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意外的離別
這次“開會”沒有帶王家奇。
陳力還接到通知：沒有向會議相關領導請假並得到允許的情況下，不得離開。
住的是指定的賓館，還有市辦公室的幾個工作人員。
說實話，陳力很鬱悶，也很委屈！
明明很明顯的問題，為什麼還把他變相的軟禁起來調查？
陳力在賓館裡呆了半天后，去找了盯他的幾個工作人員，說要找靳書記談話。
市政辦的工作人員冷冰冰的回答他：“靳書記去省裡開會調研了。”
陳力呆了呆才又說道：“那我找王市長。”
“王市長去苗州了！”
靳春明和王新民都不在吳川市！
陳力頓時感覺到一種不祥的味道，靳書記和王市長是真不在吳川市，還是藉故推脫？
回到賓館房間中，陳力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沒有訊號，應該是置放了手機訊號遮蔽器一類的裝置。
這是防止與外界串通串供，但其他還好，除了禁止與外界聯絡接觸外，生活上倒是不苛刻，一日三餐送到賓館房間中來。
這個情形一直延續到第六天，然後王新民王市長來了。
一到房間中，他就跟陳力握了握手說：“委屈你了！”
陳力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有些焦慮的問他：“王市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能回高巖鎮了麼？鎮裡也不知道亂成個什麼樣了！”
王新民沉吟著搖頭道：“暫時……不用回高巖了，市裡決定派你參加省裡的黨校幹部培訓班，時間是兩個月。”
“高巖鎮那邊的工作，你就不用擔心和考慮了，市委另有安排……”
陳力頓時怔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柳青鳳那種明白顯眼的誣陷還能起作用？
王新民嘆了口氣，然後輕拍著他的肩膀說：“別想那麼多，省裡這個青年幹部培訓班很重要，好好學習……”
陳力沉吟了一下才點頭回答：“行，我遵從市委組織的安排。”
雖然心裡有許多疑問和委屈，但陳力還是努力剋制下來，出賓館就乘車去高巖鎮。
到高巖鎮後，陳力走進政府大樓門裡，朱慧容看到他時呆了呆，然後趕緊迎過來遞給他一份檔案：“陳……書記，有一份通知……”
陳力接過一看，是省黨校那個培訓班的通知書。
“謝謝，我知道了。”
陳力笑著打了個招呼，然後上樓去了他的辦公室，收拾了一陣辦公用品，門上“篤篤篤”響了幾聲。
“進來吧。”陳力說了聲，聽這聲音節奏就猜到是王家奇。
接著推門進來的果然是王家奇。
王家奇看到收拾著辦公桌的陳力，眼圈忽然紅了，禁不住哽咽著說：“陳……書記，我……你……”
陳力笑著說：“你呀你，多大個人了還哭哭啼啼的啊，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只是去省黨校培訓班學習兩個月！”
王家奇卻搖著頭道：“不是，大家都知道，都已經傳開了，我們高巖鎮即將調任新的書記和鎮長。”
“我是真想不通，明明都是你做出來的成績，你開啟的局面，一切都上了正軌要出成果時，怎麼就得換人……”
陳力一愣，沉默了一陣，許久才搖了搖頭。
“無論怎麼樣，市委有市委的考慮，無論怎麼樣都得無條件服從，我覺得……挺好的，前段時間太累，去學習也算放假吧。”
“還有，聽說……市委靳書記也要調走了！”
對王家奇這個話，陳力還真是吃了一驚！
再回想起王新民王市長對他說的話，這時才隱隱有了些明悟。
看來，靳書記和王市長對他的事不是推託，而是真不在吳川市，至於這段時間市裡面風起雲湧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毫不知情，但肯定有王新民不得已的情況。
又沉默一陣，感覺到王家奇出奇的憤忿情緒，陳力提了他收拾好的揹包後，又拍了拍王家奇的肩膀：
“家奇，有情緒很正常，但一定要相信和服從組織的工作調動安排，嗯，你……跟我去醫院看看老書記吧！”
王家奇點頭，又默默的從他手中接過揹包提著出去，先去鎮上的超市買了些水果和營養品，然後才開車去市裡。
老書記王海病倒住院已經一個多月了，陳力和王家奇到人民醫院住院部十七樓的病房中再見到王海時，王海已經病脫形了！
胃癌晚期已經沒法正常進食，胃部也缺失功能，王海的身體營養維繫全靠輸營養液。
陳力是見過胃癌病人的情況的，像食道癌、胃癌晚期病人基本不是病死的，而是餓死的。
王海人是昏迷著，這會兒在病房中守著的是他的老伴，看到陳力垂著淚說：“醫生說……最多還有一個月……”
陳力心裡頭格外堵，不知道用什麼話去安慰。
王家奇則默默的把帶來的水果和營養品放到櫃子邊。
王海的老伴又碎碎的說了幾句：“老王是真的人走茶涼，住院這麼久除了入院時來看過外，也就你們兩個再來了，老王醒的時候就唸叨陳力陳力……”
陳力眼睛溼潤著低聲道：“老嫂子，我……就是陳力！”
王海的老伴愣了愣：“你就是陳力？這麼年輕？”
從王海的唸叨中知道陳力是鎮長並代任他書記職務的人，她還以為這個陳力至少是四五十歲的人，哪想到會這麼年輕，比她孫子都大不了幾歲！
一直到離開都沒能等到王海醒轉，陳力甚至不知道這會不會是他最後一次見面，出醫院後許久心裡都還堵得慌。
兩人在醫院的地下車庫裡坐在車上就悶坐了半個小時，王家奇揉了揉眼後問陳力：“陳書記，你是回小河鎮老家嗎？”
“不回，明天就要去省城報到，就在市裡找個賓館住一晚好了。”
陳力沒打算回去，主要還是不想把情緒帶回家去讓父母看到。
“那今晚我陪你吧，等會我去學校把秀娟接回家，就來陪你去找個地方喝一杯吧！”
王家奇當即開車準備去學校，高巖鎮的書記和鎮長都將有新的人選，陳力去省黨校學習兩個月，兩月後也不知道前途如何，但現在卻是心裡悶得慌。
才跟著陳力一身是勁的幹得正舒心順暢，卻沒想到又陡起波瀾，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跟著他。
陳力卻笑了笑說：“不用，你呀，去把秀娟接回家好好陪她吧，放心好啦，我沒那麼脆弱！”
陳力一邊笑，一邊在手機上訂了一間百來塊錢一晚的賓館房間，然後叫王家奇車子開到賓館處靠邊停了下車。
下車後，陳力笑著朝王家奇揮手示意趕緊去二小接吳秀娟。
王家奇點了點頭，車子開出好遠後，才拭了拭迸出來的眼淚！
陳力到賓館開了房間，就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然後給手機震動吵醒，拿了手機一看，是王家奇打來的電話，接通了就低沉沉的訓他：“不是說了好好在家陪秀娟嗎，還給我打什麼電話！”
王家奇卻嘻嘻笑了一聲問他：“你房間號是多少？”
“1208，不過你不用來，累了，正好想好好的睡個囫圄覺！”
陳力是順口就說出了房間號，但馬上就拒絕了王家奇不讓他過來。
說完就摁斷了電話，再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晚上八點，剛剛這一覺居然睡了兩個多小時！
再睡卻又感覺沒睡意了，身上的粘糊汗意很濃，又去洗了個澡，剛洗完澡就聽到門鈴聲響了，叮咚叮咚的響了好幾聲。
這個王家奇怎麼就不聽話呢？
讓他在家陪吳秀娟，他偏要跑自己這裡來！
陳力順手拖了條大浴巾圍在了腰間然後出去開門，但開門那一瞬間看到的，卻是一張俏麗動人的臉蛋！
“姚……思晴？”
陳力呆了呆，然後又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手足無措的趕緊跑回來去穿衣服，慌忙中穿了衣服才又去給姚思晴開門。
怎麼會是她？
而且還是這麼個尷尬的畫面！
姚思晴臉兒也有些微紅，進來瞄了瞄陳力，然後坐到窗邊的椅子上。
陳力離得遠了些坐在床邊，沒坐到姚思晴旁邊的椅子上。
姚思晴不由得好笑，歪著臉兒望著他似笑非笑的問：“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有男人這麼怕我的，坐得那麼遠，是怕我吃了你，還是怕你自己管不住自己？”
這個話……怎麼聽怎麼曖昧。
但不科學啊，冰清玉潔一般的姚老師，怎麼可能對他說這麼曖昧的話？
陳力臉一紅，嘿嘿一聲尬笑：“我就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是……家奇說的吧？”
這話一問，轉念就想到必然是王家奇去接吳秀娟時說的，有點惱王家奇嘴多了，明知姚思晴對他沒那個意思，又何必糾纏？
但忽然又想到，姚思晴那麼高傲的性格，怎麼會答應王家奇還來賓館見他？
確實有點想不通。
姚思晴見陳力怔怔的沉思表情，“噗”的一聲笑著說：“覺得我來賓館跟你見面不可思議？”
陳力又嘿嘿一聲，沒回答，但表情就是那個意思。
姚思晴幽幽的嘆了一聲，“我要回漢南省城的老家了！”
陳力一怔道：“家裡有事嗎？”
“不是。”
姚思晴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換工作了，吳川二小這邊的工作已經辭掉了。”
“……”
原來是要徹底離開吳川了！
陳力沉默著，心裡卻莫名其妙的又堵了起來！
然後又忽然想到，她要走了我難過什麼？不可能就喜歡上她了吧？
“你……”
姚思晴忽然指著他胸口笑吟吟的說：“紐扣扣岔了！”
陳力低頭一看，胸前的襯衣紐扣果然扣錯了兩個位置，是剛才慌亂中扣錯了，趕緊轉身重新扣好了。
看著陳力背對著她的動作，姚思晴臉上的微笑更是柔和了，這個男人總是讓她時不時的就在心頭想起來。
直到陳力扣好紐扣轉過身來，姚思晴才又說話：“聽家奇說……你的工作有調動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陳力心裡頭的堵忽然就松洩了。
笑了笑才回答姚思晴：“工作有調動不很正常嗎，你……怎麼來我這兒了？”
這個才是重點，兩人從來都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關係，甚至連普通的朋友關係都不是。
論理，姚思晴怎麼也不可能來賓館裡見他！
“沒什麼，就是想跟你聊聊，以後估計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上次去你家還欠了你爸媽的情……想著走之前再跟你見個面，說聲謝謝。”
“那就沒必要了。”陳力搖頭。
姚思晴望著他眼睛眨了眨，忽然說了句讓陳力很意外的話來：“我想喝酒，你請我？”
怎麼忽然說要他請喝酒？
到底是什麼意思？
姚思晴見陳力發著愣，又問他：“怎麼，捨不得花錢？那我請你好了！”
“不是……去哪兒？”
陳力的思緒確實有點跟不上她，也當然不會捨不得一頓酒飯錢，轉口答應後又有點暗罵自己，怎麼就拒絕不了她？
難道自己逃不過好色之徒的定義？
但要說哪個男的不喜歡姚思晴這種顏值的話，就肯定是假話了。
他確實喜歡，但肯定不會喜歡到一頭胡亂栽進去的地步！
話既然說出口了，陳力只好硬著頭皮陪著姚思晴下樓，出了賓館後姚思晴也沒說要搭車去哪兒，而是跟他並肩朝著路東的方向隨意而去。
吳川市雖然是個縣級市，整體並不富裕，但夜生活卻並不差，來來往往的行人，遍佈的大排檔夜市。
望著這一間挨一間的夜市，陳力轉頭問姚思晴：“你想吃點什麼？”
“隨便。”
姚思晴也沒說不想吃什麼只喝酒，吳川市的酒吧也不少。
“隨便……那我要問問有沒有隨便了……”陳力望著夜市抬牌上的字說。
姚思晴“噗嗤”一聲笑，“陳大書記怎麼也變得這麼油嘴滑舌了？”
陳力隨口回答道：“陳書記也是人，不是機器！”
然後指著“紙包魚”的招牌店問姚思晴：“這裡的紙包魚還可以，曾經來吃過，但是沒有隨便，可以不？”
姚思晴捂了嘴說：“行吧。”
進了店後，服務員和老闆娘看到容貌格外出眾的姚思晴，都禁不住多瞄了她幾眼，又趕緊熱情的迎上來招呼。
姚思晴的進店，差不多讓這間店似乎瞬間“亮堂”了起來，廳里正在吃喝的客人都在偷瞄。
陳力有點腦瓜疼，低聲問服務員：“有包間沒？”
“有……有有有。”
老闆娘搶上前回答，一邊在前邊帶路往裡面走。
包間很小，也就六七個平方，把簾子一拉就勝在防住別人瞄了。
“老闆，要吃點什麼？”
老闆娘把選單遞給陳力，然後又望著姚思晴對陳力讚了句：“老闆真有福氣，女朋友好漂亮！”
“謝謝，你也很漂亮呀！”
姚思晴居然也回了一句，這讓陳力又有點懵，她怎麼沒辨解？
這有點不像姚老師的作風啊。
陳力看著選單子點了幾樣，特色紙包魚當然是必點，又點了兩個清淡點的，最後才問姚思晴：“真要喝酒？”
姚思晴哼了哼說：“你覺得我像是言而無信的那種人嗎？”
陳力當即就對老闆娘說了：“那就啤酒吧，凍的。”
其實他也不怎麼喝酒，反正不好這口。
因為菸酒都不沾，說實話在單位上有點不合群，現在單位上的人不抽菸不喝酒的人特別少，尤其是像他這樣的領導。
看姚思晴的樣子，也不像是個有酒量和嗜酒的人，白酒就算了，隨意喝點啤酒好了。
陳力還怕姚思晴非要喝白酒，所以又先拿話堵住了：“白酒挺貴，動不動就成百上千的，一瓶白酒喝十箱啤酒都喝不完，窮，囊中羞澀……”
反正也不可能跟姚思晴有什麼感情瓜葛，所以陳力也真沒顧著面子睜著眼睛瞎說。
老闆娘卻笑著打趣陳力了：“老闆你可真會開玩笑，一看你就不是普通人，普通人能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這話又把姚思晴弄笑了！
陳力嘆了聲直搖頭，老闆娘這三觀有點歪，難道普通人就不配擁有一個漂亮女朋友了？
等老闆娘出去後，陳力才對姚思晴說：“姚老師，這樣的玩笑可不好笑哦，還好也就是我，換了別的人可就當真了，你呀……哪個男人要是喜歡上你，恐怕就痛苦了……”
陳力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但沒想到姚思晴忽然就沉默起來！
兩人一時都很默契的沒說話，直到服務員進來上茶上菜。
等到點的幾個菜都上齊了，女服務員才客客氣氣的對陳力和姚思晴說：“菜都齊了，二位請慢用！”
但陳力卻嚴肅著臉對她說：“我跟你玩個小魔術，你信不信我能用手指把菜夾起來吃？”
女服務員看了看熱氣騰騰的魚和湯鍋，一臉不信的搖著頭回答：“我不信！”
紙包魚才開啟，沒一百度也有九十九度的高溫，湯鍋裡更是冒著水泡，伸手指去夾菜？她信了才怪！
陳力這才又好氣又好笑的惱她：“你不信，那還不上碗筷？”
女服務員一愣，這才發現她竟然沒上餐具，趕緊紅著臉去拿了碗筷進來。
都是漂亮惹的禍，鬧得平時做慣了的程式都搞忘了。
姚思晴也禁不住莞爾，沒發現陳大鎮長居然還有這麼幽默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