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黎明於此降臨

火焰人一遍又一遍地揮舞著刀刃，但每一道斬擊都被「山」擋了下來，它不理解，為什麼對手已經千瘡百孔，甚至連他身後的精靈都已經燃燒起來，但他為何卻沒有一絲退縮。

數十道斬擊下來，「山」也逐漸到了極限，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訝，沒想到他居然能扛下十幾秒的攻擊，原本他還以為面對這樣的對手，他最多隻能扛下兩三擊而已。

而問題在於，他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狀態，但以現在的狀況，對方怎麼可能會給他這種機會。

可機會卻出現了，火焰人在接下來的幾秒內停止了攻擊，因為它同樣需要時間來調整自己的狀態，但相比起「山」，它所需的時間則明顯要少得多。

但「山」依舊沒有猶豫，因為在它停手之前，葉城就已經消失了。

「山」並沒有想這麼多，在這種情況下，他選擇無條件相信葉城。

火焰人只是一個閃爍，它的靈力便調整完成，而此時的「山」，卻剛剛解除防禦狀態。

它高舉火刃，對準他就是一刀，但它的手卻遲遲不能落下——在它面前，另一個被火焰包裹的人影死死地扼住了他的手臂和喉嚨。

再次出現的葉城已經徹底燃燒了起來，他的身體已經成了沒有實體的火焰，而那半張臉也被白色的鱗甲面具覆蓋。

兩人的身影正在不斷顫動著，但只要是個明眼人就能看出來，葉城身上的力量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弱。

不過這就足夠了，「山」由防轉攻，他收回雙臂，同時被他吸收的攻擊也化作雷電從他的手掌向他的胸口聚集——他要將剛才吸收的攻擊全部打出去，雖然這一招代價不小。

或許會被這些靈力燒成焦炭，又或許是被轉化成的雷電燒焦？「山」在心底自嘲地笑笑，無論怎樣都沒有區別嘛。

雖然在他自創出這招的時候開始，就有長老告訴過他最好不要硬吸收一些強大的攻擊，不然不僅有可能放不出去，並且就算放出去了也可能會重傷自己……不過他一直沒有機會實驗就是了。

但是他卻感到非常滿足，在這之前，他在隊伍裡擔任的大多數都是肉盾和保護者的角色，但今天，他也有機會去以另一種方式去保護自己的隊友了。

“靈術，「山崩雷破」！”

所有的力量被他壓縮成一個巨大的雷球，而等它完全形成，他身後的棕熊則是把它狠狠地射了出去。

……

秦彌再次閉上了眼睛，她正全力去隔絕外界的感知。

無論外界的戰鬥如何激烈，秦彌每幾秒都只踏出一步，她正在尋找，尋找著那種感覺。

一週前，她解除了精靈契約，把「白」留在了家裡，也是希望至少有一個人留下來照顧孩子，而現在，她卻沒有力量用出那一招了。

失去了契約精靈的她，又要怎麼用出他們的聯合必殺技呢？

但此刻她卻無比平靜，既然有些事必然會發生，那麼，這一招她也一定能用出來。

她雙手握劍，再次踏出一步，而此時，秦彌已經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

體內的靈力並沒有聚集，甚至劍刃上的火焰都開始熄滅，但秦彌依舊在前進。

沒有人問她一句，更沒有人和她提前商量好下一步，但所有人卻都相信著她，所有人都為她爭取著時間。

再踏出一步，秦彌的手已經開始發冷，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她的心中只有心跳聲，兩股不同的心跳聲，它們開始由交錯變得相近，最後合為一體。

“「白」。”秦彌朝他點點頭。

“嗯。”對方同樣以點頭回應她。

兩人一同握緊了手中的劍刃，而也就是此時，秦彌終於睜開了眼，她的長髮和魔法武裝完全變為了白色，手中的劍刃也變成了純粹的光。

她的身旁空無一人，而剛才的那些，不過只是“過去”與“現在”的重疊。

雷球暴射而出，它無需一秒就能擊中火焰人，但葉城並沒有放手，恰恰相反，在他的腹部被對方的劍刃狠狠刺穿的同時，他全力扼住了它的喉嚨。

秦彌踏出最後一步，她劈開了正在飛行中的雷球，然後將劍刃刺向了兩人。

“「黎明於此降臨」。”

在這一聲輕喃之後，整個世界都被劍刃釋放出的白光徹底包裹。

……

……

“電梯”停了，正如“過去”一樣，在打敗最後的“敵人”之後，他們到達了最底層。

「山」和「假面人」都倒下了，但他們並沒有生命危險，秦彌扶著葉城在一旁坐下，她手中的劍刃早已消失，但葉城的身體卻被貫穿了。

“成功了……啊……”葉城露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他那本沒有被火焰轉化的半張臉反而沒有恢復，白色的鱗片將其包裹，但那周圍的血肉卻溢位了鮮血。

他鬆開了懷中緊抱著的人，“彌，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你成功改變了未來……”

秦彌心中五味雜陳，“你也保留了記憶？可是……為什麼？”

“因為……不能讓「衡」知道啊……也不能讓「奇蹟」知道……因為，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了改變未來的能力……”

秦彌沒有說話，她接過了他懷中的孩子——他毫髮無傷，這就是最後葉城不躲閃的原因。

葉城顫抖著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枚十字星勳章，並把它遞給秦彌。

“沒來得及修好它，或許也是「命運」，不是麼？”

秦彌暗咬嘴唇，緩緩地從他手中拿過。

“傻瓜，這本來就已經徹底壞掉了啊……怎麼可能修的好……”

“但，“最初的十字星”……你都這麼說了，我怎麼可能不去修它呢？雖然沒有完全修好，但是……它總有一天會重新亮起來的……”

“「真正的星辰不會黯淡」……這是其中隱藏密語哦……很天真，也很理想呢，就像童話一樣……”

“你已經做到了不是麼？”葉城笑道，“所以……前進吧。”

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如同一個疲憊的人墜入夢鄉。

“嗯。”秦彌咧了咧嘴，隨後抱著雲揚走出井。

但此時秦彌的所在的似乎仍不是最深層——承載著「北芒星」的圓形平臺懸浮在空中，而其下則是望不見底的深淵，在這之上，一節節冰藍色的階梯浮空升起，似乎在歡迎著秦彌前進。

秦彌一步步前進，不知為何，此時她的心中十分平靜，即使懷中的雲揚的臉色依舊不好看。

最後一節階梯被她跨過，但平臺之上並沒有「衡」的身影，而先前看起來呈圓盤狀的平臺卻在中心伸出無數樹根，它們互相纏繞，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平臺，而在那之上，一盞深藍色的提燈正在熊熊燃燒，但那些藍色的火焰並沒有點燃樹根，而是照亮了整個空間。

秦彌一步步走近，她其實並不明白要如何用「北芒星」來去除雲揚身上的詛咒，但不知為何，本能卻驅使著她不斷靠近。

……

揚醒來的時候，他的手剛好碰到了那盞燈，但也就是在這一瞬之後，他又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他正身處天華市的一處賓館的床上，看到他醒了，一個頭頂熊貓耳，身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走到了他面前，並向他伸出了手。

“歡迎回來，”少女微微一笑，“不用我再做一遍自我介紹了吧？”

-

“！”

揚猛然醒來，雖然是為了完全探知那一天的“真相”，但無論怎麼說，他這次的“回溯”時間實在有些過長了，而且……

「衡」那個傢伙，現在並不在這裡……

「北芒星」不見了嗎？在確定了這件事後，揚反而沒有慌張，能從這裡拿走「北芒星」的，估計就只有「衡」一個人了。

而這時他才察覺到，跟隨著「衡」和「北芒星」一同消失的，還有他的身體……

話說回來，他這是第幾次“回溯”了？

“你醒了啊，揚。”

揚猛然回頭，一個戴著面具的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後，揚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你是……「假面人」？！”

“咳！”男子反倒不好意思起來，“那個名字以後還是不要念了，現在回想起來挺中二的……”

“……”

“你一定很好奇現在的狀況吧？不過不要急，留存在這裡的乃是你的靈魂，而真正的你，正在外界做著你應該做的事。”

“什麼意思？”揚一頭霧水。

“嗯……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不過有些事情我還是可以和你說清楚的。”

“在「北極行動」之後，隨著「北芒星」的消失，這個秘境的出口就從世界上消失了，而我們，也以靈魂體的形式被困在了這裡。”

“也就是說……！”揚突然激動起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很抱歉，我在這裡尋找了近十年，卻只找到了你父親和「山」哥的靈魂，一是在秘境崩塌之前他們離我很近，而另一個原因……”

“或許隊長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用完那一招之後，她的生命力就一直在流失……在秘境崩塌之後，我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氣息了……”

“直至現在，他們的靈魂仍然沒有甦醒的跡象，而幾乎沒有受傷而清醒著的我，在無事可做之後，也只能選擇沉睡。”

“但是今天你來到了這裡，這個秘境的最深層，所以我被喚醒了。”

“那……我要怎麼做才可以將你們帶出這裡……”

「假面人」打斷了他，同時把一顆寶石放到他的掌中。

“不要著急，揚，在那之前，先去把你失去的東西尋找回來吧。”

“這是……”揚不禁睜大了雙眼，“「奇蹟」？！”

“去吧，首先是……找回你過去的記憶。”

“什麼意……”

還沒等揚說完，他的視野就逐漸模糊起來。

但是，他卻握緊了手中的「奇蹟」。

因為一個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許下願望吧，它終將實現。”

-

男孩伸了個懶腰，他摘下眼罩，列車已經到站，乘客們正在陸續下車。

“說實話，我沒想到我居然也會做夢。”男孩望著窗外的人流，似乎在自言自語。

“因為你用的是小羊的身體嘛。”「衡」解釋道，“既然是“人類”，那做夢就沒有什麼好稀奇的。”

男孩伸出手指，想把自己肩膀上的這個小人彈掉，但手指卻穿了過去。

男孩難免有些不爽，他和這副身體原本的主人一樣，都不喜歡這傢伙在自己耳邊唸叨，哪怕只是幾句話。

但是現在的「衡」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幽靈，他既不能觸碰到她，也不能趕走她……他是沒想到居然還要受一遍揚的苦。

早知如此，還不如等揚從回溯中脫身……

“畢竟那要浪費很多時間嘛。”「衡」似乎能知道他在想什麼，“無論是哪邊都不會給我們那麼多的時間，而「北芒星」又突然變成了一個不可控的因素，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出此下策……呵，說得好聽，想必你這傢伙早有所圖吧？”

“嘛嘛——”「衡」聳了聳肩，“我總不能和你說是“命運的指引”吧？比起那虛無縹緲的“命運”，還不如隨便找個藉口來的更實在。”

“切。”

男孩踏出列車，匯入人流。

“話說回來，居然來燕安市，”他在心中與「衡」交流，“你就不怕魔法師協會的那些人來找你麻煩？”

“不怕。”「衡」已經躺在了他的肩膀上，“只要你扮演好「揚」這個角色，那麼就不需要我出場，倒不如說，如果我真的出場了，那麼事情要麼就是發展到不可控的地步，要麼就不得不發展成不可控的地步了。”

男孩白了她一眼，“所以你個核彈為什麼要跟過來，在北極陪著他不好嗎？”

“一個無比強大且難以控制的「邪靈」誕生了，到底誰才能控制它呢？哦！是我呀，誒嘿！”

男孩的眼皮跳了跳，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揚儘量避免和這傢伙說話了。

“嘛，總之，你只要做好該做的事就好了，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報酬的。”

“我可沒說過我要什麼報酬。”

“嗯？打白工？那我可求之不得哦。”

他白了「衡」一眼，“只要你保證，最終我們能走向你預定的那個結局就好。”

“欸——？”「衡」的嘴角勾起一抹壞笑，“難道你在擔心他？”

“不。”男孩毫不猶豫地回道，“恰恰相反，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他。”

“只是，你所說的“命運”，是絕不會讓這條路這麼平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