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新月
“這裡……是哪？”
看著眼前這一片漆黑、靜如死寂的空間，落有些摸不著頭腦。
剛剛她還想吐槽維那傢伙逃跑怎麼這麼快，但下一秒兩人手上的烙印就突然發光，然後他們就來到了這裡……
“這裡……是「海中月」的內部。”
看著有些失神的維，落不禁好奇起來。
“你還到過這裡？”
“該怎麼說呢……在機緣巧合之下，前段時間我確實來過這裡，只不過是藉助了他人的力量。”
“那那個時候你們為什麼不帶走它？”落頓了片刻，“對了，你說這「海中月」要穿過「落龍谷」才能見到，那我們現在已經在「落龍谷」之外了？還有剛才的烙印……”
“那估計是真祖把我們傳送到這裡了。”維說道，“畢竟他老人家神通廣大，這種小事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維不再過多解釋，既然他在這個節點被黑龍真祖傳送到了這裡，那麼就代表著他要儘快啟動「海中月」了。
“等一下，你要去哪？”
“想辦法啟動「海中月」。”維邊走邊說道，“你也可以留在這裡，雖然我也不清楚真祖會不會再把你傳送出去。”
“什麼意思？他讓你來幹這個嗎？”
“與其說是他的命令，倒不如說是我拜託他給我點提示。”
“……”
走了一段路，落注意到這個空間空曠得有些怪……很多地方好像本來有東西，但現在已經被搬走了。
維走到這一層的電梯口前，現在的「海中月」已經停止執行，它自然不可能運作，所以他也非常乾脆地扒開了電梯門，然後看向落。
“你先下還是我先下？”
“什麼意思……？”落往裡面探了一眼，“這是……井？可是好奇怪……”
“啊……”維突然想起來這邊是沒有電梯這種東西的，所以也難免她不能理解這扇鐵門後面為什麼會有一口井。
“雖然也算是“井”沒錯……總之我們要找的東西就在下面了，下去就行。”
落的眼中充滿了懷疑，“你不是來過嗎？你先下。”
懶得和她廢話，維從電梯口一躍而下，雖然裡面同樣是漆黑一片，但在黑暗的環境中生活對臨界人來說早已習以為常，所以這對他來說算不上阻礙。
難題在於，他雖然記得「海中月」的核心控制室大概在哪一層，卻不能像上次那樣輕易地到達那裡，畢竟上次是陳落博士為他們開路，為他們省下了不少路程，而現在，他只能耐心點找了。
說起陳落博士……「海中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僅整個失去動力，而且很多裝置也消失了，難道是為了減輕轉移時的負擔所以把它們全丟擲去了？可陳落博士又在哪裡？他不會還在核心控制室吧？那他應該能察覺到他們的進入啊，總不會連控制室都斷電了吧？
下落到核心層，維如法炮製扒開電梯門，但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條漆黑的長廊。
雖然好像是他走錯了，但維還是走出了電梯井，因為他手臂上的烙印越發熾熱。
落也跟著走了出來，但當她看到維手臂上的烙印時，卻更加好奇起來。
“你的烙印在發光，什麼情況？”
“大概是在指引我們。”
“那我的為什麼沒反應。”
維聳聳肩，一臉“我不到啊”的表情。
“……”
“說起來，烙印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們臨界的秘法？”
“這麼說也沒錯，但這項秘法已經失傳了，據我所知只有真祖會用，但實際上它也不算是特別厲害的秘法啦，畢竟烙印的強度和功能全靠施法者來決定，就算我們知道它的原理，但如果沒有真祖那樣的實力的話，還不如用靈術或者魔法來的實在。”
“不過據說暗影龍族也會這項秘法，但區別不小，他們的烙印從出生時就有，賦予他們力量的同時也會伴隨他們一生，要打個比喻的話，你可以把他們的烙印當做是個附帶著力量的“胎記”。”
“總感覺……這不就是所謂的“血脈力量”嗎？”
“嗯……你怎麼想也沒問題。”
“對了，之前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嗯？什麼？”
“「黑龍之證」，”落頓了頓，“真祖把它給你了，對吧？”
“「黑龍之證」啊……我聽說它在那場政變中失蹤了來著……”
“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維笑笑，“你覺得呢？真祖真的會把黑龍族的信物交到一個毫無黑龍族血脈的人手裡嗎？”
沒等她開口，維又自顧自地說起來。
“知道嗎？其實我們臨界人族每隔六十年就會選出一位聖女，但選出這位聖女的人並不是我們，而是真祖。”
“不過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真祖的存在，而且聖女的工作也只是負責守護族內的神殿，所以實際上每次選聖女的儀式只是走個過程，許多人也並不關心聖女這一存在。”
“不過這一屆聖女並不是臨界人族，她是真祖從外面帶回來的，那時的她只是個孩子，所以並沒有多少族人在意這件事，直到她在十年後被選為聖女。”
“所以真祖帶她回來就是讓她籤終身契約？”落吐槽道，“不會還有什麼“終生不能結婚”這樣的規定吧？”
“有是有啦，但我媽不是那麼安分的人，總之不知道她怎麼勾搭上了我爸，然後還生下了我和我妹妹。”
“……”落有些無語，“我覺得你應該感謝她才對，不然你也不會有幸成為臨界人族的皇子。”
維聳聳肩，“你怎麼不問我媽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是聊這種事情的時候嗎？”
“在我十歲那年，我生了一場重病，整個人變得非常虛弱，甚至都開始一點點地虛化消失，當時沒有醫生見過這種病，也沒有任何手段能治療，最後我媽實在沒辦法，就只能帶我去找真祖。”
“沒人知道他們當時談了些什麼，我只知道，當我醒來時，我的病已經好了，而我媽也消失了。”
“後來真祖才告訴我，聖女的存在不只是一個象徵，她真正的意義是為了鎮壓神殿之下的「神器」，真正的「神器」，為此會消耗聖女的生命力，這也就是為什麼聖女會六十年換一屆。”
“青龍女皇和我說過，黑龍族持有的「黑龍之證」從來都不是真品……”落看著他的雙眼，“那件「神器」，實際上就是「黑龍之證」，對吧？”
維點點頭，“沒錯，那把代表著黑龍族所有力量和象徵的最強之劍，它一直都在真祖手裡。”
“而媽媽為了救我，和真祖立下了一個契約——消耗她所有的生命力，將我和她的位置對調，也就是將她“聖女”的身份和意義交換到我身上，讓我能憑藉「黑龍之證」的力量活下去。”
“等一下，可你剛才明明說聖女為了鎮壓它需要付出生命力……”
“前提是“鎮壓”，但真祖將它封入了我的體內，所以我的確靠它的力量活下來了。”
聽到這裡的落已經明白了，或許她是永遠拿不到「黑龍之證」了，畢竟誰也不會為了滿足他人的私心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其實，無論是從靈界來到這裡，還是想拿到「黑龍之證」，都和臨界無關，只是為了你自己吧？”
在昏暗的長廊中，她和維同時停下了腳步。
“……”
“是。”
“但是，已經無所謂了不是嗎？你也不可能把它拿出……”
“可以拿出來哦。”維十分認真，“只需要你告訴我理由，你為什麼想拿到它？拿到它之後又會做什麼。”
“那和你無關吧？反正我也不是來拯救臨界的。”
“可是從來都沒有人要求你一定要拯救臨界，不是麼？”
“那你呢？就為了聽一個理由寧願去死？”
“死不了的啦。”維笑笑，“都過去那麼久了，那病早就好了，現在哪裡還用依賴它的力量。”
“真……的？”
“而且真祖也發話了，可以把它給你，但是你要幫他把「落龍谷」內的暗影龍族全部趕出去。”
“那我不說也可以吧。”
維狡猾一笑，“可是最終決定權在我手裡啊。”
落視線移向一邊，“就那麼想聽嗎？可不是什麼高尚的目的。”
“說來聽聽唄，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
糾結片刻，落最終還是有些不情願地說了出來。
“為了將來能像正常龍族一樣活下去，不是作為異類，而是普通的龍族。”
“你是想說，如果你拿到「黑龍之證」的話，黑龍族的人就會把你當做同類嗎？”
落苦笑，“如果真的能這樣就好了，我當然也明白，就算我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我在他們的眼中也不過是從異類變成強大的怪物而已……沒人會把我當做同類的……”
“那既然如此，你又是為了什麼才堅持到現在呢？”
“為了媽媽的名字。”落眼簾微垂，她有些無力地靠著牆壁坐了下來，“我沒有見過我的雙親，這個世界上也沒有第二個親人，但至少，我想知道她的名字。”
她暗暗握拳，“他們沒有給我留下任何東西，甚至給我帶來了非常多的災難……但我並不恨他們，只是，如果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話，那也太過可悲了……”
落長吐了一口氣，隨後重新站了起來。
“抱歉啊，這種願望很可笑吧？畢竟就連我自己都說不清它的意義在哪裡，畢竟就算我知道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那些人也一樣會把我當做異類……”
“可笑嗎？”維十分認真地看著她的雙眼。
落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只得把臉扭向一邊。
“知道“執念”嗎？這種東西一直紮根在某些人的心底，並驅動著他們不斷去達成那件事。”
“但是一旦他們將那件事完成，那麼這個“執念”也會隨之消失，隨後他們會感到空虛，會覺得人生再無意義——因為他們的人生就是這個“執念”所支撐下去的，沒有任何意義，就只為了完成一件事而活著。”
“但我從來不覺得“執念”是可笑的，因為它確實讓迷茫的人繼續走了下去，“只要活著就總有一天能找到人生的意義”，我一直都這麼覺得，只要活下去就有無限的可能，反過來說，生命之所以誕生，不就是為了擁有這無限的可能嗎？”
“與眼前這有限的困難相比，生命那無限的可能性明顯更加強大，不是麼？”
“所以，就算沒有任何意義也好，這份“執念”對現在的你來說並不是壞事，至少，你靠著它前進到現在，並來到這裡了，對吧？”
維微微一笑，他的手中也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黑色長劍。
“繼續前進吧，就算是抱著這份“執念”也行。”
……
“嗯。”
落以極快的速度揮出一劍，同瞬移到自己面前來的諾蘭狠狠地碰撞到了一起。
“為什麼？”諾蘭暗暗吃了一驚，“明明前一瞬她還像個傻子一樣拄在那裡……”
但沒等她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無數黑色靈力就從落的身上溢位，就連她的眼中都開始閃爍出暗紫色的光，而更重要的是，她手中的黑色巨劍也變得狂躁起來。
黑龍真祖默默地看著這一切，落不知道的是，「黑龍之證」會對映使用者的內心，而此時它之所以會出現這種變化，自然是落的心態出現了極大的變化。
當然，這不一定是壞事，至少現在她總算是堅定決心，可以放手去戰鬥了。
落身上溢位的靈力越發狂躁，同時「黑龍之證」的劍刃也在逐漸碎裂，可這副看似它即將要崩潰的模樣，卻給諾蘭帶來了不小的壓力，她手中的銀色手杖雖然沒有出現任何損傷，卻產生了一種頻率固定又極其細微的振動，而她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股振動的來源，那是從那把黑色巨劍上傳來的，又或者說是它產生的靈力上傳來的異常能量！
沒錯，不僅是落，「黑龍之證」自身也在散發著一種十分相似而又不完全相同的黑色靈力，它與落的靈力混合在一起，變相地提升了她的力量，同時不知不覺地導引著落對它進一步的激發，從而逐漸解放劍身內封印的真正的力量。
諾蘭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麼正面對抗顯然就不再是最好的方法了。
胸口上的烙印開始發燙，但實際上她從半分鐘前就已經發動它的力量了，只不過她的烙印有些特殊，需要一定的預熱時間。
“結束了。”
隨著她默唸出聲，烙印「瞬極」正式發動。
本來還在和落僵持著的諾蘭突然消失，而前者還未回身，一擊飛踢就已經從背後襲來。
“唔！”落被這一擊直接踹了出去，但她仍死死地抓著「黑龍之證」，在滾了幾圈之後用它定住了身形。
這次攻擊並沒有被她身邊的靈力削弱半分，又或者說，諾蘭的速度突然快到了一個她無法察覺的地步，快到她只能憑直覺去判斷她會從哪個方向攻擊過來。
“來了！”
沒給她任何休息的時間，諾蘭的身影再次消失，而這次落卻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自己的直覺。
但她沒有猶豫的權利，雙手握劍狠狠斬出，而身旁的靈力也被她下意識地調動起來，化作了一道道細小的靈力刀刃。
可對於「瞬極」狀態下的諾蘭來說，落的動作看似攻防皆備，實則漏洞百出。
攻擊確實是從正面來的，但這次諾蘭再次拿出了那根銀色手杖，可她並非是要刺穿落防禦，而是在這一瞬間釋放魔法。
「魔力爆破」，「重創附加」，「聖光之音」。
沒錯，這根手杖不僅可以當做一把十分好用的武器，也同樣是一根魔杖，再加上「瞬極」狀態的加持，對諾蘭來說，在短時間內釋放三個魔法完全不是問題。
這樣一來，她不僅能將落的那把巨劍摧毀，也同樣能把她徹底打倒。
結束了！勝利就由她拿下！
如諾蘭所料，這三個魔法僅僅用了一秒鐘的時間就將「黑龍之證」在空中擊潰成無數碎片，而聚集在落身邊的靈力也被「聖光之音」瞬間驅散，而到了這裡，落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
可就是在這一秒鐘的時間裡，落的長髮由黑變青，同時無數的青色鱗片也從她的面板內突刺而出。
青龍秘法「青靈引」！
一隻龍爪從「黑龍之證」的碎片中穿過，一把抓住了諾蘭的手杖。
諾蘭心中一驚，她居然那麼快就做出了反擊……不，是她本來就不打算依靠那把劍，所以乾脆就把它當做了擋箭牌？
這個時候應該要拋掉手杖，迅速拉開距離才對，可是……她卻猶豫了。
而就是這一瞬間的猶豫，讓落有機可乘，她連帶著把諾蘭一同拉了過來，隨後狠狠地用腦袋撞了上去。
諾蘭不爽地“嘖”了一聲，雖然「瞬極」狀態下的她反應極快，但淪落到這種局面的她已避無可避，既然如此……那就來！
頭錐對頭錐！如果是先前是落想要把諾蘭留下，那麼現在就是諾蘭把她拉過來！不過是肉體的硬碰硬而已，身為暗影龍族的戰士，難道還怕這個？
不過雖然說是肉體上的碰撞，但兩人全身的力量也下意識地激發了出來，從而在對碰的瞬間引發了強大的靈力衝擊，以兩人為中點的圓形區域也炸起了無數沙礫和煙塵，以及一人倒下的聲音。
很明顯，這次的對碰在一瞬間就分出了勝負，而敗者是誰，黑龍真祖已然有數。
煙塵緩緩散去，卻沒有一個人站著，雖然倒下的是落，但諾蘭也一臉疲憊地半跪了下來，不過此時她的目光卻聚集在手中的銀杖上。
“那道靈術……只是為了抓住我麼……”
事後她雖然明白了那道靈術的作用，但無法避開並不是她猶豫的藉口，她確實沒有在那一刻做出正確的決定，如果對手更強一些，說不定現在倒在地上的就是她了。
僅僅因為它是「龍」大人送她的禮物她就不能拋棄嗎？不對！既然是武器，那就更不應該讓它在戰鬥的時候拖自己後腿！如果這件禮物不僅不能給她帶來勝利，反而使她敗在一個低階錯誤上，那隻會讓送禮的人寒心！
一位暗影龍族的醫療兵很快就衝了上來，他在諾蘭身旁半跪下來，同時機甲的手指發射出一道鐳射，將她眼角處那道幾厘米長的傷口縫合。
與此同時，落的身體緩緩升起，隨後向黑龍真祖所在的方向飛去。
“真祖，我贏了。”諾蘭靠著那根手杖重新站了起來，“該實現你的諾言了。”
黑龍真祖不怒不喜，它用意念將落緩緩放下，隨後開口道：
“這個結果並不令人意外。”
“難道您想反悔嗎？”
“不，我只是在想，或許我小看暗影龍族了。”
“那孩子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錯了。”
“是啊，即使她並沒有傷到你，現在的你看起來非常虛弱，但那只是那種爆發狀態短暫的後遺症而已，實際上只要休息一分鐘，你就能再來一場這樣的戰鬥。”
“您說的並不完全對。”諾蘭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她還是有傷到我的。”
“投機取巧而已。”
諾蘭笑了，“或許吧，我確實也想不到，我會被自己親自打斷的角給刺傷。”
說到這裡，諾蘭從口袋中拿出了什麼，然後向落拋了過去。
黑龍真祖同樣用意念讓它飄了起來，而此時他才發現，那正是落的斷角。
“好了，真祖，現在您總可以履行您的諾言了吧？”
黑龍真祖無聲一笑，“你們要找的東西，它不是已經在你們眼前了嗎？”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
眾人一驚，等到他們抬起頭，那一輪蔚藍的新月已在他們的上空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