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黃昏王」
“塔沙，塔沙……”
「食月」每踏出一步，腳下厚厚的落葉都會紛紛碎裂，它們同是「黃昏森林」的產物，但在「食月」腳下，它們甚至要比一般的枯葉還要脆弱。
走了一陣，鞋子裡還是進了不少碎屑，這使他不禁皺了皺眉。
“我還以為直接粉碎這些葉子會好一點……果然還是不要用走的了。”
不過也不需要走多遠了，畢竟前方就是那摩天樓般高大的巨樹，而此處，便是「黃昏森林」的中心。
“如果覺得麻煩的話，下次我可以專門為你開一條道。”
蒼老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食月」抬起頭，在那長長的臺階之上，一箇中年男人正坐在那巨大的王座裡，他身穿黑袍，只露出了一個腦袋。
男人的臉稜角分明，甚至有些乾瘦，但面板卻透露著琥珀一般的光澤……然而在「食月」眼中，這張臉都已經算好的了，在那身黑袍之下，大概是腐爛的肉體和植物的結合體。
換句話說，這位「黃昏王」和那些傀儡怪物在身體構造上並無兩樣。
“好久不見，我敬愛的王。”「食月」微微鞠了一躬，“不知道您是否已經拿到那件東西了呢？”
“在這裡。”
一個透明的、只有水瓶大小的圓柱體被王座旁的樹根緩緩抬起，而這件東西即是在覃越那裡偷來的暗影龍族的“靈核”！
“很輕鬆不是嗎？”「食月」微微一笑。
“你答應我的東西呢？”
“當然帶來了。”
「食月」打了個響指，後上方就憑空出現一隻機械巨手，而一個昏迷著的紫發女孩正躺在巨手的掌心之中。
“「艾比」，對吧？抓她可是費了我不少力氣。”
“你做了太多多餘的事……我只要她一個人。”
“做什麼事都要謹慎，這是本人的行動法則，事實證明，沒人會想到我的目標是這個女孩，更不會有人將這些事聯想到您的身上，不是嗎？”
「黃昏王」盯著他的眼睛，但在面具之下，「食月」卻笑著閉上了眼。
“我們之間，只不過是交易。”
“當然。”「食月」淡淡道，“不過如果有人覺得我們不只是單純的交易，那要怎麼辦呢？”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那這位小姐，又怎麼看呢？”
「食月」輕笑著轉身，向遠處的一個身影微微鞠了一躬——一個藍髮少女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裡，而「黃昏王」一眼就認出了她是「七王使」中的「獵爪」。
雖然「獵爪」看起來不過是個高中生大小的女孩，但她身上卻沒有一絲稚氣，即使是直面「黃昏王」，她的眼神也不曾動搖半分……與其說她是“少年老成”，倒不如說是這副年輕的外殼裡裝了一個成熟的靈魂，甚至太成熟了導致外表都沒有那麼可愛了——至少「食月」是這麼認為。
「獵爪」雙手抱胸，她只是看了在那王座之上的人一眼，又很快把目光移回到「食月」身上……比起那無法脫離「黃昏森林」的「黃昏王」，很明顯這傢伙更加危險。
“我記得……你叫「食月」對吧？這些也是「灰黑之果」的計劃嗎？”
“計劃？噗……”「食月」似乎被逗笑了，“不不不，我從剛才就已經說清楚了，這只是單純的交易而已……不過我也說了，別人相不相信不是我能決定的。”
“那我換個問題吧：「灰黑之果」的其他人，還在這裡嗎？”
「食月」笑笑，“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
“你們不是一個組織的嗎？”
“只是有相同目標的烏合之眾聚在一起而已，如果沒有背後的那個暗影龍族，我們這些人早就被各方勢力所絞殺了。”
「獵爪」還想問些什麼，但「黃昏王」卻打斷了他們。
“兩位，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就請離開這裡吧。”
“……”
「獵爪」一時無言，說實話，她覺得這兩人都已經被抓起來，但僅憑她一個人顯然是奈何不了他們的……
“等一下呀我敬愛的王，我們之間的交易還未完成吧？”
「黃昏王」沒有回話，他用枝條將那顆靈核丟擲，同時在「食月」的身旁，一隻大鵬模樣的傀儡從落葉堆中突然飛出，抓住那巨手上的「艾比」後又像魚入大海一樣鑽入另一側的落葉堆裡……對「黃昏王」來說，交易就此完成了。
「食月」望著在空中呈拋物線下落的靈核，裝模作樣地伸出了手，就等它按照原本的路線落入自己手中——不過如他所料，「獵爪」閃現到空中將它搶走了。
“哦呀？難道你打算參與這次的交易？明明之前拒絕了我來著。”
「獵爪」順利落地，她不知道「食月」為什麼沒有阻攔她，但既然她拿到手了，這東西都不能輕易還給那傢伙。
她仔細觀察了一下手中的圓柱形容器，但一眼還真看不出這裡面的東西是什麼……
“這東西……是靈核？”
“誰知道呢？”「食月」聳聳肩，“畢竟它不是我的。”
「獵爪」又敲了敲這個容器的外殼，傳來的卻是水晶一般的質感。
容器中的黑色靈力像是沼澤泥一樣粘稠，它們像是魚群一樣圍繞中心那顆發著暗光的“靈核”無規則運動著……「獵爪」不敢說見多識廣，但她可以確定這座島上本是沒有這件東西的，因為它從裡到外都給她一種怪異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在提醒她，這玩意絕對是一塊燙手山芋……
“好了，現在能把它還給我了嗎？”「食月」緩緩向她走來。
“我有幾個問題。”「獵爪」把它收進口袋，“其一，這東西到底是從哪來的？其二，如果它不是你的，那為什麼要費那麼大勁拿到它？其三……”
還沒等她說完，一道充滿著殺氣的斬擊就破空而來，「獵爪」連嘴巴都沒合上，卻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從原地消失……
呼——！在這刀斬空之後，那突然出現的刀刃卻化作一股無形的白煙，本握著它的男人只是輕輕一拍，它就徹底消失於林間。
“沒想到你居然會留手。”「食月」笑笑，“怎麼，看到可愛的女孩子就下不了手了？”
“只是沒那個必要而已。”
男人的身影漸漸浮現，他穿著一件亮黑色的衛衣，高高的衣領和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而他的腰間別著一把仍未出鞘的長刀，可無論是刀鞘還是刀柄都樸實無華，看起來甚至有點像是不太模擬的模型……但在「獵爪」眼中，這個男人的危險程度絕不低於「食月」。
她落在了那棵巨樹的樹枝之上，雖然此刻能居高臨下地看到下面兩人的位置，但她的內心卻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那個男人似乎也是「灰黑之果」的人……雖然不知道他具體實力有多強，但僅憑剛才那一刀，就足以將她劈成兩半，若不是有「七王使」的瞬移能力在身，或許就算是正面對上，她也無法逃脫……
接下來要怎麼辦？繼續留在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了，先不說那個男人對自己到底有沒有殺心，但就連一個「食月」她都處理不了，又怎麼能奈何這兩人呢？
可就這樣走嗎？那也太便宜他們了！不僅把這裡的局勢徹底攪亂，還能光明正大地在他們「七王使」面前晃悠，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可惡！「獵爪」心中暗罵一聲，只怪她能力不夠，如果換作是其他「七王使」，或許還能抓住其中一個，也不至於像她現在這樣不得不狼狽地逃回去了……
而就在這時，她的腦中突然響起了「慧識」的聲音。
“「獵爪」，先從這裡退出去吧，剩下的交給我。”
“「慧識」大人……？”
「慧識」沒有給出回應，但她能感受到對方已經進去「黃昏森林」了。
“哦？”「食月」向某個方向望去，“看來又有人進到這裡來了。”
“……”持刀的男人沉默了一陣，卻要轉身離開。
“嗯？要走了嗎？”
“這些事是你擅自為之，我沒理由幫你。”
“唔……那你剛才的出手是什麼意思？”
“我改主意了。”
“好吧好吧。”「食月」擺擺手，“那我可就——大開殺戒嘍？”
“隨你。”男人隨便敷衍了一句，然後就消失了。
看著兩人相繼離開，「獵爪」不甘地握了握拳，但她除了趕緊回到妖森，也幹不了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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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這個“秦越”是你失散的哥哥啊……”白髮少女點點頭，“可是，你是怎麼憑一個名字就確定他是呢？”
“其實……我也不確定……只是，至少要嘗試一下……”
“不過，我有個在意的點，那個能隨意變化外表的人，你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嗎？”
“我聽說協會里的前輩們說，那人應該是「灰黑之果」的「食月」……他幾乎很少露面，和他交手過的人甚至連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可我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就是這個叫「食月」的小子對吧？”男人的聲音突然從兩人身後傳來，“一定就是他在陷害覃越那小子！”
“嗚啊——！”白髮少女不禁嚇了一跳，“前輩您在幹什麼啊？！”
“啊……”男人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現在他的腰正卡在牆裡面……準確的說，是他的身體虛化了，然後卡在這面牆裡偷聽她倆的對話。
其實聽到「食月」假冒覃越身份來欺騙這個女孩的時候他就已經氣得不行了，不過為了聽完前因後果，他就忍著沒從牆裡出來，但後來一想起這一路上受的憋屈，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而一旁的秦小彌不僅被嚇了一跳，更是驚訝於男人的突然出現，他是怎麼一點氣息都不散發出來，一直偷聽了那麼久的？
而且這傢伙明明先幾分鐘才沉沉睡去，現在又活潑亂跳地醒過來了，更別說他顯然不是剛醒的……
不過，看他這樣子，似乎認識秦越？
“前輩！你怎麼不好好躺床上休息啊！？”白髮少女把他按了回去，“而且偷聽女孩子們的聊天可是很惡劣的行為！快給我回去！”
“喂！等一下！不要這樣硬按……我自己會回去啦！”
把男人按了回去後，白髮少女也走回到了秦小彌身邊。
“唉……”白髮少女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她又突然想起來什麼，又趕緊解釋。
“啊，還沒和你說吧，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叫……”
說道這裡她像個木頭人一樣定住了，這樣說來，她甚至連這個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應該說是他把自己隱藏的太好了，如果不是她親眼見過他的身手，誰又能相信這座島上還藏著一個和「七王使」不相上下的神秘高手呢？
而有這種實力卻能一點訊息都不透露地讓自己隱藏幾十年，那更是了不得，而憑他現在的狀態，實力或許不僅沒有半分減弱，還可能變得更強了。
“前輩！”她一下子衝到男人的病房，“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呢！快告訴我！”
“啊？”男人一臉懵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啊？再說，我也不知道你是誰啊。”
秦小彌也跟著走了進來，不過她一進來就看到了原地石化的白髮少女。
“前輩……您……不記得我嗎？”
“不然呢？”
“那您一開始怎麼不問？”
“那肯定是覃越那小子的狀況比較重要啊！在沒弄清楚之前誰有心思聊天啊！”
“那小子是你兒子嗎你這麼關心他？！”白髮少女氣不打一處來，“一口一個覃越覃越的，您難道就一點都不關心我嗎？看看我啊！”
“……”
男人愣了片刻，最後還是一臉懵。
“你誰？”
少發少女簡直要氣得吐血，而秦小彌只能默默開口道：
“前輩，她是「七王使」中的「白鳳」，您曾經救過她的。”
“救過她？什麼時候？”
“十年前啊！”「白鳳」喊道，“十年前您在「黃昏森林」裡救了我，您忘了？”
“十年前……？”男人回憶了一下，“哦，那個時候，不過我記得那娃子不是白頭髮的啊。”
“那當然……”「白鳳」有點不好意思，“是染的啊，白色好看……”
“妖森裡還有染頭髮的地方？”
“我出去染的……”
說到這裡，「白鳳」的臉都有些微微發燙了，說實話，染頭髮還是她沒有成為「七王使」之前的事，也算是年輕時的衝動之一吧……
不對！她才20歲不到啊！本來就是年輕人，染個頭發怎麼了？！
不過男人並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而是問起了一旁的秦小彌。
“你說你是覃越那小子的妹妹？”
“我……我是有個哥哥叫秦越……”她不自覺地退到了「白鳳」身旁。
“唔……”男人又看向「白鳳」，“丫頭，你不是「七王使」嗎？帶她去看一眼。”
“沒有王的允許，誰也不能入「聖池」，就連「七王使」也不例外，所以……抱歉……”
秦小彌知道她的為難，所以本就不抱什麼希望，但男人不一樣，他對覃越的事總是有著一種怪異的執著。
“那你告訴我，那個「聖池」在哪，我帶這孩子去。”
“只有王才能開啟「聖池」的入口……”
“哎呀你就說你知不知道它在哪吧。”
“您難道打算硬闖嗎？”
男人一時沒有回話，他看著被石膏包裹著的雙手，突然猛然把它們一起砸碎。
“前輩！”
“丫頭，你知道嗎，雖然我認識那小子還不到兩天，但我能確定他絕對不是壞人……”
“僅憑這一點，就值得您為他付出那麼多嗎？”
“你不懂。”他搖搖頭，“那小子……是萬里挑一的天才，他意識到自己力量的強大，同時還能將自己隱藏的像個普通人一樣，更重要的……”
他看著「白鳳」的眼睛，“他絕不是我們這種泛泛之輩，他是要成為“英雄”的人……”
“前輩……我不明白……”
“不明白嗎……那至少，不要讓一個善良的好人蒙受冤屈，就算是我求你們了。”
「白鳳」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實際上她並不瞭解男人，不知道他那些荒唐的過去，所以也就不知道，在男人逃亡的那幾年裡，他是多麼的不甘和委屈。
“……”
“好吧，我會想辦法，但……前輩您要告訴我您的名字。”
“呵，我的名字……你就這麼想知道？”
“當然。”
男人看著她真誠的眼神，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丫頭，想學「道」嗎？”
“學！”「白鳳」一口答應。
男人笑了，“你知道「道」是什麼嗎就說要學。”
“只要前輩能將名字告訴我。”
男人又笑了，只不過，這次他卻像釋然了一般，毫無猶豫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葉無塵——一個本該是在四十年前就死去的罪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