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衛無憂警惕地盯著面前的風衣男子。
對方被面甲遮住整個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似深邃星空的雙眸看過來時，讓在場之人都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他並沒有回答衛無憂的問題，只是將右手上的手套慢慢摘了下來。
他這隻手掌心寬厚，五指強勁有力，宛如黃金所鑄造，呈現暗沉的金色。
“黃金法則……你是……”
“不，不，怎麼會是這樣……”
洪奇驚得雙目圓睜，一時囁喏著說不出完整的言語。
他心中被絕望與悔恨佔據，後悔自己不該貪圖那件毀滅級禁物，被人下套利用，以至於淪落至此。
“我知道錯了，懇請您看在過去的情份上，這次饒過我吧……”
他身體一矮，雙膝重重壓在地上，在風衣男子面前跪了下來。
眼前這人，他平時孝敬不少了“銀子”，按理說不應該會針對自己的……難道是他投靠季衡嶸的行為，惹對方不開心了？
他心中閃過千般念頭，只想著趕緊認錯以得到對方的寬恕。
“你沒做錯，換作是我也會這麼做。”
黑風衣男子淡淡說道。
可下一秒，他目光忽然凌厲起來。
“希望你理解，今天的事，我不想留下活口。”
說話間，他那隻金黃大手抬起，隔空輕輕一按。
咔嚓！
十步之外，驚恐萬狀的洪奇急忙奪路而逃，可剛走兩步，他身體裡傳出一連串異響。
緊接著，他的身體嘭地一聲炸開，碎裂血肉灑落一地。
他扭曲著倒在地上，通體血肉模糊，掛著黏糊糊的內臟……這個慘狀，就好像內外被強行翻轉過來……
一個星塵境的超凡者，就這麼嘎了？
衛無憂大腦嗡嗡作響，甚至連逃跑的念頭都沒了。
或許知道他是無關緊要的小人物，風衣男子只是略微掃了一眼衛無憂，沒有繼續下殺手，而是走向了那間會客廳。
嘭！
這時，黑翼衝破了安保隊的圍攻，撞破數面牆壁，出現在眾人視野裡。
此時他面龐上，已佈滿密密麻麻的眼睛……緊緊閉合的眼皮下，眼球不停地蠕動，似乎都在努力睜開一線縫隙。
“來的正好！”
看到面目全非的黑翼，風衣男子雙目射出電光，流露出難以抑制的興奮。
他握緊右手，一團金色光芒陡然爆發出來，宛如無數支實質化的箭矢，無差別地射向四面八方。
轟隆！
虛空彷彿承受不住，接連發生炸響！
整棟樓體都在劇烈震盪，第三層直接垮塌下去，並瞬間擊穿二樓，連帶著無數碎磚破木重重砸在向一樓。
在這一瞬間，響起撕心裂肺的慘叫……那是正守在一樓，等待季衡嶸演講的聽眾們！
原來，他們同樣被困在了這裡……
這麼慘烈撞擊下，還能有生還者嗎？
那可是五百多人啊！
衛無憂心中悲痛，但此刻已無暇他顧，他猝不及防地從三樓跌落下來，雖然躲開了那些致命的金色光芒，但被尖銳物紮在後背上，巨大痛感陣陣襲來。
他只得躲在角落廢墟里，透過縫隙窺視著激烈交鋒的戰場。
那風衣男子明顯佔據上風，他黃金般的拳頭每次握攏，就有金色洪流席捲而出。
在那金光籠罩之下，這片區域的一切秩序發聲了錯亂，忽而時間被放緩，忽而重力完全消失，甚至整個空間都跟著翻轉了過來！
各種亂七八糟的雜物橫飛，衛無憂猶如被困在珊瑚礁裡的金魚，只能勉勉強強地躲避著。
那是秩序系的超凡者？
他究竟達到了什麼層次？
衛無憂心中驚訝，那黑風衣男子展現出的可怖力量，遠遠超越自己的想象。
在這薄網之內，他宛如掌控一切的主宰者！
糟了！
在模糊的視野裡，衛無憂看到黑翼遭受重創，被那風衣男子單手抓住。
或許被其強烈的精神力所壓制，黑翼瞬間失去了反抗力！
咔嚓！
黃金大手抓在對方頭顱上後，風衣男子沒有絲毫憐憫，手腕微微旋轉後猛然一提，直接將黑翼頭蓋骨硬扯下來！
那薄薄的頭蓋骨下，根根血色觸鬚搖曳在下面，它猶如活物一般，在風衣男子手裡劇烈掙扎，數十隻眼睛依次張開，但在對方手掌金芒的威懾下，又旋即閉上。
“感謝付出，祝一路走好。”
成功得到“深眠者的顱骨”，風衣男子頗具紳士風度的點頭致謝，而後一腳猛踹黑翼胸膛。
嘭！
黑翼筆直地摔飛出去，被斜插在牆上的鋼筋貫穿胸膛，身體無力地垂在半空。
“不能讓他得手……”
衛無憂咬咬牙，瞄準那風衣男子，伸出五指作出抓搶的動作。
虛耗之手！
喀嚓！
可對方位格遠遠高過他，這次竊取不僅沒成功，反而遭遇反噬，致使他的胳膊直接折斷，像是被人掄著重錘敲斷的！
風衣男子感應到了偷襲，微微側頭，看向躲在廢墟里的衛無憂。
他深邃的眸子裡，有抹微弱的電流一閃而逝。
嗡！
這一瞬間，他周身半米內的氣壓竟憑空消失，在內外巨大壓差下，他的內臟如氣球般迅速膨脹、撕裂……甚至有要爆炸的跡象！
他痛苦倒地，因渾身痙而攣縮成一團……那無壓環境只持續三秒時間，再多一點，他怕不是已經變成一堆肉沫了。
可能，對方有意給他全屍吧……畢竟還要嫁禍給永夜呢。
風衣男子彷彿隨手捏廢一隻螻蟻，並沒有過度在意，他仔細端詳眼前的毀滅級禁物，目光閃爍不定。
不一會兒，他腳下重重一踏，半飛半跑地離開了這裡。
籠罩整個悼念廳的薄網緊跟著消失，被嚴重破壞的牆體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塌下來。
千鈞一髮之際，衛無憂忍著劇痛，連滾帶爬，勉強躲過了被砸成肉餅的悲慘命運。
可他來不及慶幸，就察覺到身前多了兩道影子。
“這都不死，命可真大，我老刀頭很佩服。”
刀叔感嘆道，老臉露出譏諷神色。
一旁的紅菱眼神裡有不忍之色，“我們走吧，他都已經這樣了，應該讓他自生自滅。
“怎麼，你心疼他？”刀叔眉頭微挑，邪惡一笑，“就這麼喜歡小白臉？”
“你胡說什麼。算了，你要殺隨你便，當我沒說。”紅菱別過臉去，不再言語。
“再見啦，小衛。”
刀叔俯視著衛無憂，灰死乾枯的眼眶裡，染上一層深深的黑色。
“可惜啊，如果把你交給巡備署，說不定可以兌換些獎金呢。”
“刀叔，你聽……”
生死存亡之際，衛無憂想著觸發反派死於話多的名場面，可沒等他開口，體內有股高烈度的痛苦兇猛襲來。
那是他受到的傷害，再一次在體內爆發，疊加成必死的致命傷害！
這就是老刀頭的“咒死印”！
衛無憂喉嚨火燙，噴出一大口鮮血，夾雜著內臟碎快濺落滿地。
這就要死了！
可他心中萬分不甘，沒道理啊，作為反派你們不按劇本演呢？難道不該多說點什麼，然後拖到隊友救我？
……好像，也不會有隊友會來救自己吧。
看著離去的兩人，衛無憂搖頭苦笑。
他強撐最後一口氣踉蹌坐起，想找個舒服或者帥氣的姿勢死去。
“再見啦，世界。”
“可惜，還是沒看到燻芽衣小姐最後的寫真集。”
“嗯，只怪自己沒攢夠錢。”
“我死了，不知道衛莫愁會不會跟著掛掉……”
“他一定會很生氣。”
他倚靠在只剩半截的真皮沙發上，望著悼念廳慘不忍睹的廢墟，情緒反而平靜下來。
這斷牆殘壁裡掩埋了五百多人，他們是“幸福裡小區”遇難者的家屬，與自己有著脫不開的干係……
現在自己陪葬於此，難道不是一次贖罪嗎？
想到這裡，他忽然釋懷，長長舒口氣，那久久壓在心靈上的擔子，終於徹底卸下去了。
命運的劇本到這裡戛然而止，自己用最平靜的方式謝幕，有什麼可遺憾的呢？
……不過，自己這臨死前的彌留，貌似有點長啊！
他胡思亂想了這麼久，已坦然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可這死亡怎麼偏偏還不來？
甚至，他覺得身上的痛苦已退潮，傷口也在癒合。
衛無憂想起什麼，反手摸向後背，那扎進體內的不明物。
撲哧！
他將那玩意兒拔了下來，舉到眼前一看，赫然是一束白菊。
怎麼，看著有點眼熟……
他皺眉想了片刻，這莫非是自己，放在女孩王尋雁墓碑前的那束？
“血肉泥沼，透過汙染一定區域物體，實現死亡傷害的分攤……”
這個所謂的“分攤”，原來可以透過“汙染”，逆向替他人承受傷害！
所以，透過這朵白菊，自己受到的傷害，分攤給了黑翼？！
衛無憂愣愣看著眼前的白菊，只見它微微顫動著花瓣，化為一縷灰霧，緩緩消散在夜空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