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進行夢境穿梭時，需要一個安全的錨點，才能準確返回，否則會迷失在意識之海。”
魘羽解釋道。
“以前魑瑤會幫我。但我覺得你，作為錨點更適合。”
“為什麼？”衛無憂撇撇嘴角，想著怎麼拒絕。
“因為在夢裡，你是清醒的。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會瞬間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魘羽取下發梢上的雛菊，輕輕念動，花香四溢，伴隨著令人昏睡的氛圍，瀰漫而來。
衛無憂頓時覺得雙眼沉重，想要立即躺下睡覺。
“好，我同意了，不過，你要保護好我啊。”
衛無憂打個哈欠，同意配合對方行動。
沒辦法，他要是不同意，對方可能霸王硬上弓了。
果然，這份報酬真不是那麼好拿的。
他們此刻正在一個名為“幸福裡”的小區，陳林住在裡面的12棟1單元602。
他們攀爬到樓頂，正好位於陳林臥室的正上方。
雖然看上去直線距離很短，但想潛入夢境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魘羽拿出頭盔狀的帽子，讓衛無憂戴上。
頭盔上支稜著兩根天線，裡面則佈滿密密麻麻的電極板。
此物名為“元盔”，可以大幅增強腦電波，作繭者戴上後，會將自己的實力提升到極限，不過一旦時間長了，會造成意識崩潰。
根據資料顯示，人承受腦電波增幅的極限，通常是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內，我們必須解決戰鬥。”魘羽說道，“你在夢中能很快清醒，可以節約很多時間。”
“我明白。”
衛無憂戴上頭盔，選擇了舒服的姿勢坐下。
魑瑤守在旁邊，以防出現意外。
魘羽望了望天色，隨後她抬起兩臂，像是在擁抱什麼，一朵朵雛菊在半空凝結，向四面八方散落。
此刻不過晚上八點左右，小區大多數人卻犯了困，密集的樓宇間，一盞盞燈火漸次熄滅。
十五分鐘後，朵朵若有若無的雛菊，從家家戶戶飛揚而出。
那是虛幻之花，很難看清具體形態，它們綻放在夜空裡，搖曳著夢幻色彩。
“你能看到【夢之花】，對嗎？”魘羽回頭看了眼衛無憂。
“嗯……看得不太清晰。”衛無憂沒有否認。
事實上，他已經無法思考了，眼皮如鐵閘般沉重，很快意識迷離，陷入深度睡眠。
“我要進入你的身體了，有點疼，你忍著點。”
魘羽向前踏出一步，身體嘭的散開，化為一簇帶著熒光的蝴蝶，飛入衛無憂腦殼裡。
…………
大霧蒼茫的空間裡，衛無憂睜大眼睛，左顧右盼。
忽然，前方濃霧裡出現一道細長的人影。
魘羽？
衛無憂迎上去，但很快就頓住了腳步。
“怎麼，讓你失望了？”
紅髮的衛莫愁，扛著沉重鎖鏈出現在他面前，滿臉猥瑣笑意。
“那女孩在夢中可是實體。”
“我知道。”衛無憂皺了皺眉。
“我可以幫你抓住她，做點有意思的事。”
有意思的事？
衛無憂笑了笑，“怎麼，要把她綁起來，然後撓她腳心？”
“還是用她小內內上的橡皮筋做彈弓？”
“在我面前，你裝什麼大尾巴狼？”衛莫愁眸光微沉，一抹怒意在臉上浮現，“你對燻芽衣海報做過的噁心事，我可都看著呢。”
“滾！”
衛無憂臉頰刷的一下紅了，恨不得撕碎自己這個第二人格。
“嘿嘿，可以，原來你也會發怒。”
衛莫愁嘴角微揚，他指了指自己的雙目，“記住，我可盯著你呢，如果你不小心嘎了，我會替你好好使用這個身體。”
說完，他向後退了幾步，重新隱沒在濃霧裡。
這個“第二人格”好像有獨立出來的趨勢，必須找心理醫生看看了。
衛無憂嘆口氣，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夢裡還看到過舊日之城，那裡好像還有個陰森森的傢伙。
難道，自己還有第三個人格？
正思索間，一隻手忽然搭在肩上，嚇得他一哆嗦，差點跳起來。
“怎麼，嚇到你了？”
魘羽奇怪的目光看著他。
“廢話，夢魘侵入，能不害怕嗎？”衛無憂掩飾道，“下一步，我們怎麼做？”
“我會帶走‘你’，即所謂的意識體，一同進入陳林的夢裡。”
魘羽牽起衛無憂的手，“記住，千萬別用現實尺度衡量夢裡的時間。夢裡的時間會加速或者遲緩，我們先要找到參照物進行校對。”
“明白。”
衛無憂點點頭，只覺這小手柔膩膩的，握在掌心像塊絲滑的肥皂。
她果然是實體潛入夢裡……如果與之做那種事，應該像真的……或者說就是真的吧。
“你知道嗎，意識體產生的念頭，在自己夢裡會某種程度的具現化。”
“所以，你自重一點好嗎？”
魘羽側過臉瞪了他一眼。
周圍景象確實有些微的奇怪變化，雲霧翻湧，結成的形狀，像他以前看過某些不良圖片上的“姿勢”。
“不好意思。”
衛無憂尷尬地笑了笑。
下一瞬，魘羽拽著他高高躍起，像是擺脫了重力………他們一路向上而去。
嘭！
彷彿突破了什麼無形限制，他們重重躍出迷霧，飛躥進一片灰濛濛的高空之中……
向下方俯視，可以看到一團團迷霧匯聚，平鋪於夜色下，一直綿延到視野之外，宛如璀璨星河。
那便是人的心靈世界吧？
仔細看去，有的迷霧已盛開朵朵花蕊，在星河裡輕輕搖曳著。
那應該就是【夢之花】吧。
哪一朵才是陳林的？
衛無憂無法判斷，還沒開口詢問，魘羽拉著他驟然下沉，急促墜落下去。
一瞬間，衛無憂眼前呈現出千奇百怪的顏色，紅橙黃綠青藍紫或交錯、或疊加、或流動，充斥著視野的每個角落。
猶如打碎了顏料盒，塗抹出的沒有意義的色塊。
不過，在他注視之下，這些色塊互動糾纏、歸集和重組，宛如有隻巨筆在作畫，很快行成一副極具夢幻的場景。
這是一間人影嘈雜的包房，熱騰騰的腥味瀰漫，中間大圓桌上，堆壘著一碟碟鮑魚、大蝦、螃蟹、生蠔之類的海鮮。
“陳林”正坐桌前，抱著隻手臂粗的大龍蝦啃咬，不時喝口旁邊的涼扎啤。
整個畫畫色彩濃烈而詭異，衝擊著視覺極限，看上去像畫工拙劣的重彩油畫。
夢是現實的折射，這傢伙獲得巨資後首先夢到吃海鮮……可見他平時對海鮮有多痴迷。
不過，這麼放縱也是有代價的，衛無憂看到他膝蓋處，有條肥膩蟲子盤踞，鋒利牙齒噬咬著，讓他下意識地用手驅趕。
這應該是痛風發作的意象。
“夢境時間大概是現實的二分之一。”
魘羽觀察十幾秒後，開口道，“我們開始行動，你拖住他三分鐘。”
“沒問題。”
衛無憂清了清嗓子，字正圓腔道：“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看街頭採訪節目。”
在魘羽操控下，他出現在了包房上方懸掛的電視機裡。
大快朵頤的“陳林”，陡然間抬頭，目光看向電視機。
就在這一瞬間，色塊怦然打碎，而後迅速重組，變成青城街頭的景象。
“陳林”出現在衛無憂面前，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緊張氛圍。
他夢迴今天的街頭採訪，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
“先生，恭喜你，請隨我來。”
衛無憂對他咧嘴一笑，示意他跟上來。
然後，他飛快閃進附近小巷裡。
他並不擔心對方跟不上。
自己在陳林眼裡大概是“善財童子”，所以夢境裡的他，周圍飛舞著一張張鈔票，blingbling帶特效的那種。
“馬上開始了，快啊！”
他們一個前面跑，一個後面追，鈔票掉落在地上，陳林興奮地彎腰去撿，並不影響他跟上衛無憂的步伐。
所以，你知道是撿的我的錢？
衛無憂十分無語，兜裡大把大把的鈔票飛走，即使是虛幻的場面，仍令他感到肉疼。
轉過街角，一棟三十多層的龐大樓宇赫然聳立前方。
光滑閃亮的玻璃幕牆，讓它在混亂的色塊裡凸顯出來。
這就是“風行”大資料中心！
衛無憂頓時明白，這座樓宇是由魘羽搭建而出。
“先生，準備好了嗎？你可以答題啦！”
陳林望著聳立前方樓宇，似乎想起了什麼，夢境世界的色彩陡然昏暗起來。
甚至，出現了崩塌的跡象。
魘羽及時出現，又讓這個小世界穩固下來。
“我準備好了，你們問吧。”
“陳林”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和北省西界接壤的省份是哪個？”
“永寧省。”
“青城行政編碼是多少？”
“1244X-1。”
隨機問了幾個簡單常識後，魘羽舉著話筒，笑眯眯道，“接下來，您可以選擇放棄，領走100元獎金，也可以選擇繼續答題，衝擊2500大獎。”
“繼續答題。”
“陳林”臉色通紅，緊張的氛圍讓他心跳超速跳動，以至於夢境世界裡，都可以聽到隱約的雷音。
“我叫什麼名字？”
“什麼？”
“陳林”猛然一愣，但他看到魘羽胸前有個工作牌。
“王尋雁！”
“我住哪兒？”
“住哪兒？”
“陳林”顯然沒意識到，自己的夢已經失控，面對這個問題，他徹底慌了神，腦門上佈滿細密汗珠。
“倒計時，10、9、8……”
“王尋雁！你讓我想想！”
他抬眼看向“風行”大資料中心，色塊再次飛快變化，周圍場景煥然一新。
這是一個寬闊到看不到邊的辦公室，數以百計的格子間縱橫規整，猶如棋盤，一大西裝革履的人在裡面噼裡啪啦敲著電腦鍵盤。
“陳林”就是其中之一。
“王尋雁……青騰、青哼……不對，不對，是青藤！”
越是著急，越容易打錯字。
“青藤撫卹院……已死亡……心臟移植給……007號客人。”
對，這個“名字”已經死亡，心臟還捐贈出去。
“陳林”埋頭打字，渾然忘了上一秒自己還在緊張答題。
“走吧，我們任務完成了。”
桌上攤開的雜誌裡，魘羽面無表情，牽著衛無憂的手，準備離開這個夢境世界。
他們已經看清了電子檔案上的內容，找到了想要資訊……儘管和預料的不一樣。
滴——
滴——
刺耳的警報聲，轟然炸響！
就在他們打算離開時，“陳林”的夢境世界，出現了異變！
……
12棟樓，空曠天台上。
魑瑤靠在欄杆前，百無聊賴看著天穹上的繁星，兩條小腿交錯晃盪著。
忽然，她眸光轉冷，看向前方一棟樓的樓頂。
那裡有三個詭異的人影，正用不善的目光打量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