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洪水般的大霧，瀰漫在山林間，正自峰頂向下湧來。
只是山勢崎嶇，會出現谷地等低窪地帶，讓大霧蔓延的速度時快時慢。
衛無憂看著合攏而來的大霧，總覺得面熟，好像他在滿月時夢裡見到的大霧。
根據他積累的學識，這應該就是書上所言的“朧霧”現象吧。
“小子，趕緊跑啊，被這霧碰到，要麼死，要麼變成幽靈。”
老頭見他愣在原地不動，連忙吼了一聲。
那個濃眉大眼的啞巴少年，此刻點起了一根火把，舉在身前。
“大爺，往哪兒跑啊？”
衛無憂決定聽從建議，可往何處跑，是個問題。如果下山，肯定跑不過這奔如流水、順勢而下的大霧。
“跟我們走吧，上山。”
老頭揹著獵槍，同樣點燃了一個火把，示意衛無憂跟上。
衛無憂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他們，向霧氣湧來的方向去。
“重汙染區，禁止進入！”
大約走了五六百米，山上一塊卡車大小的巨石上，刻下這八個鮮紅大字。
旁邊還有畫著幾具骷髏，看上去非常唬人。
不過，老頭視若無物，徑自上山，很快他們迎頭撞上了大霧。
如水的大霧充斥在周圍，宛若有生命的活物，向他們張牙舞爪地奔來。
但它們又被老頭和狗娃舉起的火焰逼退，形成促狹的空白地帶。
原來這霧怕火。
衛無憂心裡不由得暗喜，掄起玩火，他可是專業的。
“它們不僅怕火，還怕光，只是這山上林深樹密，光都被遮擋了。”
老頭邁著矯健步伐，在山路上行走的很快。
衛無憂緊緊跟著他，“我們為什麼要上山？豈不是更接近大霧的源頭？”
他話音剛落，卻見老頭止住了步子，望向前方的幾棵大樹。
大霧籠罩的樹後，忽然影影綽綽，似有數十人圍過來。
咕咚。
落在後面的狗娃嚥了口唾沫，臉上露出恐慌神色，甚至兩腿控制不住，篩糠似地抖了起來。
“瞧你這點出息，早知道不帶你出來了。”
老頭厲聲訓斥，把火把交給了衛無憂，自己則是架起獵槍，瞄準了前方。
那些霧後的影子很快顯露出原型，呈現在他們面前的，居然是些已死掉和腐爛的動物，有缺了半個腦袋的猴子，有隻剩半個身體的山羊，有的化為白骨骷髏，看不出具體形狀……甚至還有人。
它們身上無一例外，纏繞著許多黑色線狀的蟲子。
衛無憂雖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但心中大受震撼。
難道是殭屍？那黑色蟲子，是控制它們的寄生蟲？
然而，現在不是解密的時候。
衛無憂在地上敲了敲雨傘，再度亮出了鋒利鋸齒，迎向擋在路上的怪物們。
嘭！
老頭率先開槍，灼熱的子彈瞬間崩碎一隻黑色大鳥。
在他裝填彈藥是空隙，衛無憂操縱火焰，逼退了試圖撲上來的怪物。
它們張開的大嘴，彷彿沒有骨頭開合的限制，拉扯出極誇張的弧度，露出一排排緊湊而交錯的尖牙。
好傢伙，真要被它們咬傷一口，估計醫生都不知道怎麼縫合。
好在衛無憂與大爺配合的還算不錯，步步為營，相繼擊退了十多個怪物。
“大爺，您怎麼稱呼？”
衛無憂忙裡偷閒地問道。
“你叫我老李頭就行。”大爺斜了他一眼，神情明顯放鬆了很多，“你是作繭者吧，究竟犯了什麼事？怎麼會淪落到這兒？”
“犯事？”
“不，你誤會了，我是守法的良民。”
衛無憂笑了笑。
“你瞞不過我的。沒犯了事，你會來這兒避難？”
老頭同樣笑了笑，露出一副“我懂你”的神態。
衛無憂沒有再進行反駁，畢竟城市圈法律森嚴，通緝犯在無處遁逃的情況下進入荒野，是經常發生的事。
“別害怕，我們也都是有案底的人。”老李頭見他沉默，晃晃手裡獵槍，“等這次朧霧消退了，我們的村子會考慮接納你的。”
“你們在汙染地建了個村子？”衛無憂不由得一驚。
“嘿嘿，你待會就知道了。”
老李頭沒有直接回答，回頭看了眼後面的狗娃。
“都什麼時候了，還不把鹿和兔子扔了！你想被幽靈吃了嗎？”
這一路，狗娃始終揹著那隻死鹿和七八隻兔子，慢吞吞地跟在他們身後，累得滿頭是汗。
好在，他始終沒離開火焰的範圍。
狗娃搖搖頭，眼神很堅定，明顯捨不得這些獵物。
“我知道你想給那個女人補補，可那又不是你的種，你特孃的這麼上心幹什麼！”
老李頭氣得吹了吹稀疏的鬍子，沒在理會他。
衛無憂靜靜跟著，山路越走越窄，五六百米後，竟直接沒了路，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很大斜坡。
巉巖林立，藤蔓高垂。
“我們得上去，安全區在山頂。”
老李頭把獵槍背起，抓住藤蔓，向衛無憂示範怎麼攀巖。
可這時，大地突兀地震盪起來，遠方有劇烈的轟隆聲迅速傳蕩而來。
砰！
煙塵激盪，濃霧之中，一直壯碩的黑熊跳了出來。
這隻巨熊兩米多高，通體長著黑毛，腦袋高度腐爛，只剩幾縷肌肉化成的膿液，掛在顱骨上蠕動著，眼洞裡跳動著兩點綠色火苗，看上去十分可怖。
看見，衛無憂覺得眼球刺痛，像被火苗冷不丁灼了一下。
直覺告訴他，這就是“孽”！汙染之地誕生的邪物！
吼！
剛一落地，黑熊便發出憤怒的狂吼。
即使衛無憂有所防範，但這聲怒吼的覆蓋範圍太大，衝擊性太強，讓他五臟幾乎錯位，鼻孔裡流下兩道溫熱的血水。
他尚且如此，身側的老李頭更是腳下踉蹌，跌坐在地上，口裡噴出一捧血。
“怎麼可能……今天是血月？”他驚恐的望著眼前的黑熊，如丟了魂一般，“快回村啊，不然會被吃掉的！”
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攀爬峭壁？
衛無憂甩了甩手裡的傘鋸，擋在黑熊面前。
“我來斷後，你們先走吧。”
他略伏身體，躲過了黑熊重重一掌，猛揮手臂，傘鋸抽在對方身上，撕裂出一道黑色裂痕。
唰唰唰！
衛無憂藉著貼地翻滾，躍到它的後方，手中的傘鋸瞬間揮舞了十多下，劈、刺、砍組合攻擊，讓這隻黑熊身上不斷出現裂縫。
出乎他意料的是，黑熊沒有受到實質性傷害，它幽深的體表，忽然瀰漫出蛛網般的絲線。
喀！
絲線似無數拳頭，對周圍來了個瘋狂一擊。
衛無憂猝不及防，退了幾步，手中火炬差點被打掉。
離得最近的狗娃，最先遭到這場戰鬥的波及，他被打得飛出去十多米遠，手中火把撲的一下熄滅。
濃霧瞬間將他籠罩，下一瞬，他背後死掉的鹿和兔子都“活”了，裂開嘴巴對著他瘋狂撕咬。
該死！
衛無憂正想去救他，但黑熊再次撲了過來，讓他無暇顧及。
狗娃在無聲無息中被啃噬，沒有發出嘶吼或者哭嚎，像一株沒有痛覺的植物。
啪！
一個黑色物件，在濃霧裡丟了過來。
衛無憂微微一驚，原來是他的左輪手槍。
他連忙撿了起來，對準那隻黑熊後，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嘭！
火焰訊號彈從槍膛噴射而出，烈火瀰漫，籠罩著黑熊。
和其他“幽靈”不同，這黑熊對火焰有很強的抗力，它仍然沒有被燒死，而是分泌出汙穢液體，讓燃燒的焰火迅速熄滅。
但藉著這一剎那的遲滯，衛無憂喝了口酒精，張口噴出火焰，如變戲法一般，託舉出個大火球，對著黑熊劈頭蓋臉的砸過去。
轟隆！
他五指撐開，操縱著燃燒，讓灼熱的焰火和氣流將對方死死困住。
黑熊在掙扎半分鐘後，終於支撐不住，嘭的一瞬炸開，化為無數零碎的焦黑肉塊。
終於……解決了。
衛無憂鬆口氣，腦袋卻忽然劇痛，像被人用尖刀刺了一下。
他居然忘了，“災厄之火”需要消耗精神力。
現在，他已經油盡燈枯，沒辦法在控制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