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藍色的消失

不到半小時，「虎」就到達了「深淵」的底部，也見到了那藍得刺眼的「海中月」。

但他卻狠狠地撞上了那道無形的屏障，而那四個“柱子”也真夠給力，它們帶著巨大的動能硬是將這屏障撞出了裂縫。

就是「虎」自己卻有些頂不住這突然的碰撞，即使是遠端操控，但傳回來的衝擊感仍讓他感到整個人的骨骼都要被震碎了……要知道，神經同步系統傳達的感覺都是有極限的，無論是痛覺還是其他的感覺，都不會強烈到令人休克的程度，這既是對連線者的保護，也更有利於戰鬥。

不過就算撞擊如此強烈，整個「虎—16」連帶那四根“柱子”也沒有出現半點裂縫，它們的功能也完全沒有受到影響……這讓他不得不承認研發部的技術真是變態，他們到底是怎麼把東西造得那麼硬的？

「虎」花了不少力氣才緩住了身形，不過他卻看到腳下的屏障正在漸漸恢復。

而與此同時，他的通訊系統卻自動連線上了某人的裝置……

是陳落博士的……為什麼我這邊會突然連線上？

但他花了幾秒就想清楚了，畢竟連在海底的陳落博士的裝置都在高層的監視之中，那麼控制「虎—16」的系統也當然是不在話下的。

算了，反正這是必須過一遍的流程，還是先和陳落博士打個招呼吧。

……

結果並不出乎他的意料，陳落博士終究還是無法認同高層“遇「終」就殺”的方法，他仍相信這種事情並非沒有迴旋和商量的餘地。

既然如此，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強行攻破這層屏障，然後把他帶回去。

他控制著那四根“柱子”，準備對屏障再次發動衝擊，不過還沒等他像之前那樣砸出裂縫，一記重拳就糊向了他的臉部。

「虎」的腦袋嗡的一聲，同時他整個人都從原來的位置倒飛出去了幾百米。

“打中了！”“導航精靈”喊道，在他看來，對方被維斯塔這一拳打中，機甲至少得出現重大的損傷。

但是維斯塔卻搖了搖頭，他一個閃身，一道黑影就從他原本的位置轟鳴而過。

“導航精靈”吞了口唾沫，對方彷彿像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被這種速度撞上的話，或許連維斯塔也吃不消吧……

而維斯塔還沒看清對方的位置，「虎」就再次衝了過來！

轟！這次是「虎」一拳轟出，將躲閃不及的維斯塔打得狠狠地撞上了「海中月」形成的屏障。

「虎」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在維斯塔撞上屏障的一瞬間又是衝上去幾拳，每一擊都不比先前的弱。

不過「虎」卻突然收手，同時暴退而出，而在屏障之上，維斯塔的手狠狠地扼住了他原本的脖子的位置。

沒有靈力爆發，更沒有像之前那般的將海水轟擊爆炸……維斯塔似乎沒有用任何力氣，並且做了個毫無意義的動作。

但只有「虎」知道，他剛才是有多險，哪怕再慢一瞬，「虎—16」的帥氣虎頭就會被這傢伙扭下來當球踢。

維斯塔在屏障上緩緩站起，而「虎」也發現，他剛才的攻擊完全沒給對方留下任何傷口。

維斯塔無聲地握住拳頭，臉上的表情卻非常平靜，但「虎」已經感受到了對方的危險性。

“等一下等一下。”他趕緊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你能聽懂我說的話嗎？”

而他看到對方稍稍放鬆了身體，就意識到他們之間是可以交流的。

“聽我說，我不是壞人，我是來抓壞人的，他把外面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的，我是想請他來停止這些混亂的，OK？”

「虎」儘量用小孩子都能聽懂的話語去跟他交流，不是說對方剛剛覺醒嘛，那這樣應該沒有問題吧？

但此時暗影龍族指揮部的某人卻無語地捂住了臉……就應該在戰鬥前先把這傢伙的發聲系統關掉的……

而維斯塔更是一臉懵，無法理解的他只能請教“導航精靈”：

“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呃……可能是說……你是壞人？而他是來抓你的？”

“我不是壞人。”維斯塔鄭重其事地說道。

“……”

此話一出，眾人都陷入了沉默。

但「虎」卻沾沾自喜，這證明他還是能溝通的嘛。

“對對，你當然不是壞人，但你不應該待在這裡，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你剛才是想闖入裡面嗎？”

“哈？”這次輪到他懵了，“什麼？”

“你剛才，在攻擊「海中月」的屏障，所以我才出來阻止你。”

“呃……這是為了進去抓壞人。”

“那麼你說的壞人，是住在裡面的人嗎？”

「虎」心說這傢伙怎麼突然之間聰明瞭好幾個等級？明明之前還像個小孩子一樣較真地說著“我不是壞人”的啊？

“你認識他？”「虎」試探性地問道。

“陳落，”維斯塔頓了片刻，“你是來抓他的？還是……”

“來抓我的？”

「虎」的心立馬就緊繃了起來，但對方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身體上也沒有出現任何的微動作，似乎真的是在普通地問一個問題而已。

沉默許久，「虎」輕輕地嘆了口氣。

“是，不過我更希望我們之間不用爭鬥，如果你肯配合我們，暗影龍族就能順利解決臨界的危機。”

“那陳落呢？”

“我會帶他回去，畢竟他也是暗影龍族的一分子。”

“抱歉，我不能跟你走，我還有自己要做的事，而且，你們要以什麼方式來解決臨界的危機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但是如果一定要以限制他人的自由為代價，恕我不能接受。”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意思就是說，不打敗你，我誰都帶不走嘍？”

維斯塔沒有回答他，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你……那副身軀，也是機器做的嗎？”

“嗯？你說這個？算是吧，但也不完全是機器。”

“我明白了。”維斯塔緩緩握拳，同時大量的靈力在他拳上聚集。

但原先消失的那四根“柱子”卻突然出現，它們以極快的速度從不同的方向襲來，一副要夾擊維斯塔的樣子。

而「虎」則是更快，他一個閃身瞬移到維斯塔面前便是一拳！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維斯塔居然沒做任何防禦，被他這一拳打飛了出去，同時維斯塔拳上聚集的靈力也被這一擊打散。

“故意被我打飛而拉開身位嗎？但是沒有用的！”

靈術「鎮神形」！

他右手虛空一抓，維斯塔的身體就被牢牢固定不能動彈，彷彿是被凍結了一般，而那四根“柱子”也衝向了維斯塔，與此同時，「虎」也施展出了另一道靈術。

「通雷•神刃」！

嘣！伴著雷電的靈力在海中劇烈地炸開，而維斯塔所在的位置則是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雷球，它像是臺高速運轉的絞肉機，將範圍內的一切物質徹底撕爛攪碎，就連那「海中月」的屏障也被它牽扯得搖搖欲墜。

但「虎」卻趕緊將那四根“柱子”收回，他心中暗暗慶幸自己先前的判斷是對的，他沒有讓它們真的去夾擊對方，而是去試探維斯塔的手段——正如現在的狀況，他的靈術看似威力強大，但還遠不到他預想的結果，因為那「神刃」僅僅才到“化雷”的地步就停止變化了，而現在這個躁動的雷球，也已經不在他的控制之中……

而在接下來的幾秒內，「虎」就親眼看著這巨大的雷球由大變小，最終被維斯塔合於掌中。

維斯塔沒有躲閃，更沒有消失，他硬吃下了這一擊，並在它變化之前就將它控制住，然後把它——

“同化吞噬……”「虎」喃喃道。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種能力了，上一次，還是60年前吧……

“確實是非常難纏的能力呢，不過……”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而此時那四根“柱子”已經將維斯塔圍了起來。

“「其東為槍，其南為盾，其西為鎧，其北為杖。」”

維斯塔同樣也注意到了離他不遠處的這四根“柱子”，不過在他做出行動之前，它們的外殼就已經像花朵般開啟，而他也終於明白，這四根“柱子”實際上相當於四個“保險櫃”，而裡面裝的，正是「虎」口中所念的四樣物品。

陣法已成，他無處可逃。

“「四•方•鎮」！”

下一瞬，四樣物品互相連線，同時爆發出強大的壓迫感，而維斯塔也第一次在戰鬥中皺了眉。

「虎」緩緩走入陣中，看著無法動彈的維斯塔，「虎—16」的機體逐漸變得赤紅，「虎」隨手將一旁的「槍」抽出，然後向維斯塔刺去。

但維斯塔卻一把抓住了槍柄，他青筋暴起，每移動身體一分就要使出巨大的力量。

「虎」對此並不意外，畢竟他的「四•方•鎮」只能算是簡陋的仿造版，自然不能完全鎮住維斯塔這般存在。

他持槍的手更加用力，同時用另一隻手喚來了「鎧」，它迅速附上他的左臂，形成了一副鋒利的爪鎧。

但維斯塔這次卻先下手為強，站起半個身子將他的左臂牢牢扼住。

“嘖！”「虎」察覺到了對方身上的異變，隨即果斷放手，儘快從那個位置脫身。

「四•方•鎮」的效果仍然沒有消失，可維斯塔就在他眼前緩緩地站直了身子，但真正令「虎」感到危機感的卻是他身上的變化——維斯塔的身軀逐漸膨脹，鋒利的爪子將人類的手代替，面板也被漆黑的毛髮覆蓋，而那雙眼睛早已變得赤紅……這個男人終於展露了他原本的模樣。

如果僅僅是怪物，身經百戰的「虎」當然不會懼怕，但……維斯塔的身上卻傳來了一種壓迫感，一種異樣的壓迫感。

「虎」只在那些巨大的機械上感受過這種壓迫感，比如鉅艦的發動機，或者運作時的核反應堆……在這種龐然大物面前他會下意識地保持距離，因為他知道被捲入其中就必定會死，而面前這隻怪物身上所散發的，也同樣是這種物理意義上的壓迫感。

「虎」似乎置身於高鐵軌道前，只要他再踏出一步，下一秒就會被那高速行駛而來的鋼鐵長龍碾成碎片。

退！再退！「虎」的心中立即升起此般強烈的慾望，它們如同一道無法拒絕的命令，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完成了指令。

但也正是這一退，才讓他終於注意到了維斯塔周圍的情況——那「四•方•鎮」並沒有消失，但效果卻肉眼可見地減弱了，這是因為整個陣法都被扭曲了！維斯塔身上散發的那種壓迫感，實際來源於裹在他身體上的那層薄薄的“黑膜”，它似乎有著異常強大的引力，將維斯塔身旁的空間強硬地扭曲掉了。

不過此時佔據優勢的維斯塔卻沒有進攻，他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在原地，雖然看上去是在盯著「虎」，但實際上，此時的他連眼中的瞳孔都已經消失了。

直覺告訴「虎」，現在的維斯塔危險已經程度上升了好幾個等級，特別是他身上那層“黑膜”，那甚至能將「四•方•鎮」強行扭曲，恐怕普通的攻擊已經不能對他起任何作用了。

就在「虎」猶豫不決之時，指揮部那邊卻下了新的指示。

“想辦法繼續牽制他，「虎」，我們已經派增援過去了。”

“收到。”

雖然是這麼說，但他心中卻並不指望那所謂的“增援”，先不說自己能拖住這怪物多久，就算增援到了，那又能對他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嗎？要知道，之前自己的每一招可謂不留餘力，但直到現在對方身上都沒出現哪怕是刮痕大小的傷口……這已經不能用怪物來形容了。

到此時的“導航精靈”卻不斷地喊著維斯塔的名字，因為他感受到他已經失去意識了，在這種戰鬥中失去意識，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死的！

“維斯塔！維斯塔！”

“導航精靈”急得去搖他的腦袋，但他終歸是連身軀都沒有的、只存在於維斯塔腦中的“臆想”，所以他連觸碰他都做不到。

而這時的「虎」卻一步步走了過來，他要小心翼翼地想要再靠近些，好觀察維斯塔身上的那層“黑膜”到底是什麼性質。

靈術「月神•零」！

「虎—16」的身軀開始迅速發熱，它再次由黑變紅，僅僅是一秒不到的時間內，他身旁就升起了無數的蒸汽，那是周圍的海水正被他不斷汽化，此時的「虎—16」如同是那煉獄中的赤焰之獸，將接近之物盡數毀滅。

而在「虎」的眼中，世界變得無比緩慢，無論是周圍升起的氣泡還是維斯塔身上那層“黑膜”的輕微振動都像是每個被放大放慢的特寫鏡頭。

“該死啊！維斯塔，你快醒……”

“導航精靈”愣住了，因為他正感覺到自己正在逐漸遠離維斯塔……

“這是……”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的維斯塔就開始快速變小，然後化作一個點……

「虎」也愣住了，因為他剛才看到維斯塔的頭上飛出一個光點，但他也不知道那個光點是什麼，它既不像是純粹的靈力，也不像是生命體……

而與此同時，維斯塔身上黑色毛髮開始慢慢消失，鋒利的爪子也褪了回去，就連那層“黑膜”也逐漸消失……看樣子他正在從這個“怪物”狀態解除。

「虎」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但他的手都幾乎要碰到維斯塔了，後者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手腕上馬上傳來了灼燒感，但此刻「虎」卻好像忘記了呼吸一般定在原地，他能看到維斯塔，也能感受到他，可是，可是他卻無法動彈啊！！！

心中的憤怒早就戰勝了起初的震驚與不解，他不能相信啊！對方居然比他還要快！比在「月神•零」加持著的他還要快！

但維斯塔很快就放開了手，不知從何處升起的藍色靈力匯聚在他身邊，隨後以球狀將維斯塔逐漸包裹於其中。

「虎」也動了起來，他沒有絲毫停頓，一拳便打在那球體上，但他卻沒有感受到任何實感。

完全將維斯塔包裹住的同時，球體底部的藍色靈力卻在旋轉中消失，而「虎」就眼睜睜地看著維斯塔消失在自己面前，那些藍色靈力如一道妖風，神出鬼沒地將維斯塔捲走，然後再神出鬼沒地消失。

而在維斯塔消失的一瞬間，「虎」先前打出的那一拳卻在海中炸開，將他面前的空間震得天搖地動。

「虎」就這樣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抬起手臂，但那手腕卻沒有任何灼燒過的痕跡……

或許連秒都不到？在「月神•零」的極度加速下，他看到的卻像是一瞬的幻覺，可它又如此真實，如此……痛。

他敢肯定，剛剛在維斯塔握住他手腕的一瞬間，他靈力的性質突然改變了……變成了一種……能讓他感受到焚心般疼痛的藍色火焰……

但更讓他久久無法忘懷的是，在那球體合上之前，他透過最後的縫隙看到了維斯塔的臉。

那是張他從未見過的臉……那不是那個男人的臉，而是屬於……一名少年……

「虎」又想起之前從維斯塔頭上飛出的那個小光點，即使在「月神•零」的加持下他依舊無法看清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對於「虎—16」這種最新機型來說，就算那東西比沙子還小，他也能輕易用眼睛將它捕捉下來才對……

但「虎」之後翻看回放才知道，看「虎—16」的“眼睛”裡壓根就沒有那個小光點——那個小光點不是靠攝像頭看到的，而是他自己感受到的！那是一道靈魂物質！

隨著「月神•零」的解除，「虎—16」的機體也逐漸冷卻下來，那赤紅的機體也恢復了原本的漆黑。

而這時「虎」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片海域突然變暗了許多，甚至「虎—16」都自動開啟了夜視模式。

在發現了哪裡不對勁後，「虎」睜大了眼，卻說不出一句話。

不止是「虎」，通訊系統裡也沒有任何聲音，因為就連存在於另一個空間的暗影龍族指揮部也靜如死寂，他們無人敢相信剛剛「虎—16」記錄下來的畫面……這場戰鬥已經給了他們太多震撼和不解，以至於到最後他們都沒有緩過來。

最終還是那個男人最先開了口，他開啟通訊系統，對那「深淵」中呆若木雞的「虎」說道：

“「虎」，你的工作已完成，先回來吧，接下來就是我們的任務了。”

「虎」沒有回應，男人又朝他喊了兩聲。

“喂，你白痴嗎？下班了！還傻傻地站在那幹什麼？”

男人這番話逗笑了一旁的操作人員，而「虎」也終於回過神來，趕緊回應道：

“明、明白了老大，那我……撤了？”

“嗯。”男人無聲地嘆了口氣，“我會派人去調查“月亮”的，你不用操心。”

「虎」默默點頭，但在離開之前，他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下方漆黑無光的海底，以及那“月亮”留下的巨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