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赤月
蔚藍的新月緩緩升起，諾蘭卻沒有力氣去生氣。
雖然黑龍真祖說的不錯，她只需短暫休息一下就能再度戰鬥，但這不代表精神上的消耗是可以快速恢復的，而她現在也懶得去質問他了。
不過說到底，他們的任務本就只是找到「海中月」而已，而此時它自己現身，反倒讓他們省了最後的步驟。
“指揮部，“月亮”已經升起。”她在通訊系統中報告道。
無人回應，這讓諾蘭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發出去，畢竟都過了好一會了，難道「龍」還沒有回到指揮部嗎？
而此時的黑龍真祖正準備帶著還未甦醒的落離開，諾蘭見狀只能攔下他們。
“也就是說，您從一開始就打算讓那女孩來拖住我？”
“拖住你？”黑龍真祖笑了，“我為什麼要拖住你？”
諾蘭無言以對，黑龍真祖確實不需要攔住她，畢竟如果真的不想讓他們找到「海中月」，就算完全不理睬他們，他們估計也要花不少時間才能把它找出來，何必演那麼一場戲呢？
想到這裡，諾蘭自己都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理由攔住他了，現在他們要做的，應該是想辦法在「海中月」徹底升空之前登上去。
黑龍真祖意念一動，就帶著落撤出了「落龍谷」，而沒了他的阻攔，諾蘭的隊伍也能很快透過這裡。
但還沒等他們走出「落龍谷」，就很快被幾道身影攔了下來。
而在這些人的身上，諾蘭感受到了和那女孩戰鬥時相同的異樣感。
這次她是真的有些憤怒了，“哼！黑龍真祖就這麼小肚雞腸？”
但來者卻大笑起來，“暗影龍族也未免太過高看自己了，真祖他老人家可沒閒情搞這種小動作，我們是「暗海黑龍族」，前來報一箭之仇的。”
諾蘭在心中大罵這群人是不是有病，她只負責「臨宮」的行動，你們要報仇找我幹什麼？！
“若不是黑龍真祖派你們來的，那你們身上又何來的加護？”
對方聳聳肩，“那這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畢竟這可是真祖的族群加護，所有在「臨宮」的黑龍族都能享受到，對了，包括這「落龍谷」內的兇獸也一樣獲得哦，你們在外圍的那位同伴，恐怕凶多吉少了。”
但諾蘭並沒有被他的這番言語給激怒，恰恰相反，她十分冷靜地思考著一件事，這些在「暗海」的黑龍族，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
如果是需要增援的話，那他們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裡，黑龍真祖一人就可守下整個「落龍谷」，怎麼會需要他們的幫助呢？
但對方沒給她思考的時間，直接攻了上來。
“可惡……又要花時間在這裡……”
……
不知過了多久，落終於醒來，但她很快就被嚇了一跳，因為此時的她正浮空於「落龍谷」的高空之上。
“怎麼回事……”她一扭頭，便看到了身後的黑龍真祖。
“真祖……”她慚愧地低下頭，“對不起，我果然還是不配……”
“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祖默默道，“實際上，你能使用「黑龍之證」就代表著你已經獲得了它的認可，就憑這個，你已經超越了大多數黑龍族。”
“可是……”落不甘地握拳，“我把它毀了……”
“只是碎了而已，之後修好就可以了，花不了幾分鐘。”
“比起這個，你看到那邊的月亮了嗎？”
“月亮……”
在看到它的那一刻落甚至忘記了呼吸，這不僅是震驚於它的唯美，更是驚訝於它的存在。
“維……他真的做到了……”
“嗯。”
可就在短短几秒之內，原本那蔚藍的月亮卻突然變得赤紅，與此同時，整個「臨宮」的靈力都從四面八方向它匯聚而來，而現在，無論是下方的暗影龍族，還是那遠方的人們，都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匯聚而上的靈力如同魚群一般圍繞著「海中月」旋轉起來，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月亮的上方——一道黑色的巨大光柱正裹挾著無數靈力向「臨宮」的上空升去。
沒人知道這道光柱會通向哪，而更多人不知道的是，一道龍影從其中一閃而過，向光柱的盡頭奔去。
“真祖！”落不可思議地回頭看向黑龍真祖，“那個是……”
“是「神」。”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哀，“慶幸吧，你可以在這裡親眼見證臨界真正的歷史，而不是在將來從他人那聽到編造出來的故事。”
-
十分鐘前，「海中月」的內部。
“「黑龍之證」……”落從維的手中接過它，但從她的表情來看，似乎連她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
“去吧。”維笑笑，“真祖在召喚你哦。”
兩人手上的烙印都在此時燃燒起來，而落的身影也一點點從他面前消失。
落張了張口，但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
……
直至長廊重歸寂靜，維才緩緩伸了個懶腰。
好了，現在真祖交給他的任務也完成了，那麼接下來，就該履行他作為“聖女”的職責了。
其實從一開始維就是騙她的，「黑龍之證」完全沒強大到需要鎮壓的地步，真正鎮壓的實際上是另一把劍——「毀滅」，而這就是維斯塔一直在找的東西，它是他的武器，更是「神」權能的一部分。
雖然歷代的聖女都知道它的存在，但為這件事保密同樣也是她們的“戒律”之一，所以知曉“聖女”這個身份真正意義的，或許也只有她們自己。
當然，維是個例外，不過他同樣也是這個秘密的終結者，今日過後，臨界人族再也不需要犧牲誰的生命去鎮壓這份力量。
眼前的場景突然變化，昏暗的長廊逐漸扭曲消失，最後化作了一條小道，而這條道路的盡頭，便是那座他熟悉的神殿。
他不緊不慢地走過這條小道，推開神殿的大門，再次來到那位神袛面前。
只不過這一次神殿內熱鬧了很多，無數黑龍族人身披黑袍，在殿內圍成一個巨大的圓陣，他們雙眼禁閉，口中不斷吟誦著他聽不懂的古語，無數古老的紋路在他們腳下交織相融，構成了一個龐大而複雜的陣法，但這並不是魔法，而是靈術，又或者說，「神術」。
維無聲無息地從這些黑龍族之間穿過，並在陣法的中央停下了腳步。
“「殘」大人。”
上空的龍影睜開了眼，可他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看著維。
沉默許久，他似是發出了一聲嘆息。
“終於……也到了這個時候了。”
“嗯，終於要結束了呢。”
“你……不害怕嗎？”
“嗯？”維有點好奇，“害怕？為什麼？”
“……”
“「殘」大人，您會害怕嗎？”
“會。”
這個回答讓他一愣，因為維實在沒想到身為神的「殘」也會害怕，還如此直白地回答了他。
更重要的是，這裡可不止他們兩個，難道「殘」就不怕失去作為「神」的尊嚴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就算是「終」，他也會有感到害怕的時候。”
“雖然我現在的害怕與他有所不同——畢竟當一個人的身上揹負著所有人的希望，那他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不安的吧。”
“更何況，你們所做的一切卻只能幫我恢復力量，而是否能拯救臨界，連我都不能確定。”
“但是，我們沒有選擇，不是嗎？”維笑笑，“我想，即使是「終」，也不敢確定自己要做的每一件事都能成功吧，所謂的未來就是這樣啊，它有著無限的可能性，前方或許是希望，也可能是絕境，但無論有沒有做好準備，我們都必須去迎接它，而這正是未來的魅力啊。”
“……”
“我明白了，謝謝你，維。”
“誒嘿嘿，別這樣，說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那麼想必你也已經做好準備了。”
“嗯。”維微微點頭。
“我會把你送到「海中月」的核心。”一縷黑色的靈力從「殘」的體內飛出，隨後融入維的胸口。
“接下來，就拜託你了。”
隨著「殘」意念一動，維腳下的陣法便如同太陽一般熾熱燃燒起來，無數靈力由下而上注入維的身體，而他的身軀卻逐漸虛化，只剩下他胸口處的烙印越來越清晰。
那就是「命運之鍵」，但現在，它的紋路也開始逐漸變化，最後變為了另一個烙印——「門」。
維只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小球，從神殿飛往那「海中月」的深處，而在那灰暗的核心之中，他看到了另一個發亮的小球。
“陳落博士……？”
還沒等到他的回答，黑色的靈力洪流就將維瞬間淹沒，而片刻之後，一抹耀眼的藍光就將這黑色洪流刺破，射向那昏暗的天際。
維看呆了眼，直到胸口處的烙印越發熾熱，他才回過神來。
也就是這時，他才明白真祖當時為什麼不肯把「毀滅」借給他，甚至不能讓他看一眼。
因為那把劍，一直封印在他的體內。
……
「海中月」越升越高，而它的顏色也開始由紅變黑，但幾乎所有的臨宮人都明白了，「海中月」恐怕就是那所謂的靈力控制裝置。
一言不發的黑龍真祖突然變為了人形，他從空中暴射而出，直擊那「海中月」的核心。
下方戰鬥的人們紛紛停了下來，他們不明白黑龍真祖到底要做什麼，直到一束光從「海中月」的內部射向雲層，隨後無數雷鳴轟然響起！
但在那之前，雷光就已經將整個天幕照亮，而隨著那雷鳴一同響起的，還有此起彼伏的爆炸聲。
看著那些在雲層中一朵朵綻放的“火花”，諾蘭整個人都愣住了，因為那些都是暗影龍族的監視衛星，不過就現在的情況來看，無論它有一百顆還是兩百顆，恐怕都不會剩下半個了。
黑龍真祖的身影又突然出現在落的身邊，只是與先前不同的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把極其不穩定的靈態長槍，而電流更是在槍身上不斷溢位。
而落整個人都驚呆了，她甚至都意識不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
“怎麼了？”
“欸？我……”落一時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只能默默感嘆，“真祖……好厲害……”
但比起她的震驚，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手中的長槍上。
“它正在擺脫我的控制……”
罷了，反正這本來也不是他能掌控的力量，還是儘快把它物歸原主吧。
“真祖，剛剛那是……？”
“是暗影龍族佈置在「臨宮」上空的一些小東西，之前一直懶得去清理它們，”他微微舉起手中的長槍，“剛剛拿到了它，所以順便試一下。”
“可是剛才那一擊，不完全是它的力量吧？”
“嗯。”黑龍真祖點了點頭，“在我手中，它確實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力量。”
落覺得真祖似乎沒聽清楚剛才的話……但聽他的意思，剛才那一擊更多是這把長槍的力量。
難道它也是“神器”嗎？可是能讓真祖覺得自己都配不上它的“神器”，到底有多強？
長槍在黑龍真祖手中逐漸變為一個黑色靈團，而隨著他緩緩握拳，這個靈團也融入了他的手臂中。
“「門」已經開啟了，該走了。”
“真祖！”落突然叫住了他。
“啊，差點忘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等下我就把你傳送回去。”
“不是這個……是那個……“月亮”，它會飛走嗎？”
“怎麼了？”
“維，他還在裡面嗎？”
“他死了。”
落愣愣地瞪大了眼，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為什麼？明明他自己親口說的不會有問題的，可是……如果真的是因為取出了「黑龍之證」……
“你不用想那麼多。”黑龍真祖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與你無關，那是他的使命，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僅犧牲他一人的生命就做到了將「海中月」重啟，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奇蹟了。”
黑龍真祖懶得和她解釋「毀滅」和「門」的真相，便採用了最簡單的說辭。
落說不出話，她感覺到某種無法說清的情緒在心中一點點蔓延，她覺得那或許是悲傷，但又沒流出一滴眼淚。
“……”
“真祖，能最後再請求您一件事嗎？”
“說吧。”
“請您帶上我，將這場變革見證到最後……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