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對方一招塵爆,皇上可以準確預判幾處重要地點可能存在問題,必然不會讓羅辰有逃脫的機會。

沈瀅一直以為負責執行行動的羅辰已死,即便京城內仍有漏網之魚,也不過是群龍無首的散沙,剿滅只是時間問題。

如今羅辰這個棋眼還活著,那京城這盤棋便能死而復生。

沈瀅僅僅是整個計劃中小小的意外,費力算計她不過是要讓七阿哥也扯上白蓮教!

他們福禍相依,早已踏上了一隻船。

嬿婉以為她口中說得是“她們”,便神色冷凝,語氣加重,“七阿哥如今在慈寧宮,她們以為自已會有多大的能耐?可以瞞得過皇上跟太后!”

在宮中動手自然很難脫身,可若在宮外呢?

永琮不可能一輩子都呆在皇宮,他總有被派遣政務的時候。縱觀以往幾次風波,足見他們的耐心與手段!

沈瀅嘆了口氣,她眉間的愁色已逐漸清晰。

嬿婉看不清對面之人的內心所思,只是輕聲安慰道:“娘娘且寬心,皇上不會讓七阿哥出事的。所謂君父,到底還有父子之情,他哪裡會不怕?”

“是啊,他擔心阿哥們會受迫害,但他更怕他的兒子不堪一擊。”沈瀅語氣平靜,她用胳膊撐著身子,“都道大阿哥被皇上厭棄,自從禁足後從未提過一句,可遠離中樞何嘗不是另一種保護。”

嬿婉忽然覺得腹中有胎動,她不由得伸手安撫,見沈瀅臉色微變,她淺笑著開口,“孩子踢我呢,她也想勸和娘娘放心,一切總有法子的。”

沈瀅勾唇看著她的小腹,也伸手摸了摸,“希望你不要像永琮那般調皮,平安健康最要緊。”

“孝賢皇后跟慧賢皇貴妃會保佑七阿哥的。再者七阿哥見識了娘娘的足智多謀,又耳濡目染過太后的沉穩,豈是尋常人相比的?”

沈瀅長舒了口氣,這些事多想也無用,正如太后所言,任何預防在絕對的進攻前毫無意義,她們能做得只有見招拆招。

思及此,她迫使自已不再想這些,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你提到足智多謀,倒讓我想起了嘉貴妃。”

“我也聽說了,酉時請安她也告假未去。”嬿婉接話道。

“皇后撫養著她的八阿哥,而十一阿哥則在永壽宮。嘉貴妃想要兩邊都不得罪,索性就遠離是非,坐山觀虎鬥。”

嬿婉唇角含笑,向後靠著軟枕,“皇上一旦去了啟祥宮,若是娘娘順利拖至翻牌子那會兒,她便趁機在皇上面前賣咱的人情;若是皇后佔了上風,她決計不會讓訊息傳至啟祥宮。只是湊巧,她倒是與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啟祥宮與永壽宮都緊挨著養心殿,皇上聖駕途中也不會察覺其他各宮的不對勁。”

啟祥宮正殿內,嘉貴妃看著鏡中容顏姣好的臉頰,忽然覺得眼角的細紋又多了幾道。她伸手想要拿起脂粉盒子,而後又自嘲一笑。

麗心進來時剛好瞧見這一幕,揮手讓其他宮女退下,她上前稟報了方氏被打入冷宮之事。

“方氏如今已是廢人,便是什麼也問不出。皇上下手如此狠決,到底是護著皇后,還是護著和妃?您昨日告病不去請安,會不會已成為皇后的眼中釘?”

嘉貴妃撫摸著不太清晰的細紋,語氣平淡,“永珹跟永璇哪裡比得上七阿哥的身份招搖,他從出生那刻起,便就是後宮所有皇子嬪妃的眼中釘。和妃那般小心翼翼,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麗心不敢置喙此等言論,只是默默地為自家主子揉肩。

“當年本宮初見皇上,他贊本宮玉容姝麗,溫和可嘉。而今君恩似流水,竟比不上永壽宮的令妃善解人意。”

麗心見她眉間隱有愁容,便安慰道:“皇上許是顧著令妃腹中龍胎,您有三位皇子,這樣的福氣可是後宮獨一份兒。令妃沒有家世,她哪會躍過娘娘?”

嘉貴妃唇角浮現一抹苦笑,“本宮哪裡在意位分?眼下大阿哥禁足,三阿哥落下腿疾,接下來便是永珹了。”

暴風雨過後的海面總是異常的平靜,闔宮嬪妃似乎忘記了先前翊坤宮鬧出的風波,又重新回到彼此相視一笑的尬聊中。

敬事房的太監因驚擾聖駕被趕出皇宮,秦立這個內務府總管太監也難逃罪責,罰俸一年不說還被降為副總管太監。

沈瀅吩咐雙喜整理小庫房,除了御賜之物不得轉賣宮外,其他都換了銀子貼補了眾人。

她依舊在鹹福宮禁足,無聊時與茉心、雙喜玩起了飛行棋。她心事重重,依舊不明白皇后此舉如何脫身?皇上又從方氏口中聽到了什麼?

“如果你們有一群手下,他們被派去了敵人內部。敵軍防守嚴密,一般私傳訊息的法子必然會被察覺,這種情形下你們如何下令?”

茉心與雙喜不知白蓮教此事,他們常在宮中,自然不會想太多。只當自家娘娘又在胡言亂語,尋找寫小說的靈感。

雙喜思索片刻,才說:“奴才可以在派他們去敵軍前就下達命令,這樣就不用中途傳遞訊息了。”

沈瀅讚許地看向雙喜,遞給他一塊點心。

方氏宮女出身,昔日與金玉妍封嘉嬪時一起被冊為揆答應。若她那會兒受命被安排入宮,這麼多年不可能一直潛伏毫無破綻,幾次三番地逃過篩查。

且局勢瞬息萬變,單憑入宮前模稜兩可的指示如何能操控這些!還有郎中跟明兒,到底是怎麼瞞過秦立而進宮的?

茉心投了一下骰子,抬眼提出另一個問題,“既然敵方守衛森嚴,那這些手下如何能保證不會背叛呢?奴婢若有這樣的手下,必然不敢讓他們知道太多,以免洩露自已。”

沈瀅一愣,眼底滿是欣賞的點點頭,“說得好!”

她忽然明白之前想不通的那些點了!

方氏能隱藏這麼多年,因著她就是普通的白蓮教徒,根本不知道有關羅辰等人之事。先前皇上篩查的只是那些逆黨,根本發現不了混在普通人中的白蓮教徒。

她們舉止正常,且入宮多年,內心深處的信仰已不似先前那般濃烈,只留下淺淺的痕跡。不止方氏,宮中恐怕有不少默默無聞的宮人,他們的不起眼恰巧成了最好的保護色。

而秦立與沈瀅一樣,只盯著風口浪尖的幾人,根本無暇顧及這些小角色!

沈瀅長舒了口氣,她盯著眼前五彩的棋子,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她想,她猜到皇后是如何脫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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