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於此一體
少女靜靜地坐在長椅上等待著兩人的歸來——兩人的身影已在她眼中出現，女孩滿臉通紅，但還是像以往那樣抱住了少年的手臂，而少年的表情則有些微妙，他似乎心事重重，又有些遺憾的感覺。
不過雖然她能輕易地讀取到少年的想法，但現在她並不需要那樣做。
或許是已經知道他在想什麼，又或者是她已經重複過無數遍了，根本無需在這一次多費功夫。
“澤一，你們回來啦。”她朝兩人微笑道，“怎麼樣？玩得開心嗎？”
“還行。”林澤一點點頭，但他身邊的女孩卻羞澀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月乃呢？她還沒回來？”
“嗯……”她看了看時間，“是有點久了呢，抱歉，阿爾法，你能不能幫我去那邊的廁所裡叫一下她？”
阿爾法趕緊點了點頭，林澤一甚至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話，她就跑出去了。
“喂……”林澤一皺了皺眉，“讓我去就好了啊。”
“沒關係的。”少女笑了笑，“我正好想問你一些問題呢，澤一。”
“嗯？什麼？”
“你，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
少女與他對視，但在後者的眼中卻閃過一絲疑惑。
“什麼想要的東西？”林澤一想了一下，然後把口袋中的那個小盒子掏了出來。
“你說的難道是這個？”
“看來已經拿到了啊。”少女笑道，又把它按回林澤一手中，“要好好保管哦，這次不要弄丟了。”
“這次？”林澤一更一頭霧水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我們來問其他的問題吧。”少女笑容不變，“你有沒有想起什麼呢？”
“想起什麼？”林澤一沉思片刻，“難道你知道嗎？那個女孩……她是誰？”
少女笑而不語，同時慢慢貼近他的身體。
“未來與希望，這是你交給她的哦。”
“這一次，一定要把所有人都拯救啊，澤一。”
“？”
咔！
一聲清脆的響聲貫穿了他的心靈，林澤一卻突然抬起了頭，因為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的身體似乎要離他的靈魂而去。
昏黃的天空變得黑白，但林澤一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視覺、聽覺……一切的感覺都在流失，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再是實體，他的精神要隨著重力向後傾倒……終於，他再也感覺不到任何事物，靈魂向著後方的黑暗中墜落，直到他被那無盡的黑暗深淵所吞噬。
……
……
……
林澤一再度睜開了眼，同以往一樣，他在一張長椅上醒來，他的頭像灌了鉛一樣重，而坐在他身邊的那名少女，她又變小了一些。
“我……”林澤一扶著自己的額頭，“又失敗了嗎？”
“至少這次有所改善。”少女輕輕地撫摸他的頭，微笑道，“阿爾法她沒有死哦。”
“這樣嗎……？”林澤一鬆了口氣，“但是……只要不成功，我們就得不斷重複吧？”
“嗯。”少女點點頭，“所以一定要成功哦，把所有人都救回來。”
說完，少女身旁的光點緩緩聚集在她手上。
“等一下……好了，“線”修復完了。”
“要休息一下嗎？我可以陪你一會。”
林澤一點了點頭，閉上眼睛，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少女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每次他回到這裡，兩人都要做重複的事，這對她來說本該是一件無趣的事情，但對她身邊的少年來說，每次回來都要綁緊的，絕不單單隻有手腕上的一條線而已。
“你會消失嗎？”他輕輕地問道，像是個即將入睡的孩童。
“不會哦，我會在這裡一直等你的，無論你失敗多少次，我都一直在這裡。”
她的聲音輕而柔軟，彷彿在哄孩子入睡。
-
少女的手穿透了林澤一的身體，後者像具無魂的人偶般倒下，而前者反而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他。
“去吧，澤一。”她輕聲道。
純黑的閃電從傷口處溢位，但少女並未收手，因為她已經接觸到了那顆魔王核心。
轟！極黑的靈力風暴以兩人為中心爆發開來，與此同時，覆蓋整個遊樂園的「裡界」開啟了。
楚寒立刻就衝了出去，雖然不知道那個女人在打著什麼算盤，但是隻要如她所說，盡全力去打倒她就可以了。
但最先到的反而是阿爾法，因為她根本還沒跑出去多遠，背後就爆發出了黑色風暴的巨大轟鳴。
在那種狂暴的力量爆發的同時，甚至沒有回頭的阿爾法就已經感受到了那種熟悉的壓迫感——那是魔王的力量！她不敢相信，明明魔王已經被消滅了才對，這種力量又是從何而來？更重要的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但幾秒後她就明白了，那是勇者體內的魔王核心……可那種東西不是早就被剝離出來了嗎？怎麼會……
而等到她回頭，立於那風暴之中的，卻是那名她再熟悉不過的少女……
“勇者大人的母親……”阿爾法不可置信地輕喃道，“為什麼……？”
與此同時，李子園正全力吸收著林澤一的力量，無論是那顆魔王核心，還是聖劍的力量，她都粗暴地將它們揉和在一起——她現在需要的不是穩定而又強大的力量，而是把自己儘可能快地武裝起來。
但按理來說，她的體質遠不如精靈那般強大，不可能承載得下如此巨量而又狂暴的力量……那就像把一整條江強行塞入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裡，她的身體早就應該炸掉了。
沒錯，作為凡人的李子園當然不行，但……從一開始她就已經是個“幽靈”了。
但單純的靈魂體當然也不可能承載下這些力量，所以……她用的是林澤一的身體，為了省時間，她甚至直接將他的身體毀滅再融合——要在這裡誕生的不是人類，而是一隻暴虐的精靈！
她根本沒有給自己留下餘地，也不會給林澤一留下餘地，因為唯一終結“迴圈”的只有「奇蹟」，也就是說，他們只有這一次機會。
今天過後就算死了也好，靈魂消散也好，她都要給他爭取到時間……就算多一秒也好，她絕不能讓「世界樹」干擾到他。
改變過去……這就代表著他要逆時間而行，他要用他的力量去在千萬可能中找到成功的路，甚至要用他自己的力量去改寫「世界樹」的“分支”……他要經歷的困難絕非常人能忍受，而他們，從來都沒有其他的選擇。
「奇蹟」為何而存在？為了改變過去？然後把世界「重塑」，再把那些不好的事情全都扼殺在萌芽狀態……沒錯，雖然這種做法不過是事後諸葛亮，但也確確實實地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當然，也將包括她。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更好的結局。
「風箏」計劃的失敗，代表著李子園這個人再無價值，那麼她將會作為一個不穩定的因素而被排除……在其他的“分支世界”中，李子園甚至活不到成年就因為異能培養的副作用而死去，而在那之後更加不穩定的“林澤一”也不會誕生……她和他的命運通通被扼殺了。
其實她向楚寒撒謊了，「奇蹟」選擇的人並不是她，而是救了她的那個精靈……精靈需要她去澤一，而「奇蹟」，似乎也在背道而馳。
李子園覺得她更像是一個擺渡人，他人給予自己船隻和船槳，而她要做的，就是把澤一送到對岸，僅此而已。
而她自己也沒有那種強大的力量，那麼她還能做什麼呢？她又不是沒有體會過自己的無力。
只是，那個孩子是她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的痕跡……就算微不足道，她也想用她的力量去保護他。
或許，這也是她人生中做的唯一有意義的事了。
……
李子園再度睜開眼，短短几秒間阿爾法就已經飛到了她面前，而她的力量，也凝聚得差不多了。
“媽媽……”阿爾法咬了咬嘴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勇者大人他在哪？”
李子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漆黑的靈力化為八道奔騰的激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阿爾法奔去。
阿爾法被驚到了，她沒想到對方居然會毫無徵兆地出手，但她也不是吃素的，身影憑空消失，輕易就躲開了那八道激流的包圍圈。
但當她的身影在遠處再度出現時，一股涼意卻從背後直逼她的後腦勺！
她迅速轉身，同時雙臂交叉護胸，但李子園的動作卻如同鬼魅，她輕輕地往阿爾法身上一拍，後者便暴退而出。
“阿爾法！”林天海從一旁衝出，他想去抱住她，卻在飛行途中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拍到一邊去。
但感到最詭異的還是阿爾法，她明明被對方攻擊到了卻感受不到一點疼痛，彷彿她真的是被一個武功大師輕輕推飛一般。
可是她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勁了，魔王的靈力的確沒有傷到她，更沒有侵入她的身體，可它們卻粘在她身體表面，同時在這一瞬間膨脹開來！
那不是無形的能量體，而是像膠狀一樣的物質，它們將她迅速包裹起來，像個安全氣囊般裹住了她。
阿爾法摔得老遠，可因為有它的保護自己反而毫髮無傷……她更是一頭霧水了。
但這圈膠質物體的碰撞並沒有就此結束，它們很快就將“氣囊”內的每一處空間都侵佔掉，最後阿爾法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可惡……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阿爾法拼命掙扎，可自己的力量卻全像打到海綿上一樣，不僅如此，那些物質還在吞噬自己的靈力和意識……她甚至沒反應過來就暈了過去。
李子園望著遠方的黑色小點，確認它不再有任何動靜之後才把目光轉了回來。
“我倒是忘了你有「精神同調」的能力……”楚寒笑道，“作為“幽靈”的你確實突破了原有的限制呢。”
“你做了那麼多，就是為了得到他體內的力量？”
“不。”李子園輕輕搖頭，“你不會明白的。”
“是嗎？我可是很有耐心的，把你抓住後可以聽你解釋完！”
但與她氣勢洶洶的話語不同，楚寒的身影只是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
立於幾十米高空的李子園只是輕輕地抬起手，身邊狂暴的靈力風暴便被她催動起來，無論楚寒從哪個方向進攻，半徑十多米的風場都可以將她輕易絞碎，更何況重複了那麼多次，李子園早就準備好了所有的情況。
所以……攻擊是在……這些地方！
風場於瞬息之間擴張了近一倍的大小，而在那之中，無數的身影被一瞬間絞殺。
楚寒也被她的暴動而驚到了，從阿爾法被打飛那時她就感覺到不對勁，所以她並沒有真的去攻擊，而是丟了幾個幻影，沒想到真的被她一個不漏地全消滅掉了，而且還是在一瞬間。
背後掠過一股寒意！但楚寒還沒來得及轉身，一道尖銳的黑色巨刺就要連她和空氣一同撕裂！
鐺！吱！
金屬的碰撞聲和摩擦聲一同從她身後傳來，那是揚！他的長槍幫她擋下了這一擊，但不到半秒，兩人又被打飛了出去。
楚寒依舊是身影一閃，便平穩地在地面出現，而揚則是穩住身形，將地板砸了個大坑。
揚隨手一拋，那把灰色的長槍便消失在空中，緊接著渾厚的魔力開始包裹他的雙手。
“你還不打算動真格嗎？”揚大聲問道，但這當然不是在問李子園，而是他旁邊的那個人。
“少廢話！「天使」的力量可不是那麼隨便用的！”楚寒喘著粗氣，“這裡的其他人……他們承受不住。”
揚不爽地嘖了一聲，接著問道：
“難道你不是應該胸有成竹地處理她嗎？可是我怎麼覺得你現在手足無措啊？”
“別開玩笑了！那可是魔王！在那種級別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計謀都幾乎沒用好麼！”
“什麼？”揚一臉驚訝，“那你們還給她加BUFF？”
“什麼？”楚寒有些懵，“你覺得我會閒到給自己增加任務難度嗎？”
“那這個結界是怎麼回事？幹嘛要給我一個可以給對面提供力量的結界？”
“哈？”楚寒吃驚地睜大了眼，“什麼鬼？難道不是她入侵的嗎？”
“入侵個鬼！”揚都不禁暴躁起來了，“要不是這個特製的「裡界」，她估計連這些力量都難以穩定！”
“那你tm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啊？！”楚寒也急了。
“我還以為這是你和「龍」的計劃啊！”揚不爽地咬了咬牙，“tmd……又被「龍」那個混蛋給擺了一道！”
“「龍」……”
嘖，那個傢伙不是被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所監視著嗎？
等一下！
楚寒突然想到了什麼……
「龍」對她支支吾吾、閉口不談，的確是因為有誰能強大到可以監視她沒錯……
可是，有沒有一種可能，「龍」是在躲避「世界樹」的監視呢？
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龍」其實是跟那個“幕後黑手”是一夥的，她看起來什麼都不能說，其實是對她隱瞞……因為楚寒她本就是「世界樹」的人。
可惡啊！楚寒感覺自己這些天的擔心和焦慮全被人拿去餵狗了！她之前還那麼相信「龍」來著！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坑自己！
楚寒暗暗記下這個仇，只要這件事一解決，她第一個就要去把「龍」那個傢伙給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