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金髮青年離開,安室透看向身邊的少年,“你的意見呢?”
羽田遲生把這孩子交給他,應該就是希望他能把莫蘭帶回到正路上,起碼要有一個正確的三觀才是。
要是教不出來,他都覺得愧對羽田遲生的思想覺悟。
莫蘭搖頭,“我不需要。”
“可你還沒犯過什麼不可挽回的錯誤吧,為什麼不願意接受呢?”
“我最初就是因為想學殺人才跟著先生一起進來組織的,反正之後肯定會殺人,用不上。”
他被鎖在衣櫃裡很久很久,對外界的印象全部來自於電視和他們的談話,莫里亞蒂和莫蘭的名字也是透過電視才知道的。
其中就聽到過很多相似的情節,大抵是好人在逆來順受中被逼的走投無路去殺人,然後曾經的加害者就會哭著乞求原諒。
莫蘭明白正常情況下小孩絕對不會被母親關在衣櫃裡虐打,也明白正常情況下母親做了錯事會對孩子說對不起來請求原諒。
但是母親對他而言是割裂的存在,對弟弟們時她是溫柔的母親,對自己時她就像電視劇裡的惡毒後媽。
為什麼?
莫蘭並不明白,但他很想像弟弟們一樣,能得到一聲來自母親的道歉。
【對不起,媽媽錯了,下次不會這樣了,能原諒媽媽嗎?來一起吃晚餐好不好。】
可惜的是,直到先生來到他的世界,直到踩在母親的血泊中時,他都沒能聽到一句道歉。
但【會殺人加害者乞求原諒能夠得到道歉→學會殺人就不會有人能欺負我】這個轉換式卻留了下來,也就是最初遇到先生時他所說的。
想學殺人。
出來後見多了聽多了書讀多了才知道根本不是一回事,這個轉換式也就散了。
“總之,還是想幫先生些忙,起碼不會拖後腿。”
他婉拒了這一份保護計劃,“感謝您的關心,安室先生,我想我不需要它。”
人要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將殘生交給鄰居照看,與鶴田徹一同坐上前往英國的飛機,羽田遲生才算鬆了口氣,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他是這麼認為的,原身可能有別的想法,乾脆到時候留張字條問問吧。
英國啊,說句實話,也算是他前世生活了有段時間的地方,也不知道這裡究竟和前世有沒有什麼不同。
這個世界,會不會有一位梁遲生呢?
經過數小時的顛簸,飛機最終落地。
鶴田徹提著行李伸手攔車,羽田遲生率先上來,用流利的英語報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地,“蘇活區唐人街。”
“嘿夥計,你們是從中國來的嗎?如果是來旅遊,我建議先在這附近找一家酒店。相信我,沒有誰會比我們更明白這座城市了,我可以為你們推薦很棒的酒店。”
“感謝您的熱情,實際上我們的酒店就訂在那附近。”
“好吧,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實際上倫敦有許多可以遊玩的地方,希望你們玩的開心。”
很顯然,這輛計程車的主人很健談,哪怕沒人回應他都可以自顧自的講很久,更別提偶爾鶴田徹還會附和他兩句,這就讓他越發得意。
莫約一個小時的路程後,他將車停在唐人街附近,咂咂嘴,“老實說我很少和外國來的旅客聊得這麼愉快了。這位年輕的先生對倫敦相當熟悉,說話間也很有倫敦風格,你們真的是頭次來倫敦嗎?”
鶴田徹將英鎊和小費一起交給他,“是的,只是功課做的比較好罷了。”
“哦我的上帝,做功課做成這樣誰說這不是一種能力呢?真希望下次還能遇到你們。順帶一提,要小心扒手。祝你在倫敦度過愉快的每一天!”
羽田遲生頷首,“您也是。”
計程車就此離開,他們先去了預定在附近的一家酒店放置行李。鶴田徹在房間外等了片刻,就看到遲生少爺戴著黑色美瞳開門,“走吧。”
“您為什麼要將酒店訂在這附近呢?”
鶴田徹見自家少爺輕車熟路的出門往外走,甚至地標都不看一個,突然開始懷疑遲生少爺究竟是不是華國人,為什麼會對倫敦熟悉成這樣?
羽田少爺難道猜錯了?
一邊猜測一邊跟著自家少爺走,直到穿過人流跟著羽田遲生停下,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跟到唐人街內部了。
遲生少爺為什麼在這裡停下?
鶴田徹抬起頭打量了一番面前這家中餐廳,現在不是吃飯的時間,也沒什麼客人。
但就看這裝潢和佔地面積,也能推測這家店的生意應該不錯。
“您餓了嗎?”
直到聽到同行人的疑問,羽田遲生這才回神。
他輕輕搖頭,“不餓,走吧。”
他再度抬腳,漫步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不知怎的,鶴田徹覺得遲生少爺的背影有些落寞。
他們將整條唐人街走過一遍又一遍,走到兩人都覺得腿發酸發軟。鶴田徹彎下腰捶腿的功夫,羽田遲生就又走到了幾步開外。
他覺得遲生少爺好像是魔怔了,瘋狂的東張西望,把他都快熟悉的街道走過一遍又一遍。
“遲生少爺,我們歇歇吧。”他有些累了,想勸自己少爺找個地方坐坐,但青年彷彿沒聽見般,繼續踉蹌前行。
這裡不見寂寥的古董店,也尋不到沈長生的診所;找不到熟悉的小吃店,也看不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這裡確實是蘇活區唐人街,但不是他熟悉的那個唐人街。
他的家,他的店,他的朋友,他的回憶都不在這裡。
是因為這裡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世界嗎?
“不是的,應該不是的。”
他拿出手機看著上面的時間,1999年。
良久後他又自顧自笑起來,“就說呢,怎麼可能一模一樣。現在是1999年,按道理某還沒出生呢”
“一定是這樣,肯定是這樣。”
這個謊言實在太劣質了,無論是女王的變化還是那些本應存在的百年老店不知蹤跡,都劣質到連自己都騙不過去。
但羽田遲生實在不知道該去找什麼藉口才可以安慰自己了。
“是嗎,去了唐人街啊。”
日本的午夜,長髮男子坐在畫室裡,手握調色盤與沾染橙黃色染料畫筆,細緻輕柔的在油畫紙上描摹。亮著螢幕的電話就放在身旁。
“我不是很理解莫里亞蒂這種行為,他已經在唐人街裡來回走了幾個小時了。”
男人邊輕嘆邊搖頭,“朗姆,你還是不理解孤獨,不理解人。”
“人與機器之間最大的區別是思想上的差異——人有感情,但機器沒有。所以才有人說,無論在前面加上多少修飾詞,人本質都是動物。”
“你又在說我聽不懂的話了。”
“理智與感性的交鋒之間,天才往往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聽起來你感觸頗深,我能好奇的詢問一下,這是你的過去嗎?”
男人閉上眼,良久之後電話那端的人才聽到一聲代表肯定的細微鼻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