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區虎譚山，鬱鬱蔥蔥的綠意沿著山勢起伏。
這裡大片地帶被開墾出來做了公共墓區，山腳下擠著無數錯落的石碑。
一座低矮簡陋的墓碑前，衛無憂捧著一束白菊，小心翼翼放下。
他用手彈去石碑上的落灰，順帶著把周圍的雜草薅走。
這座墳墓埋下的，正是黑翼女兒王尋雁的骨灰。
他怎麼都沒想到，資訊居然可以在墓區的官網上檢索到……儘管需要付費開通這個功能。
如果一開始就假定她不幸去世，或許他們就不會追查資訊員陳林……幸福裡小區的悲劇完全可以避免。
可話又說回來，黑童話軍團一直在搜尋他們，這群瘋子做事不計後果，哪怕在別的地方遭遇，同樣會帶來造成無辜者死傷。
這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這裡，衛無憂卸下了心理包袱。
誠如醫魋所言，這筆賬，得記在黑童話軍團的頭上。
念頭暢通後，衛無憂心情也跟著舒暢了許多，在墓碑旁的草地裡坐下，遙望著山腳下那座灰白色建築。
虎譚山殯儀館……三日後那裡會舉辦一場追悼會。
此刻，一群藍裝的工人們正在忙著裝飾，許多花圈、花籃圍在四周，樓前還搭建了一座臨時高臺。
大人物即將蒞臨，並將在現場演講，這對虎譚山殯儀館而言是件大事，所有人都在緊張地忙碌。
衛無憂微眯著眼，仔細觀察這一帶的地形和佈局。
他隱約覺得，醫魋無法勸阻季衡嶸，畢竟臨近大選的關鍵時刻，這個嫻於籠絡人心的老富豪肯定不能食言，除非他放棄北區這個大票倉。
嗡……
褲褲兜裡的手機忽然振動，衛無憂掏出掃了一眼。
“速來黑甲山莊。”
是條簡訊，來自刀叔。
衛無憂收起手機，走向附近的公交站。
…………
密室內，燈光昏暗。
衛無憂坐在會議桌前無所事事，不時看一眼掛在牆上的鐘表。
坐在對面的紅菱，仍然矇住了半個面龐，只不過這次換成了紫色蕾絲紗巾。
兩人都沒有閒聊的興致，房間內安靜異常。
大約一刻鐘後，刀叔推門進來。
在上手位置坐定後，他環視兩個隊員片刻，開口道：“兩位，是否收集到了有用資訊？”
衛無憂陷入沉思，暗自斟酌怎麼回答。
他不想把自己費力得到的情報，這麼輕易地出賣給黑衣幫。
“我得到一些訊息。”紅菱翻出筆記本展開，搶先開口道：“在黑翼居住的小區，我設法聯絡上了他的房東，瞭解了一些關於他女兒的資訊。”
聽到這裡，衛無憂心頭微驚，詫異地看著紅菱——可以，行動這麼迅速。
“不錯，說說看。”刀叔點頭道。
“他女兒名為王尋雁。”紅菱看了眼筆記本的資訊，“患有先天性OED腦損傷綜合徵，這是一種罕見病，基本無法治癒，患者通常活不過十歲。”
“我查詢了市內所有醫院和撫卹院資料，並無她的在院記錄。按照病情推斷，她現在大概已病逝了，黑翼應該知道這個情況。”
聽完紅菱的情報，衛無憂不淡定了，差點沒控制住表情。
對方得到的資訊基本跟他一致……早知道自己啥也不幹，坐享其成，倒手賣給魘羽他們賺差價不香嗎？
人吶，有時候勤勞就是自找苦吃。
“但黑翼並沒有離開青城。”
刀叔目光深沉，轉向衛無憂，“小衛，你有什麼收穫？”
“我？”
衛無憂恍若從沉思中驚醒，咳嗽一聲，清清嗓子。
“我去了黑翼曾任職的小學，得到的情況跟紅菱一樣。”
“不過我聽說，她女兒的心臟可能捐贈出去了。”
“訊息可靠嗎？”刀叔問道。
“啊，這……”
衛無憂尷尬地撓撓頭，“他的前同事只是隨口提了一嘴，我沒有去驗證真假。”
“您老應該明白，道聽途說地東西很難搞清楚源頭。”
刀叔陷入沉默，良久之後，從懷裡摸出一部手機。
“我大概知道黑翼的留在青城的目的了。”
“事實上，只要在青城出生或者生活過，總能找到其蹤跡。”
說話之間，刀叔用手指快速打字，像是在給誰傳送資訊。
衛無憂看不清簡訊內容，也不明白他這句話什麼意思。
“難道黑翼有復活他女兒的能力？”紅菱目光裡同樣帶著疑惑，“這不太可能吧？”
“黑翼帶走了暗靈教的一件鎮教聖器，那是毀滅級的禁物，被稱為：深眠者的顱骨。”
刀叔收起手機，臉上神情慎重。
“我不知道這禁物何具體效用，只聽說它能逆生死、肉白骨。”
“前提是，要用到死者的骨頭或者血肉。”
原來如此！
衛無憂心中豁然開朗，刀叔這個訊息與醫魋的情報相互印證，黑翼的目的與下一步行動，已經十分清晰了。
看來，那位季富豪確實危險了。
衛無憂眉頭深皺，覺得有必要儘快調查“深眠者的顱骨”究竟有什麼不凡，趕在季衡嶸來北區之前，做好應對準備。
他嚴重懷疑，刀叔其實知道這個災難級禁物的詳細資訊，只是故意隱瞞不說。
紅菱的想法顯然不和他在一個頻道上，“我們下一步，是不是應該調查是誰接受了心臟捐贈？”
刀叔擺了擺手，“這個不是你們的任務。我已向上層申請，啟用最高資料許可權，不出一小時就會有結果。”
最高資料許可權？
什麼意思？
衛無憂不明所以，難道黑衣幫有手段追查到季衡嶸身上？
“青城的電子哨衛系統，只要每年交一筆高昂費用，私人亦可以呼叫其資料。”
此時，紅菱深吸一口氣，似在感慨：“如果使用最高資料許可權，一次費用就高達百萬……看來，高層很重視這件事。”
“沒錯，幫主被人盯地太緊，無法直接出手，所以讓我們這支小隊秘密行動。”刀叔慎重地點頭道：“我們必須取回那件禁物，要麼拿走豐厚獎勵，要麼面對他老人家的怒火。”
“我想，你們應該明白後果是什麼。”
“明白…我們一定好好辦事。”
衛無憂象徵性地露出一點驚恐神色。
他心裡倍感無語，原來青城的資料系統還可以這樣使用。
果然，與依賴超凡的永夜相比，幫派們更擅長運用技術手段。
“鑑於你們的調查成效卓著，我決定提前下發一部分獎勵。”
刀叔深諳胡蘿蔔加大棒的馭下手段，讓人送進來一個黑色箱子。
“這份融合藥劑先給你們，每人中級兩支、初級四支。”
“另外，黑甲山莊儲存了幾份進化材料，如果你們覺得合適，可以去挑選使用。”
對這份“豐厚”獎勵，衛無憂一點也不熱切。
自己掌握的情報價值一百多萬啊，就這麼白白錯失了變現機會……
紅菱看了眼衛無憂，“你什麼意見？”
衛無憂面無表情地收起藥劑，略微思索後，道：“走，去看看。”
………
青城巡備署，三十多層高的總部大樓盤踞在市中心，樓頂聳立著鋼鐵鑄就成的十字大劍，是青城的標誌性建築之一。
署長趙簡心坐在總指揮室裡，望著電子屏上閃爍如瀑布般的資料流。
這是北省“電子哨衛”系統，作為治安方面的總負責人，他剛剛被授予了呼叫資料的最高許可權。
得益於十年前推行的“大資料治理”模式，龍夏大區45省300多個城市圈已經建立了完善的資料追蹤與偵測系統。在官方超凡者有限的情況下，這套系統為維護大區穩定起到了重要作用。
不過，隨著人造繭技術的擴散和“換血”理論的成功應用，整個世界處在新一輪超凡大爆發的前夜。
按照學者觀點，這第七次超凡大爆發，規模將勝過以往任何一個時代。
在這樣的背景下，這套資料治理體系能不能繼續維繫，趙簡心持悲觀態度。
“署長，過去兩個月最高資料許可權總共呼叫五次，這是詳細資訊……”
這時，一個西裝革履的男青年，雙手捧著一份報告遞給趙簡心。
“周七公子也呼叫過資料？他在找什麼人？”
趙簡心翻了翻報告，眉頭一皺，“記錄被刪除了，你們馬上組織人員設法恢復。”
“是。”
男青年領命而去。
“林無甲十天前使用了最高資料許可權，同樣刪除了記錄。”
“邁麗夫人三天前使用最高資料許可權，搜查一隻橘貓的下落……”
“黑衣幫兩小時前使用了最高資料許可權，追蹤某人的心臟捐贈記錄。”
趙簡心仔細查閱資料包告，在他腦海裡，無數神經元瘋狂連線，不同渠道的資訊流相互碰撞，形成一條條嚴謹的邏輯鏈條……身為以知識係為主屬性的超凡者，他能夠從隻言片語中推斷事件的全貌。
漸漸地，他眉目舒展開來。
“季衡嶸……”
他輕聲唸了念這個名字，面前的螢幕迅速切換，調出季衡嶸的全部資訊，甚至此刻他正在酒店用餐的實時影像。
“署長，已經捕捉到了您要的資訊。”
忽然，一個聲音在他耳麥裡響起。
“切進來。”
電子屏再度變化，以一家快餐店防盜攝像機的視角呈現出畫面。
正值午餐時間，熱鬧的快餐店裡擠滿了人群。
其中，一個白大褂青年霸道插隊，引起了不大不小的罵戰。
這一幕，讓眉心剛舒展的趙簡心再次冷下臉。
“惹了這麼大亂子，還如此招搖，真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特別小隊出動，三分鐘內抵達北區旺陽快餐店，攜帶致命武器，務必擊殺永夜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