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也沒想到自己再次見到老闆會是在組織的通知下。

他以為會是在哪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兩人擺脫所有的監視後在某個約定好的地方談談。

“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代為照看這個小鬼?”

維持著波本這個身份應有的組織情報人員的格調,安室透坐在酒吧包間裡晃著波本酒,彷彿是施捨一樣給予兩人一星半點的目光,像只獵豹,懶散又危險:“你知道我是誰嗎?”

看他這副賣力偽裝樣子,羽田遲生都有點可憐他。

這傻孩子,還不知道那位先生根本什麼都明白吧?

可惜了,和人家約定好不要把這種擾亂人心的話往外說,不然他高低得嘲諷安室透兩句。

“當然知道你是誰,組織裡一個【普通的外部成員】,不是嗎?別裝了,沒外人。”

見自己當初糊弄老闆的謊話被當場揭穿,安室透輕咳兩聲,“老闆,人艱不拆。”

他當時也沒想到羽田遲生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被組織盯上,還出現在代號成員的訓練室。

但去問時,每個人都說最近到日本來的西方面孔代號成員只會有愛爾蘭一個人。

能進代號成員的訓練室,但是沒有代號成員應該有的資料規格自己老闆好像正處在薛定諤的代號與非代號之間。

“這是塞巴斯蒂安·莫蘭,請你幫忙照顧一陣子,沒問題吧?”

“您這麼相信我?我可是犯罪組織的代號成員。”

“鑑於除了你之外實在不知道該找誰,而且你在我那裡的表現還算正常,只能託給你了。沒辦法,也沒關係,我相信你的水平,再差不會比組織的集體教導更糟糕了。”

安室透心裡直嘀咕離譜。

羽田老闆到底在組織裡是什麼地位?連一般代號成員不允許進入的新生培養基地都能進。

莫蘭坐在旁邊喝著熱牛奶,分析著現在的情狀。

先生在進入組織前就認識這位名叫波本的代號成員,對他的評價可以說還不錯,而且波本曾經在先生手下做過工作,兩人關係良好,也有些瞭解。

剩下的就看不出來了。

這次的接頭地點是安室透指定的,對於這家店他相對了解,進來前還專門檢查了是否有攝像頭或者監聽器,甚至連兩人的手機也都放在了隔絕訊號的箱子裡。

這下,安室透總算是能問出他好奇了很久的問題,“老闆,你是怎麼加入組織的?”

莫蘭也豎起耳朵。實不相瞞,他也很好奇自己先生到底是為什麼才加入組織的。

“某天收到簡訊稱給30天的時間做考慮,30天后直接就被琴酒綁到密室裡問加不加入了。哎呀,當時氣氛還挺緊張的,我都害怕要是回答個不字會直接讓我血濺當場。”

安室透:實不相瞞,他覺得可能是自己的問題,蒐集了羽田遲生的情報害人家被盯上了。

莫蘭視線下垂看向手裡的熱牛奶。說句實話,他根本就不信這個理由,先生自己加入組織的可能性很大。就是真被所謂的琴酒綁過去,最後也肯定是自願點頭的。

但這些問題他不打算去深究。畢竟如果先生想讓人知道的話,到時候也必定會告訴他,不必多下功夫去搜查。

“能容許我好奇一下組織裡對孩子的集體教導在做什麼嗎?”

“教孩子虐殺生命。”

安室透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

他的耳畔寂靜了很久,只剩嘶鳴。教孩子,去虐殺生命?組織還是人嗎?有點人樣嗎?這根本就是在培養恐怖分子!

良久的沉默後,安室透輕嘆,抬頭看向羽田遲生。

“老闆,本來這件事我是打算之後再說的。但你既然能把莫蘭交給我帶,你肯定也是信任他的,對吧?如果我對這件事猜錯了,那我自認倒黴,但絕不會坐以待斃。”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是公安零組派到組織的臥底,你信嗎?”

對於坦白這件事,安室透思考再三後才下了決心。

要分析與他相遇的羽田遲生有些複雜,這位古董店老闆雖然為人有些惡趣味又喜歡拐彎抹角的損人,但善良與溫柔是很難去造假的。

無論是使用莫里亞蒂的身份去救被爆炸波及的小男孩,還是以羽田遲生的身份執意買下患病的小狗。甚至是對新入組織的少年的教導,也能看出三觀在黑色地帶里正常到離譜。

也許,可以淺淺信任一下。

見他那認真的模樣,彷彿在說著就讓我今天昏這一次頭,請別讓我失望。

羽田遲生失笑,“自然是信的。自打你頭天來店裡時,我們二人就有所察覺。本以為是警察,誰知是公安呢?”

一旁的莫蘭覺得自己吃到了驚天大瓜。

要知道組織裡對臥底和叛徒的重視程度可是很高的,除了一位之前代號為黑麥威士忌的FBI臥底成功逃回去,剩下被發現的沒一個能有好下場。

但轉念一想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他只是因為先生隸屬組織才不顧一切跟來的罷了。心態放好,接著吃瓜。

“您打算告訴組織嗎?”

“沒必要。”

那位先生什麼都知道,告訴什麼告訴。

安室透鬆了口氣,“我想向公安申請您和莫蘭的保護計劃,將你們的檔案也加入臥底名單,這樣到時候等組織覆滅,只要不太過分就不會被判刑。”

他都想好該怎麼和風間聯絡,又該怎麼向上面反映這件事了。只要羽田遲生點頭,以羽田家在政商界的名望和人脈,要批准並不難。只要

“抱歉,但這件事恕我拒絕。”

嗯?

安室透一愣,紫灰色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可置信。

羽田遲生拿起櫃檯上的冰咖啡輕抿一口,“我這個人比較古板,還是堅信殺人該償命的。”

“那些人是組織要求你殺的,不是嗎?你沒有辦法。”

“我沒上過什麼專業的法律課程,不清楚什麼量刑準則。但惡意殺人要償命是我堅信的事情,是我的父母從小教導我的事情,哪怕這個國家並沒有死刑。”

那雙血色的眼睛閃過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情緒,安室透雖然看不明白那意味著什麼,但這不妨礙他感慨頭一次在羽田遲生眼睛裡看到如此靈動的感情——這才是人的眼睛,那雙冷漠瘮人的金色琥珀眼簡直是非人的產物。

他眉眼彎彎,“已知就是已知,沒有什麼可以更改。殺人了,做錯了,就該付出代價。”

“安室先生,我雙腳都踩在泥裡了,想幹淨的拔出來有些困難。”

那雙溫柔的眼眸含笑望向坐在不遠處的長髮少年,在那雙眼睛之下,看到的是這裡最乾淨的灰色,“而這孩子和我不一樣,你可以嘗試詢問他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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