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無憂怎麼都沒想到，最後會是黑翼救了自己一命。
諷刺的是，自己一心要置他於死地呢，而他卻把唯一生還的機會留給了自己。
究其原因，也不過自己在他女兒墓前放了一束不起眼的白菊。
或許，直到死亡降臨，黑翼的人性也未曾完全喪失。
這是多麼可怕的意志力……
衛無憂踉踉蹌蹌站起來，在不遠處的斷壁，找到了黑翼破碎的屍體。
在敵人摧殘和廢墟撞擊下，他已不成人形，羸弱的身體千瘡百孔，左臂和雙腿已不知所蹤……
更可怕的是他殘缺一半的腦袋，灰的腦漿溢灑而下，沾染了整個臉龐。
他死得很悲慘，可殘存的那隻右臂，手掌固執地張開，五指微微勾起，似乎想要去抓住什麼。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衛無憂把黑翼的屍體抱出，放置在平地上，然後再回到廢墟里翻找。
倒塌的建築垃圾堆積如丘，綿延不絕，清理工作絕對是項浩瀚的工程。
深吸一口氣後，衛無憂高擎右掌，對準那片廢墟，原先斷掉的釣魚線，與自己還有微弱感應。
這讓他的搜尋有了大致方向。
手腳並用翻動一刻鐘後，他推開幾片沉重的水泥塊，終於見到了季衡嶸。
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死。
儘管他已血肉模糊，身上插著幾根血淋淋的鋼筋，但他衣襟上彆著一枚銀質的鳶尾花胸針，瀰漫淡淡的綠色氣霧，讓他維持著一線生機。
這抹綠霧富含旺盛的“生命力”，顯然是非常罕見的生命系禁物。
只要及時搶救，季衡嶸是能撿回一條命的。
這樣一來，醫魋交辦的任務起碼可以完成一半。
“救我……”
或許是察覺到了有人靠近，他微啟眼皮，眸光裡滿含哀求。
“救你？”
“CNM，如果不是你這個狗東西，今天會死這麼多人嗎？”
衛無憂爆了句粗口，甩動手臂，幾束釣魚線飛出，紮在對方胸膛上。
在把那枚鳶尾花胸針勾走的同時，魚鉤貫穿他的胸膛，把心臟直接挖了出來。
季衡嶸頓時瞪大了眼，直視著衛無憂幾秒後，極不甘心地嚥下最後一口氣。
“你看，你終於得到它了。”
衛無憂把那小巧玲瓏，並且散發溫熱氣息的心臟，輕輕放在黑翼攤開的手心裡。
可惜，黑翼看不到，更感受不到那熟悉的氣息。
即便是死亡系的超凡者，也無法從真正的死亡裡逃出來。
可下一瞬，黑翼屍身忽然顫動，瀰漫出幽邃而神秘光芒，在夜色如水銀瀉地般流淌著，緩緩湧向他手心的那枚心臟。
半黑半紅的光芒交織，形成一束束花紋，深深烙印在心臟之上。
這讓它從枯死中復甦，心肌強健有力地收縮和舒張，節奏緩慢，卻富有規律。
它歡快跳躍著，卻不再是心的形態，更像是一塊未成形的胚胎……彷彿重新有了活的特性！
這是繭！
直覺告訴衛無憂，這是一枚真正的繭！
黑翼死後，體內的人造“偽繭”重新析出，與他朝思暮想的女兒心臟融合……竟然進化為了真正的“繭”！
因為它帶給自己的感覺，和當初見到“魖繭”時很相像。
所以，它的代號是…“哀死之心”？
這是衛無憂泛起的第一念頭。
以悲劇收尾的故事，也該有個悲傷的註腳。
衛無憂望著那初生於世的“哀死之心”，怔了怔神。
他不知道怎麼收容這枚繭，直接碰觸會不會危險？
就在此時，遠方忽然射來幾道熾目的白光，全部聚焦在他身上。
他一下陷入失明狀態。
伴隨著沉悶引擎聲，十幾臺機甲重兵從四周圍攏而來。
“永夜匪徒聽著，你已被巡備署包圍，現命你趴在地上，雙手背在身後。”
“給你十秒考慮時間，否則當場格殺。”
“十、九、八、七……”
…………
虎譚山下。
趙簡心臉色陰沉地坐在指揮車上，看著無人機傳來的實時畫面。
此時的虎譚山殯儀館，宛如被重炮洗地，已經不剩幾座完整建築。
他透過線索分析，推斷出永夜可能會對北省總議長季衡嶸下手的資訊。
可兩天前，他親自指揮了圍剿行動，重創潛伏青城的永夜鬼部一組。
本以為自己不動聲色地解除了這個危機，誰料想今夜會出現這麼嚴重的事故……這簡直讓他無地自容。
所以，是誰造就了今天的慘案？
趙簡心強壓憤怒，認真看著無人機捕捉到的畫面。
在樓宇傾覆而成的瓦礫之上，一個少年的身影在夜色裡呈現。
他渾身被汙血染透，半跪在一具屍體前，似在沉思什麼。
“他是誰？”
趙簡心坐直了身體，操縱推杆，畫面急促放大，少年的面龐瞬間佔據整個螢幕。
是你！
趙簡心的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今天早上，周七公子刪掉的訪問記錄終於恢復，經過分析資料，趙簡心得知他在追蹤一個名為“衛無憂”的鄉野少年。
在人口超千萬的大城裡，“電子哨衛”用了半個多月才發現衛無憂的蹤跡。
然後沒過幾天，周七公子便被殺於郊外的廢棄工廠裡。
這麼一看，那衛無憂要麼是永夜正式成員，要麼是探聽訊息的線人，但無論哪種情況，他都是周七公子遇害案中的關鍵人物。
因此，巡備署中午時釋出了針對衛無憂的通緝令，懸賞金額為2萬元。
懸賞金之所以不夠豐厚誘人，是因為衛無憂的資訊實在太少了，他們無從判斷其危險性。
誰曾料想，這通緝令釋出不到六個小時，衛無憂就出現在了“虎譚山”慘案的第一現場。
這說明什麼？
這件駭人聽聞的大案，出自永夜的手筆？
他們為什麼要不顧一切地殺死季衡嶸？
眼前這個少年又是什麼層次的修為？
趙簡心疑惑不解。
“快動手吧，活捉此人。”
他下打了命令，旋即又補充了一句。
“孟微，你親自帶隊，別讓他跑了。”
“是。”
在他身後，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點頭應允。
“突擊一組、二組，跟我行動。”
青年拎著把細長彎刀，刀鞘和他的眸子一般漆黑，散發著不詳氣息。
在他熟練地指揮下，十多臺機甲重兵協調行動，很輕鬆地封鎖了整個殯儀館。
但廢墟少年沒有接受勸降，十秒倒計時結束後，孟微拿起了對講機，“動手吧。”
噠噠噠！
數臺機甲應聲舉起槍管，一串串火線噴射而出，撕破夜色，在廢墟間渲染出一片光暈。
他們使用的是非致命子彈，打在身上只會把人疼昏過去。
少年巋然不動，卻奇蹟般的躲開了子彈，不，更像是子彈主動避開了他。
難道元素系？可以操控火焰或者金屬物……
孟微眯了眯眼。
“那就讓我來會會你。”
“青城巡備署，代號地奴星，前來領教。”
他握攏手中細刀，大拇指一推，刀身出鞘寸許，一股浩瀚殺機隨即擴散。
百步之外的少年微微抬頭，冷冽目光向他看來。
這稍微一瞬的對視，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對方的精神力波動。
大概在第二層次的“燭照”境。
在這永夜不過小嘍囉的層面吧。
孟微不禁失望，還以為這次會抓到大魚呢，結果對方連泥鰍都算不上。
矛盾的是，如果他真這麼弱，豈能一手造成這麼慘烈的事故？
會不會另有其人？
孟微有點疑惑，但很快拋在了腦後。
這不是他該想的，他的職責是執行署長命令。
“出招吧。”
孟微向前踏出一步，細刀錚地一聲出鞘，被他反手握住。
然而，對方的回應是轉身逃跑，速度快影子都變得模糊。
堵在四周的機甲兵立即攔在前面，可少年仗著靈巧身手，團身滾進廢墟間的縫隙裡，左突右晃，眨眼間便逃出包圍圈。
“逃？”
望著即將遠離視野的少年背影，孟微微微揚起嘲諷弧度。
“我這一刀，二十年的功力，你擋得住嗎？”
說話間，他雙目開闔，暴出兩道寒芒。
細刀忽然錚鳴，他手指如鐵鉤，緊緊攏握刀柄，隨即手臂一旋，刀鋒咆哮生風，直接把虛空斬爆，形成一道纏繞著閃閃雷光的銀白刀芒。
刀芒向著少年而去，彷彿無視距離，瞬間斬在他後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