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背後襲來的巨大殺機,衛無憂有點慌。
這一刀實在太快了,快到他無法閃避。
好在厄運之神喜歡眷顧對方,這一刀被廢墟間的水泥鋼筋撞偏了方向,幾乎擦著他後背劃過。
僅僅刀芒餘波,就在他肩膀上撕裂出及骨的傷痕,如果結結實實捱上一刀,怕是會當場腰斬。
衛無憂不禁後怕,牟足力氣向著虎譚山狂奔,視野的一切景象不斷向後飛退。
十多臺機甲兵追來,可在複雜的山地裡,速度反而不及他。
孟微並不著急,他不緊不慢地跟在衛無憂身後,時不時凌空斬出一道恐怖的刀芒。
他知道那少年想借助虎譚山的茂密樹林,抵擋自己的“雷音斬”。
殊不知,他會因自己的愚蠢選擇而陷入絕望。
“可以了。”
“嚐嚐我這一刀的滋味吧。”
看對方已抵達茂密叢林的深處,孟微微微一笑,舉起手裡的細刀,一抹銀白雷光瞬間攀上刀身,手指粗細的電弧不停地吞吐,發出噼裡啪啦的鳴響。
藉著樹木導電的特性,他這一刀威力將會得到前所未有的增幅!
轟隆!
這一刀斬下,宛如開山之斧,帶著萬鈞雷霆之勢,半座森林頃刻間化為雷池,伴隨足以震碎玻璃的爆炸聲,雷光燃亮整個夜空。
雷光持續了五六秒,而後重新歸於寂滅,鬱鬱蔥蔥的森林已被完全毀掉,空氣中瀰漫著燃燒後的焦味。
孟微不甚在意,因為這就是巡備署的做事風格,或者說是傳統手藝。
殯儀館的災難必然會引起輿論海嘯,而他們如此“辛苦”地追殺極端分子,在公眾那裡至少可以挽回些顏面。
因為有意進行了剋制,這種程度的雷電,大概只會將一個超凡者擊昏。
孟微飛快追到山上,當看到雷擊的中心點時,他目光頓時一凝。
預料的場景沒有出現,焦土之上,只有一個金屬絲織成的大籠子。
類似於法拉第籠……身處其中,可以避開雷電的傷害。
這傢伙,還懂科學?
孟微怔了怔。
“兄弟,會玩兒雷的可不止你一個。”
就在孟微愣神之時,衛無憂赫然出現在他背後。
滋啦!
刺目電光憑空出現,沿著漫天飛舞的金屬絲,如牢籠一般對著孟微覆壓而下。
這次,他強催精神力,同時使出了“殛雷爆”和“暴擊釣線”,讓傷害範圍和破壞力陡然擴大數倍。
有點意思。
孟微微抿嘴唇,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細刀急促振動,在他面前形成一道無形刀氣,將所有攻擊都擋在了外面。
衛無憂見偷襲不成,果斷遁走。
然而,那群機甲兵已經再次圍堵上來。
嘭嘭嘭!
子彈連環射擊,這次他們使用的是麻醉彈……而且不用火藥推動的那種!
因為無法操縱彈道,衛無憂胳膊和大腿接連中了好幾槍,彈頭粗暴地扎進他的血管,快速釋放出神經毒素。
麻醉效果立刻顯現,讓他眼皮如鐵閘般沉重。
完了,逃不掉了!
在藥物的影響下,衛無憂思維變得混亂,肌肉不受控制地顫慄。
“還是差一步嗎?”
“就這麼結束了?”
“剛剛才被人救了一命,這麼快又要完蛋?”
“MD,就不能再給個復活幣?”
“不,我不能放棄!”
凌亂思緒在他腦海裡不斷地起起伏伏,抵擋著洶湧襲來的昏睡念頭。
他很清楚被巡備署活捉意味著什麼,強烈的求生意志與肉身極限激烈拉扯抗衡。
嘭!
他在山地裡慌不擇路,被塊石頭絆倒,順著山坡滑下去,掉進冰冷的小溪裡。
深夜刺骨的溪水讓他意識稍微清醒,繼續爬起來奔跑。
巡備署的機甲兵追在後面,與之前不同,他們的追逐多了點戲耍的味道。
一顆子彈的麻醉劑量,就可以讓一頭大象在五秒內栽倒,那少年已經逃了五分鐘了。
即使星塵境的超凡者,也不可能堅持這麼久。
他們很想看看這個少年的極限在哪兒。
嘩啦!
衛無憂踩著水花奔走,每邁出一步,兩腿都像提起上百斤巨石。
他終於支撐不住,精神力耗盡,再也無法抵擋那份沉重的虛弱感。
他無力地靠在山溪旁的石頭上,恍惚間,看到滿頭焰發的衛莫愁正站在自己面前。
“怎麼,你是來嘲笑我的嗎?”
“沒錯。”衛莫愁認真點頭,眸子同樣被焰火侵染成緋紅。
“我知道我很弱,可我已經盡力了。”衛無憂輕聲笑了笑,“一口氣吃不成胖子,誰生下來就能比肩神明呢,是不是?”
“弱小不是原罪。”衛莫愁漠然搖頭,“不懂得順從才是自尋死路,你明明可以逃走的,為什麼非要做永夜的提線木偶?”
這番話讓衛無憂微微愣住,他之所以屢屢陷入絕境,正是因為“任務”二字如緊箍咒一般,將他牢牢限制住。
所以,他不該為永夜這麼拼力的賣命?
可是自己這條命……不是永夜救下的嗎?
“我有我的追求,你不懂。”衛無憂說道。
“追求?”
“我呸!”
衛莫愁對這個嗤之以鼻。
“我知道,你打心底就不接受這個世界。但你得明白,不接受這個世界,就要做好不被這個世界接受的準備。”
“你捫心自問,你準備好了嗎?或者說,他們給你準備的機會了嗎?”
“你才接觸超凡多久,又能發揮多少力量?他們派你執行高難度任務,和讓你送死有什麼區別?”
面對衛莫愁連珠似的發問,衛無憂無言以對。
進工廠打螺絲尚有三個月的入職培訓呢,自己接觸超凡才多久就被派來執行任務……從這點看,永夜確實比資本家還黑。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衛無憂懶得跟他辯解,“活下來才有價值,如果我連這關都挺不過去,說明我不是他們合適的人選。”
“我從來不期待,這個世界對我抱有善意,工具人就要有工具人的覺悟。”
衛無憂目光深沉而堅定,“更何況,這是我們當初的約定,他們治好我的癱瘓,而我則需要把命交出來。”
是永夜救了他,並給了他踏入超凡的機會,但他不會理所應當的認為,永夜就該給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愛和庇護……
他們又不是自己的監護人,憑什麼給予這般呵護?
同樣的,他不需要這種呵護。
受人好處,就該賣命償恩,就是這麼純粹和簡單。
“你簡直蠢到無可救藥。”
衛莫愁很氣憤,眼底那抹緋紅變得更深。
“我可不想被你這蠢貨連累,快把那繭給吃了,我來解圍。”
衛無憂看了眼握在手裡的“哀死之心”,搖頭道:“不好意思,每人只能使用一次。”
“而且,還有一個月適應期。”
“這個時候了你還墨跡什麼?”衛莫愁咬牙道,“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
是啊,這個時候,不該猶豫。
橫豎都是一死,索性就拼一把。
咕咚!
衛無憂把“哀死之心”嚥了下去,然後就心安理得地閉上雙眼。
衛莫愁,剩下的就看你了。
別說我沒給你表現的機會。
一團滑膩膩的活物抵達胃袋後瞬間消融,讓他的身體發出悶雷般的顫音……
再睜開雙眼時,他的髮色已轉化為燃燒的焰色,而且有道鎖鏈纏繞於周身,使得整個人氣質大變。
腐敗、死亡和恐懼的氣息,如堵厚牆撞向四面八方。
遠遠望著這一幕的孟微,懷疑自己看錯了。
這不科學……
難道這是那少年的體術?
不對,根本不可能是體術。
他知道,那少年的精神力已非常孱弱,就像隨時會熄滅的火燭,可現在他感受到是,對方猶如一座高聳的大山,巉巖巍峨,帶著很強的壓迫感……
以他當前的眼界,很難看出究竟怎麼回事。
不過,是該給這個無聊的追逐遊戲畫上句號了。
“拿下他。”
“收到。”
十多臺機甲兵同時衝向衛無憂,有的射出電流捕捉網,有的繼續施加麻醉彈,有的發出閃光彈製造視野……
望著漫天閃爍的光影,衛無憂神色鎮靜,嘴角微微上揚。
“來吧,真正的遊戲才剛開始。”
“哀死之心”,還沒有消化多少。
但問題不大。
衛無憂右手虛握,一把漆黑鐮刀在手裡勾勒成形。
斬!
刀鋒觸及之處,捕捉網瞬間化為鏽粉飄散。
再一斬,衝的最快的那臺機甲兵被削斷了左臂,不是那種整齊劃一的切口,更像是被高濃度硫酸腐蝕而成。
嗡!
衛無憂揮舞著鐮刀,儼然一尊死神。
感應到極度危險訊號後,機甲兵們立即同時舉槍,發射出殺傷力的爆裂彈。
這是巡備署的守則,對反抗的敵人,殺!
嘭!嘭!嘭!
面對集火攻擊,衛無憂身體飛快虛化,進入幽靈狀態。
雖然只能持續5秒,但足夠躲過這次劫難。
下一瞬,他已閃到機甲兵們的後方,鐮刀所過之處,讓他們如秸稈般倒地。
可以防禦子彈的機甲外殼,在漆黑鐮刀下像紙一樣脆弱。
衛無憂並沒有傷人性命,有的被廢掉了的動力裝置,有的失去了半個胳膊或小腿……
倒不是他寬容大度,而是因為“哀死之心”……不容許他這麼做!
這個以死亡係為主屬性的繭,反而排斥死亡,非常地不可思議。
解決完大批對手後,衛無憂回頭望向後面的山石,眸子深處,湧動著如血的赤光。
那個手持柳葉細刀的青年還在等待。
孟微與他對視幾秒,一股冷意直攀脊椎骨,像在獨自窺視深淵般,他的靈魂在顫抖……
他轉身逃向山下,沒有絲毫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