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被創造出的某一天,神明放棄了對世俗的監管,默契之間達成彼此放縱的協議。在晨曦中卸除的制約枷鎖,代價只是偶爾虔誠的祈禱。無論籌碼是相形見絀還是自慚形穢,都已經銘刻在睿智的公平契約之上。那是神指引著人類萌生貪婪的私慾。

“伯爵,你知道省略號的含義麼?”

歐米里潔從呆如木雞的訴訟人手中接過記錄著有關於我罪行的接力棒,繼承著菲迪波德斯的宿命,慢條斯理的品味著歷史賦予我的評價。那副陶醉於厄運的神態之後,以摩洛斯的口吻,詢問了我一個有關語法的常識。

略去同類事物的詳盡記錄,套用冠冕堂皇的話,實則是一種選擇性的懶惰。單方面的語法理解讓我詫異,甚至自我萌生出了調侃的衝動。閉上眼睛定了定神,安撫著紊亂的神經。斟酌之後的肯定讓我對這樣的計謀嗤之以鼻。

“誰知道呢!大概是困擾某位神明的棘手難題呢!”

輕佻的眉毛搭配著臉部鄙夷的起伏,卻意外彰顯出溫柔的親和力,那是要扭轉頹勢的善意訊號。

“既然伯爵不願意承認的話,就由我來轉述吧!整本犯罪記錄史的點睛之筆,並非某次無法反駁的真相,也不是某一處惟妙惟肖的過程刻畫,而是最末行之後的點綴,那排成一列的六點,勾勒起讀者無限的遐想,並且綿延不絕的流傳。”

“那又能說明什麼呢?倘若是我理解的話,我寧願相信那是肯定的褒獎,否則也不會浪費多餘的筆墨。”

座位上的審判長已經快要按捺不住寂寞了,從座椅上蹦跳起來,對視之後卻又收斂了即將從眼中溢位的洶洶詰問,地心的引力又將他和悅的拉回到南柯一夢的起點。

“伯爵真是幽默的化身,就算是一種無辜的辯詞吧。但是真相往往只有一個,當然也並非伯爵言語中斬釘截鐵的曖昧。如果倔強對號入座的話,優柔寡斷也並不能腐蝕罄竹難書的實情,而伯爵總是可以創造新紀錄的佼佼者,這並不算是意料之外的壯舉。倘若伯爵認為這是一種嘉獎,我也很願意懷著崇敬的目光瞻仰您容光煥發的儀態。”

我的緘默在現場聒噪的騷動中無處躲藏,整個教堂就像是沒有縫隙的絕壁,只能急促爭奪消耗殆盡的空氣。果然,可控的氣勢漸漸離我而去,但等待我的,也並非只有死亡的通牒,至少我還沒有感覺到死神的駕臨,聽到喪鐘的敲響。塔那託斯也期待著我的回擊,束手就擒在神邸的二次審判中將不會得到原諒,而懦弱的靈魂也無法得到昇華。

絕處逢生的機率微乎其微,但謹慎把握也能創造出無限生機,而越是天衣無縫的設計越是容易留下淺顯的破綻,籠罩在並不隱晦的暗影之下,只是那顆無法平靜的心,在倉惶中喪失了基本的理性。我要做的,便是讓墜落在被動中的身體完全脫離於尚未淪陷的心智,更快恢復正常的心率,找尋翻盤的轉折點。這不是冒險,冒險還有撤退的資本,而賭博則是赤裸裸的肉搏,一旦陷落,便毫無退路可言,只能接受被啃食的淒涼卻不悲壯的結局。

“伯爵,我可以將您的逃避解釋為閉目養神的蓄勢待發麼?但是即將明朗的氣息似乎在提醒著沙漏的逆轉,但局勢的瞬息萬變讓我不敢在這樣的等待中放鬆懈怠,畢竟您還是具備摧枯拉朽的翻盤實力的。而我自然不想終結自己的連勝紀錄,即便是建立在您的痛苦之上,也只能委屈您的理解。”

觸控著右肩的傷口,昔日的疼痛開始幻化在眼前,歷歷在目的是自己傲慢的輕狂。我,才是高傲靈魂的收割者!我被玷汙的靈魂早已迷失了正確的航向,我還能失去什麼呢?步步為營的緩和樂章,雜亂吧,沾染上罪惡的顏料,跳出異樣的舞曲。

“是嗎?事態已經發展到這樣超乎意料的絕境,很榮幸有你這樣的對手,即便輸掉了最終的決鬥也算是一種安慰。但是,就算是強勢的逼迫讓我的罪行無所遁形,也只是單方面的一廂情願罷了。”

“哦?伯爵的意思是?”

“證據,審判員總是在聽信傳言之後便沸騰的確認了事實的可信度,然後才會盲目的尋找證據來驗證自己的觀點。但是就算是面對寫著‘證據’的匣子,焦慮的探員也會不屑一顧,只相信自己憑空而來的感覺,最終任憑左證湮沒在歷史的遺蹟中。秘而不宣的判處方式在這樣開放公正的法庭中是不具有說服力的,身為犯人的我自然也可以順便起訴各給判官的汙衊。當然一意孤行摧毀我的身軀可以,但絕不能泯滅我的意志!”

“證據?你在開玩笑嗎?你的罪行是有目共睹的,銘刻在恥辱架之上的,難道你讓我喚醒屍體,與你辯論麼?”

審判長不合時宜的發言,雖然激昂,卻讓歐米里潔嘆了口氣,掩面清醒著自己將要崩潰的思維,我倒是可以理解他脆弱的想法。這便是我等待的機會,愚蠢自以為是敗露出的破綻,單刀直入後的見血封喉,不禁的笑出聲來,那是充滿詭異的取笑。

“哦?審判長大人是要大義凜然的固執己見了麼?如果是我親自處理的事件,我想並不能夠找到您口中所謂的‘屍體’,我會採取焚燒的方式毀滅一切可能殘留的痕跡;而您若是具備了什麼通靈的法術,將靈魂召喚回體魄,並且可以完成對我的詆譭,那麼復活的人又何來被謀害的假設呢?”

我聽到了,久違的現場的呼喚,那是對我詭辯的聲援啊!既然被法律受理,進行公正公開的審判,就不可能草草了之,大庭廣眾之下,除非串通一氣,否則想要說服並維繫統一的態度,對於追求自由的庶民來說那是在玷汙他們的人格,自然不會響應離譜的號召。

“你完全是在強詞奪理,欺騙我們的民眾,欺騙你自己,你這樣的行徑是完成不了對自己的救贖的,你將失去重新塑造的機會,永遠被記錄在歷史的恥辱中。你聽到了沒?這是觀眾賞賜給你的噓聲,將你當做玩弄的笑柄!”

“閉嘴,你這個蠢貨,那是對你的嘲諷!”

歐米里潔雙手抱著頭,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的存在,而且是作為自己的下屬。拔出被磨得鋒利的劍,用力一揮,紮在了審判席枯老的木板上,發出的巨響配合著現場觀眾的驚呼,對於我來說,那是最美的交響樂,雖然審判團縮到桌下的舞姿並不美妙,也不和諧。

“讓您受驚了,伯爵!原諒這般無理之徒。正如您說的,我們並沒有任何證據,一切的觀點只是一定程度的懷疑。就讓我把這個笑話推到最熱烈的高潮吧!”

歐米里潔在撕裂那本冊子,扔進了取暖的火爐之中,烘烤著自己的手。詫異中,觀眾們拼命揉著眼睛,不敢相信,審判長欲語又止,訴訟人則一味的淡定。只剩舞臺上的我兩還在顫動周圍的空氣。突然覺得渾身一冷,從火爐中迸發出的寒意,無法抵擋。

注:

菲迪波德斯:公元前五世紀下半葉,波斯侵略希臘的戰爭中希臘軍隊的傳令兵,透過4公里的徒步前行,用生命將希臘勝利的訊息傳達到雅典廣場。勇敢無畏堅持不懈者的象徵。

摩洛斯:厄神、命數神;黑夜女神尼克斯之子。

塔那託斯:死神;黑夜女神尼克斯之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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