新奇的旋律。
趙和瑫在舞臺上忙活的背影被高澎拍了下來，在班會上展出。
“大家都知道，指揮是背對著觀眾的，幾乎全程沒有露臉，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很重要。不知道大家對這次的比賽有什麼想法，我們做了這麼多別人看不見的準備，最後呈上來結果也許不如之前的某次排練，但我們都知道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有多關鍵。我聽到過同學們私下的討論，好結果當然重要，但更重要的不是結果，你們覺得呢？”
趙和瑫仍然覺得這是一條放屁的理論，但是她對好結果的定義很寬泛，現在就是一個好結果。
誰說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