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時間逆流之河」
黑色巨劍在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劍痕，為了突破「世界樹」的空間屏障，林澤一隻能把他所有的力量都灌入他唯一的武器中，而現在它已是強弩之末，看起來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碎掉一般。
但這種形容放在林澤一身上也完全不會違和，說到底他現在早已不是那個異界的“勇者”了，若不是體內的魔王核心在全力支撐著他，這副人類身體估計早就灰飛煙滅了。
而林澤一現在根本沒有冷靜思考的能力，他感覺自己像是個在窯中燒裂的罐子，灼燒感和撕裂感讓他覺得自己身體的內部像是被剝開烤乾一樣，他在「世界樹」外潔白的空間中格格不入，如果說周圍是天堂潔白無暇的雲朵，那麼他就如同身處業火遍地的煉獄之中。
但他仍在一步步地前進，為了什麼？他不知道。彷彿前行變為了無意識的行為——就像呼吸一樣，他不那麼做就會死。
可他卻真的要死了，至少在他人看來，他就是一個裂痕滿滿的熔漿炸彈。
眼前有誰攔住了他，他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是他下意識地舉起了劍。
那是「A—012」和張楚寒，看到這種狀態的林澤一，「A—012」不禁悄聲道：
“喂？有沒有搞錯啊，這人是這麼跑到這裡來的？而且看（樣子他好像還想和我們拼命？）……”
但「A—012」話還沒說完，林澤一就無力地倒在了他們面前。
“你十萬火急就為了這個？”「A—012」立馬換了個語氣。
……
「世界樹」內部，「下區」入口。
黑髮女孩看到奄奄一息的林澤一，不禁皺了皺眉。
“這個傢伙到底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你是「管理個體」？”楚寒疑惑道，“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而且「管理個體」居然有黑色的……”
她伸出手去摸女孩的腦袋，卻被後者一掌拍開。
“咳！這個孩子是「管理個體—0718」，”一旁的「A—012」趕緊解釋道，“是為了輔助我而專門被製造出來的，所以你沒見過很正常。”
黑髮女孩瞪了他一眼，“誰是專門輔助你而被製造出來的？我還有其他用途好嗎？”
“好了我知道。”「A—012」一邊把林澤一丟給她，一邊把楚寒推走，“這傢伙就拜託你了，我們倆先說點事情。”
女孩看著兩人的背影遠去，扶起了林澤一，把他帶進了電梯。
那裡是封印所有“逾矩者”的地方，而十幾分鍾前，被抓到的異世界的魔王剛剛被封印在這下面。
似乎是有誰在召喚著他一般，林澤一逐漸恢復了意識，但除了眼睛，身體的其他部位卻像“宕機”了一樣無法運轉。
女孩好像在說著什麼，但他的聽覺似乎也沒有恢復，聽到的只有幾個零零散散的詞語。
“要堅持住哦。”女孩無感情地說道，“如果你死在半途中，我們又得重來一次了。”
雖然現在的林澤一還沒完全恢復意識，但“未來”的林澤一卻聽清楚了這句話。
“什麼……意思？難道她也在重複這些事情嗎？”
電梯門緩緩開啟，但女孩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她不再扶著林澤一，而是把他拖了出來，向封印著魔王的“休眠艙”的方向走去。
來到休眠艙旁，女孩把林澤一放到欄杆旁，自己則熟練地輸入密碼。
女孩似乎又在說著什麼，但現在的林澤一還是聽不清楚。
艙門開啟了，熟悉的力量爭先恐後地從那之內湧入他的身體，林澤一就趕緊自己的體內像個突然被充滿的氣球一樣膨脹起來，即使它是破的。
林澤一看著女孩蔚藍的雙眼，直到她往自己手中塞了個什麼東西。
從休眠艙中溢位的氣流將他緩緩吸入，而林澤一也終於看清了，他手中發出的光。
那是「奇蹟」。
於是，“未來”的林澤一看著自己被吸入休眠艙中，而在那之後，女孩若無其事地關上了艙門。
“這是……我曾經的記憶嗎？”他自言自語道，畢竟如果他真的是以靈魂體的方式穿越回過去的話，那麼他現在應該也被吸進去了。
“沒錯。”女孩的目光終於投到了他的身上。
“你……能看到我？！”
“大概吧，”女孩回道，“畢竟在我眼中，你頂多只是一片模糊的幻影罷了。”
“只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迴圈的「起點」。”女孩盯著他的眼睛，“而你看到的，便是你曾經的記憶。”
“那你為什麼可以和現在的我對話？”
“只是依靠某種手段連線上了你的精神而已，現在的你，應該在“時間之河”的某一處失去意識了，只是為了喚醒你而設定的“報警裝置”。”
“把「起點」……回憶起來麼？”
“因為“風箏線”已經斷掉了，所以這是最後的保險了。”
“……”
林澤一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我需要做什麼？”
“回到過去，拯救魔王。”
“拯救魔王？”林澤一既疑惑又不解，“可是魔王不是你們的敵人嗎？”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畢竟這是你自己的記憶，你自己的意識。”
“真的嗎？”林澤一眼神凝重地盯著她。
“好吧。其實不完全是。”女孩面無表情地承認道，“但，這是終結迴圈的唯一方法。”
“改變歷史嗎？”
“或許吧，但直至現在你還是沒有成功，就證明了你之前的方法都是錯誤的，你仍需自己來嘗試，直至成功。”
“嘗試……嗎？”
“嗯。”女孩點點頭，“但記得永遠不要放棄，更不要迷茫在過去，因為跨越的時間實在太長，我們不能用常規手段把你“撈”回來，那樣的話，我們就只能——將世界「重塑」了。”
“所以……這就是“迴圈”麼？”
“你理解就好。”女孩的聲音中仍不帶任何感情，“既然你已經回想起來了，那麼——祝你好運。”
她將林澤一輕輕一推，漂浮在空中的他卻在一瞬間失去了重心，往身後漆黑的「下區」井內落去。
……
……
……
在近乎無盡的墜落之後，林澤一首先接觸到的不是堅硬的地面，而是無數細小的沙子。
林澤一爬起身來，但他還沒站起來又無力地坐了下去，他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身體的各個部分都像是脫節了一般使不上力。
眼前的並不是他熟悉的紅色沙漠，他已經從「世界樹」對時間河流的“仿製品”中走出，現在他身處的，才是真正的「時間之河」。
他所要到達的“過去”實在太遙遠了，如果僅僅是用「世界樹」的力量來投機取巧，他根本回不到那麼久遠的“過去”。
林澤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本該繫於此處的絲線早已被他親手扯斷——“風箏線”同樣不能延長到那種程度，為了成功，他必須捨棄一些東西。
但這也就意味著，他再也沒有機會“重來”，風箏一旦斷線，就再也拉不回來了。
“再無退路……嗎？”
林澤一抬起頭，在一望無垠的暗金色沙海中，唯一不同的顏色竟是那顆“樹”，「世界樹」，現在它在林澤一的眼中變成了一個綠色小點。
或許他只要再繼續前進，那個綠色小點就會很快消失在沙漠的邊際。
往往都是在這種時候，人會對自己曾經討厭的東西產生留戀之情啊……林澤一在心中默默地自嘲道。
林澤一站了起來，朝著與「世界樹」相反的方向繼續前進，他摸了摸口袋，裡面只有那顆名為「奇蹟」的虹色寶石，而那個小盒子，或許早就消失了吧……
林澤一嘆了口氣，其實他根本沒有“回到過去”的如此複雜的計劃，更不知道怎樣進入和脫離“時間之河”，直到現在他所有的決定，都是來自他的直覺，或者說，是「奇蹟」帶給他的自直覺。
「奇蹟」到底有沒有自己的意識？他不知道。它只會給自己灌輸某些知識，比如「世界樹」和“時間之河”的概念，再比如，藉助它的力量來獲取自身所在的時間座標。
簡單點說，現在「奇蹟」就是他的百科全書加GPS，不過也僅此而已，關於“過去”，關於“魔王”，他則是沒有半點資訊。
林未希……她就是魔王啊……可是，那又和“過去”有什麼關係呢？她不是好好地活著嗎？又何來需要他拯救一說？
“改變過去”……總不會讓他殺掉魔王吧？
林澤一的眼前又浮現出少女的笑臉，如果不是她自曝身份，林澤一根本就不會知道她是那個世界的魔王……她本來可以作為一個普通的女孩繼續待在自己身邊的。
或許“改變過去”指的是改變她遇見他的事實？可是林澤一壓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認識她的，在自己穿越到另一個世界所遇到的那個魔王也絕不是她，那是一個蒼老的魔族，而且在最後他的意識和身形一同消散，只留下了魔王核心……
林澤一突然愣住了，他似乎察覺到了哪裡不對勁。
魔王核心，它在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前就被魔王的大將「扉」給奪走了，然後……它又回到了自己這裡……！
對！他在回來的時候身上還是沒有魔王核心的，但又是什麼時候，它又回到了他這裡？
他閉上眼睛，把記憶深處的每個片段盡數挖出……那似乎是在……他和林未希第一次去遊樂園的時候，他在摩天輪上受到了襲擊。
沒錯，他那時昏過去了，但……他又站起來了，是魔王核心，它開啟了反擊功能，使自己重新覺醒和適應起了魔王的力量。
林未希……她的目的是這個嗎？借自己的身體隱藏魔王核心，以此來瞞天過海……
不對！即使是她被抓走的前一秒，魔王核心也依舊在他的體內，如果她只是想利用自己，那最後又何必那樣做呢？
而且，即使沒有魔王核心，她身上的力量也絲毫不弱。
林澤一的眉頭緊鎖，魔王核心的出現與消失、林未希的目的、他自身的“迴圈”，還有要改變的“過去”……
這些因素之間的聯絡，到底在哪裡？
林澤一睜開了眼，他實在想不清，而且相比起在這裡一味的推理，還不如直接回到過去看一眼來的實在。
可此時「奇蹟」卻發出了耀眼的光輝，林澤一都有些懵了，他還沒走幾步呢，難道就到目的地了？
按理來說，要走到「奇蹟」給他的座標，他少說要走個一年兩年的。
但直到腳下的沙海開始鬆動的時候，林澤一才想起來，他並不是在土地上行走。
那是沙漠中的漩渦！林澤一不禁被嚇了一跳，難道這個虛幻的沙漠中也存在著流沙嗎？
事實上，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裡林澤一的身影就從沙漠的平面上消失了，他瞬間就被捲入了漩渦之中，沙子從四面八方湧過來，企圖將他吞噬。
但林澤一併沒有抗拒，雖然只需一秒鐘他就會被這些沙子埋住，但他的直覺卻告訴他，這並沒有危險。
說是將他埋住，但他實際上是往下落，沙海的深處並沒有一處能使他“落地”的地方，於是他便在那其中不斷下落。
林澤一起初並沒有把握確定沙海之下到底是什麼，但手中發光的「奇蹟」就像是迷霧中的燈光，僅僅是握住它林澤一就感到安心。
「奇蹟」，選擇了他。
噗通！還沒等林澤一反應過來，他就脫離了沙海，轉而落入到一條河之中，林澤一一邊在河中翻滾，一邊努力睜開眼睛，但河水的流速實在太快，即使林澤一能睜開眼，恐怕在他看到的也是天旋地轉的水中世界。
於是林澤一干脆把身子蜷縮起來，他明白自己在快速移動，而且根據「奇蹟」傳回來的資訊，他似乎在逆著時間而行……
這條河難道就是“時間之河”嗎？他不清楚。畢竟這裡的一切都並非實體，也就不能用常規的方式去思考……總而言之，這條河會把他送到“過去”，而且可比他行走的速度要快多了。
在他被河流“沖走”的這段時間內，手中的「奇蹟」正悄悄地變化出了一根粗繩，它將林澤一的手臂勒緊，緊接著「奇蹟」本身便開始迅速膨脹，直接衝出了他的手掌。
這是幹嘛？林澤一看不到它的變化，但他感覺到「奇蹟」變成了一個非常重的東西——因為它正拖著自己不斷下墜……
這傢伙……好像比河流的速度還要快！
林澤一趕緊睜開了眼，但即使是同方向流動的河水都以一種恐怖的力度拍在了他的臉上……這時林澤一終於看清楚了「奇蹟」變成了什麼，那是一個巨大的船錨，它正以大約45度的傾斜角度往河底駛去……但林澤一總感覺自己是被被綁在火箭後邊，不，應該說導彈才對。
林澤一感到自己正極速地靠近目的座標，但他真的懷疑這到底是河還是海，因為直到現在他也沒能看到河底。
直至他到達目的座標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這條河根本就沒有“河底”，由「奇蹟」變化而成的船錨在到達目的地後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強制定在了“空中”，然後……林澤一就因為強大的慣性而被甩了出去。
如他所見，這條河並沒有“河底”，就連「奇蹟」綁在他手腕上的繩子也在一瞬間虛化，他穿過了巨大的船錨，眼前卻是一片從未見過的景象。
那就是異界！他曾經穿越過的世界，但當他再次回到這裡時，感受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氣息。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是優先考慮一下如何不用臉著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