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縣,古滕國也。秦朝廢分封,置滕縣。歷經千年變遷,延續至滿清。

滕縣地處魯中南山區西南麓,屬黃淮沖積平原,氣候溫暖,四季分明,雨量充沛,光照充足,物產多樣,礦藏豐沛。人口密集,經濟發達,交通便捷,自古乃人傑地靈之鄉。

滿清道光年間,天災人禍,外辱內患,朝廷腐敗,民間疾苦,黃河失修,水旱更替,累及陝、晉、豫、魯、皖諸省三十餘州縣,百姓死傷何止萬千,背井流民不計其數。而滕縣地區則風調雨順、社會安定,百姓頗有富餘。四方流民爭相湧入,或沿街乞討,或與人幫工,以求活命。亦有不法之徒,為匪為盜,呼嘯山林,成為地方大患。

道光20年(公元1840年),清英爆發鴉片戰爭。道光21年、22年、23年(公元1841年、公元1842年、公元1843年),連續三年黃河下游發生大洪水和特大洪水,實為百年難遇,陝、晉地區受災最重,百姓流離失所,只得背井離鄉,別尋生路,漸有些許山西人逃難至滕縣。

滕縣向西三十里,乃桑村,因此地大興養蠶,遍植桑樹而得名,由於繅絲紡織帶動,人氣聚增,遂成鄉鎮,名曰桑村鄉。

道光25年(公元1845年)5月的一天,在桑村最繁華的東西大道上,李瑞一籌莫展地蹲在自家門口的石階上。其實李瑞的愁是由喜造成的,早上媳婦剛生了個大胖小子。添人增口,李家有後,本應是件天大的喜事,但大喜之後便是大愁,人口,人口,有人便有口,而口乃天生無底洞,今兒個填多少糧食,明兒個就照樣全空了。李瑞無甚本事,唯以種地為生,這是靠老天爺賞飯的行當,年年叫人捉摸不定,即便老天爺開恩,賞了個好年成,除去地租,除去苛捐雜稅,也就所剩無幾了,自己和母親、媳婦三人相依為命,一年到頭都是混個半飽。趕上年成不好,地租和苛捐雜稅一點不能少,那就只能進山挖野菜充飢,再差一些,也只好舉家關門外出要飯(滕縣方言,意思為:乞討。)為生了。現在正值青黃不接的時候,媳婦偏偏生了孩子,僅有的一點陳糧全熬了粥給媳婦補身子了,自己和母親就喝了點刷鍋水,晚上這頓就實在沒有著落了。

“這人要是光吃不屙,吃一頓管一年不害餓,該多好啊!難怪老百姓千百年來都羨慕貔貅。”李瑞越是胡思亂想,越是心結紛繁,進而烏雲矇頭,臉色灰暗,眼光也變得無精打采,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街景。此時的天氣陰沉欲雨,街道兩旁全是灰牆灰瓦,往來行人也多是身穿灰布衣衫,全都灰到了一塊。

李瑞,字曉友,原本不是桑村人士,祖籍江蘇泰昌,因老家遭受水災,爺爺帶著一家逃難至此,恰好奶奶會織布,便在一大戶人家當幫工,爺爺也給這戶人家看門護院、幹些雜活,久之便定居下來。爺爺、奶奶勞苦一輩子蓋了這所房子。爺(滕縣方言,部分家族使用,指:父親。)和自己皆是身無長術,混到現在也就只剩下這座房子。幸好爺爺的眼光不錯,房子建成後,門前的街道越來越繁華,照理說這麼好的地份(滕縣方言,意思為:地方,地段。)騰間房子做個小買賣應該不差,但李瑞大老粗一個,哪能幹得了那精打細算的活?空眼熱鄰居們的雜貨鋪、豆油坊、糧米店,只恨自己小時候調皮搗蛋,不願上學,若不是爺拿著棍子逼著自己唸了幾年私塾,恐怕連人家幌子上的字號都不認識。

李瑞的胡思亂想不時地被熟人打招呼而打斷,李瑞也僅以“嗯”、“啊”二字打發。李瑞忽將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一個人身上,此人身材高瘦,面色飢黃,衣著略舊但精神抖擻。此時正值立夏,午後的天氣已是相當炎熱,街上爺們無不袒懷挽袖,唯獨此人扣袢嚴整、衣袖覆腕。其衣衫亦是灰色,但李瑞總感覺此人之灰色與他人之灰色不同,人如其衣,由表及裡,故此李瑞覺得此人非同常人。茶館裡說書先生常常形容紈絝子弟為:金玉其外,敗絮其內。那麼此人便應是:敗絮其外,金玉其內。

李瑞並非一眼就盯上此人,而是此人已沿著此街轉悠了半晌,每到一家門前就盯著門面、屋牆看上半天,再去看下一家,到街頭再折回來,依舊挨家挨戶地看一遍。李瑞著實想不明白這老百姓的破房子有什麼值得一看再看的。

李瑞尋思:此人必是逃荒而來。如今世道變幻莫測,天災人禍不斷,常有逃難之人來本地討飯。有本事的打著呱噠簡子(滕縣方言,指:快板。)唱段順口溜,沒本事的就“爺爺”、“奶奶”地不斷央求,臉皮厚的堵門惡討,不給就賴著不走,更甚者不光要飯,還得要錢。臉皮薄的便如此人,不好意思上人家門,自然難以討得,偶爾遇到極為良善的人家主動施捨,方才千恩萬謝地收下。李瑞就是幼年跟著爺爺、奶奶、爺、娘討飯過來的,那時挨餓受凍、遭人白眼的滋味,至今依然記得。

曾經的天涯淪落人看到現在的天涯淪落人,照理說,李瑞對這樣臉皮薄的逃荒者也應主動救濟一下,但想到家裡現在已經揭不開的鍋,自己確實沒有什麼心思和能力沾染這個麻煩。然而埋藏在中國老百姓骨子裡的善良還是驅使李瑞在那人不知第幾次轉悠到自家門前時開了口:“這位先生,恁是餓了吧,家來吃口東西吧。”

李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開口就稱呼此人為“先生”,可能從心裡早已認定這個樣的人就應該是一位先生。

那人見有人主動同他答話,也頓感意外,忙作揖道:“多謝老哥好意,額不餓。”

李瑞:“看你轉悠老半天了,家來喝口水(滕縣方言,發音為:fei,三聲)、歇歇腿也好啊。”還是善良驅使了李瑞第二次開口。

那人果然是個臉皮薄的,再一、再二,不等再三,便已不好意思拒絕李瑞的好意了,又作揖道:“既然如此,便只好叨擾老哥了。”

李瑞見那人應承下來了,懊悔不已,但話已出口,也只得起身,硬著頭皮把那人往家裡帶。

家裡確實沒什麼能吃的東西招待外人了,李瑞只得對母親說有朋友來串門了,讓母親去生火燒水。

李瑞招呼那人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聽先生口音,是山西人吧?”

那人:“老哥說的不差,額正是山西人。”

李瑞等了一會兒,見沒了下文,知道人家不願透露身世,只得繼續問道:“山西去年受災厲害嗎?”

山西人嘆氣:“年成不好,非澇即旱,再加上黃河大堤失修,連年決口,額離家一年多了,也不知去年什麼情況。”

李瑞:“照這麼說,估計這兩年也好不了。先生今兒個到了俺們這裡,就別回去了,明兒個到縣城找份活幹,一個大老爺們光養活自己也不難。”

山西人:“老哥說的極是。”

李瑞:“先生到了本地,也算不得外人,我聽說這方人都是從山西大槐樹遷過來的。就是不知道這大槐樹在山西哪裡?”

山西人:“在山西洪洞,離額家也不算太遠。”

這時從裡屋傳來孩子的哭聲。李瑞嘆了口氣,解釋道:“今兒個上午,剛添了個小子(滕縣方言,意思為:生了個男孩。)。”

山西人一聽,忙向李瑞道喜。

李瑞:“哪有什麼喜,多個人就多張嘴要糊。”

山西人:“老哥說哪裡話,人乃是根本,有人方有一切。趕上小侄降生,本該奉上賀禮,奈何來之匆忙,無有準備。”說罷從腰上解下一物:“這是家母所授,自幼佩戴,不曾離身,今送與小侄,權當見面之禮。”

李瑞打眼一看,那玉溫潤無瑕,樣式正是自己在門口唸叨的貔貅,知道定是價值不菲,又聽是人家母親留的念想,意義又非同一般,自然不肯收留,極力推辭。

山西人:“老哥不必推辭,咱們算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嘛禮物還能比交情貴?”

李瑞聞聽,也無理由再推卻,只得連聲謝謝地收下,進到裡屋告訴媳婦,讓其好好保管。又把新生的孩子抱出來與山西人見面,讓小孩叫山西人叔叔。

才出生半天的孩子哪裡會叫?但是說也奇怪,原本還在哭鬧不止的孩子見了山西人登時止住啼哭,滿臉欣喜,口裡咿咿呀呀地,彷彿果能與大人說話一般。山西人自然也非常高興,連連聲稱自己與此子有緣。

李瑞:“先生是個文化人,就請先生為這孩子起個名字吧。”

山西人:“不知老哥對這孩子有甚期盼?”

李瑞嘆道:“實不相瞞,俺爺爺也是逃難來到這裡的,到俺爺,還有俺,三代一貧如洗,俺就希望這孩子能把俺這家興起來。”

山西人略加沉思:“有人便有家,人貴在有德,若要興家,必先興德,這孩子大名就叫興德。”

李瑞是念過幾年私塾的,自然背過:‘孟子者,七篇止。講道德,說仁義。’知道‘德’字是好的,忙說道:“俺家姓李,李興德,理應先興德,聽起來就不孬。”

山西人:“尚書雲:‘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德乃大。’望此子先有容量然後成其大德,將來其字就叫:‘子容’吧。”

提到尚書,已經超出了李瑞的文化範疇,只知其書名,不知其內容,但想來‘容’字必和‘德’字一樣是好的。

“行,行,行,行。”李瑞滿口應承。

此時母親已將水燒開,把壺提摟(滕縣方言,意思為:拎。)到桌旁,拿出碗來倒了兩碗,轉身到裡屋看兒媳婦。

既然收了山西人的見面禮,還請人家給兒子起了名字,人家又送了個字號,李瑞覺得已絕不好意思只給人家喝幾碗茶(滕縣方言中白開水亦稱作茶。)了。

李瑞趁把孩子送回裡屋之機,向媳婦要錢,打算買些酒菜招待山西人。家裡的確還有幾塊錢,全由媳婦管著,但那也是全部的財產,如今孩子出生了,往後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因此就連今天斷糧了,全家人也沒有誰動那幾塊錢的念頭。

母親不解地問:“哪裡來的朋友?比孩子的舅還親嗎?今天已經給孩子姥孃家捎去信了,過不幾天就來送祝米,還有叫滿月,過百天,哪樣不得花錢?”

李瑞自然不能說是今天剛在街上碰到的朋友:“人家送的玉貔貅夠吃多少頓酒席的?”

媳婦:“他送的玉貔貅雖貴,但咱又不能馬上拿去賣錢,咱眼門前(滕縣方言,意思為:目前,當下。)就沒法過。”

李瑞:“我明天想想法,找人借點,再熬一個月,新麥就下來了。”

媳婦沒法,只得把錢給了李瑞,安排(滕縣方言,意思為:囑咐。)省點花。

李瑞和山西人打了聲招呼,說出去辦點事。

李瑞買了一瓶酒、一隻雞、一條魚、一些青菜,回來後囑咐母親下廚,自己又和山西人攀談起來:“聽說你們山西人個個天生就會做生意?”

山西人嘆道:“那都是被逼得沒法子,如果年年風調雨順,在家種地能吃飽穿暖,誰還願意東跑西顛、風吹日曬地做生意?天天擔驚受怕,連覺都睡不安生。”

李瑞嘆道:“種地也有種地的難處,俺們這裡年成倒是好些,但一年到頭累死累活種地,還是吃不飽穿不暖。我倒是想做點生意,就是不會,也沒有本錢。”

山西人:“想做生意倒也不難,大本錢有大本錢的做法,小本錢有小本錢的做法,沒本錢有沒本錢的做法。”

李瑞:“大本錢有大本錢的做法,小本錢有小本錢的做法,我倒理解,這沒本錢的生意怎麼做?難不成去偷去搶?”

山西人:“老哥有所不知,額們山西好多鼎鼎有名的大富商,早先都是身無分文,靠著給人家做學徒、當夥計一步步白手起家。日升昌的創辦人雷履泰,父親早逝世,家境貧寒,自幼進平遙城當學徒做買賣,在賭場看寶盆,被西裕成李大全看中,請到顏料鋪做掌櫃。後來創辦日升昌票號,現在全國都有分號,生意興隆,日進斗金。”

李瑞聽罷,滿臉羨慕:“俺沒有雷掌櫃的頭腦,也沒人能看得上俺,請俺當掌櫃。”

山西人:“靠自身起家的也大有人在。山西靈石靜升王氏始祖王石,元皇慶年間遷至靜升村定居,起先是個佃戶,後來自己開了幾畝荒田,靠做豆腐起家,十世後開始經商,十一世時成為鉅商大賈,至今延綿五百餘年,經久不衰。”

李瑞聽罷,又嘆曰:“俺爺爺那輩就是逃荒避難的,到俺已三輩人了,輩輩沒嘛出息,怎麼跟人家靜升王家比。”

山西人:“但凡大富之家,莫不是經過三代以上積累。再比如山西祁縣喬家,其祖喬貴發早年父母雙亡,給人當幫傭,後來結識了一個秦姓兄弟,合夥做大豆生意,開設客貨棧復盛公,生意興隆,故包頭城有“先有復盛公,後有包頭城”之說。歷經三代,如今喬致庸已是山西首屈一指的鉅商富賈。

老哥既愁沒有祖上積累,何不從自己開始,不出三代,雖不敢說能成為像喬家那樣的鉅商富賈,必能保障一家衣食無憂。”

此時母親已將飯菜做好,李瑞與山西人攀談越來越有興趣,遂請山西人邊吃邊聊,山西人也不客氣。

李瑞:“照先生這樣說,像俺這樣憨頭憨腦的也能靠做生意發家致富?”

山西人:“經商之道以誠為本,以義為先,然後方能言取利。至於頭腦,倒在其次,俗話說,有智使智,無智使力嘛。”

李瑞:“那使智怎麼做生意?使力又怎麼做生意?”

山西人:“使智者,可做掌櫃店員,管人管賬;使力者,可做販夫走卒、保鏢護院。”

李瑞:“做販夫走卒也能發大財嗎?”

山西人笑道:“無論使智還是使力皆不足以發大財。”

李瑞納悶:“這是為嘛?”

山西人:“老哥請想,無論一人之智,還是一人之力,終究有限,憑一己之能,養活一家尚且不易,哪裡還能掙得大財?所謂富在術數,不再勞身,欲發大財,還需廣聚他人之力,為我所用。”

李瑞:“怎麼個廣聚他人之力為我所用?”

山西人:“比如老哥開幾家門面,僱上夥計,便是聚夥計之力為我所用。又比如老哥有百十畝地,租給佃戶,便是聚佃戶之力為我所用。老哥便可閒居家中,無需動腦,無需動手,坐收利潤租金。”

李瑞恍然大悟:“難怪街上那些門面的老闆個個一天到晚坐在門口喝茶,那些地主老財整天連大門都不出,照樣頓頓有酒有肉,原來他們都是在聚他人之力為我所用。”

山西人笑道:“聚人之力雖能發財,終非上上之策。聚財之力,方為致富之大道。”

李瑞:“還有聚財之力?”

山西人:“老哥請想,聚人之力,你需管人家吃穿住用,月月開人工錢,一年到頭還能賺得多點利潤?若將錢借貸出去,以每年三成利潤來算,不出三年便可翻上一番,這又是多少利潤?”

李瑞:“三年才翻一番,那也不算多啊。”

山西人:“如果是十年呢?”

李瑞:“三四番?”

山西人:“是17番。”

李瑞:“17番!”

山西人:“三十年呢?”

李瑞再笨也知道,肯定不是30來番了。

山西人見李瑞不再回答,便直接公佈答案:“是5000多番。”

李瑞:“5000多番!”

聽到這個結果,李瑞除了震驚外,腦子裡的大直賬開始盤算起來,假如現在有1萬兩銀子,全部放貸出去,30年後便是5000萬兩,那豈不就是像雷履泰、喬致庸那樣的大富翁了,假如現在有100兩,30年後便是50萬兩,這在滕縣城肯定能算得上富戶大家了。可是現在家裡翻個底朝天,也翻不出二兩銀子來,即便是二兩銀子放貸出去,30年後也是一萬兩,這在桑村也能稱得上是富貴之家了。想到這裡,李瑞甚至有了馬上找媳婦把那幾塊銀元討來連夜放貸出去的衝動。

山西人似乎看出了李瑞心裡的小九九:“當然,那都是理想的情況。不然,遍地都是有錢人了。”

李瑞也尷尬地笑了笑,發財自然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忙向山西人敬酒。李瑞繼續諮詢生意之道,山西人侃侃而談,上至陶朱猗頓,下至山西各大家族,甚至說到西洋的荷蘭國、西班牙國、大英帝國是怎麼樣做生意的。李瑞聽了個懵懵懂懂,一知半解。但有一件事情在心裡卻越來越明朗了,那就是眼前的這位山西人絕對是個做生意的高手,別看現在落魄,他日必能大富大貴。自己能偶然結識到他,當真是三生有幸。

二人談起來沒完沒了。媳婦本想等到二人喝完酒後,自己能吃點剩菜,左等右等,不見有個頭緒,乾脆摟著孩子睡了,後來母親也熬不過,也先睡了。

二人聊到東方魚白,方想到已是一夜未眠。李瑞那陰霾的心裡卻像那東方的天際升起了一顆火紅的太陽。

山西人:“這經商通賈,終究是旁支末梢,蓋房置地才是根本,方為長久之道,此之謂:以末致財,以本守之。”

李瑞:“聽先生一夜話,俺的心裡猛一亮。”

山西人聞言一笑:“總不能白瞎了老哥這一桌酒席不是?”

李瑞:“先生今後要做嘛生意,一定要算上俺一份。”

山西人:“那是自然,容額到縣城看看,少則十天,多則一月,額再回來跟老哥商量。”

山西人見天已大亮,起身告辭。李瑞:“先生一夜未睡,先睡兩個時辰再走吧。”

山西人:“山西人經常走南闖北,晚上通宵看守貨物,熬一兩晚不算個啥。”

李瑞見山西人非要走,忙把買酒肉剩下的零錢全部送給山西人,山西人略加推辭,也就帶上了。

媳婦、母親聞聽山西人自來家中,連吃帶喝,臨走還拿著,整整花了一塊銀元,一起數落李瑞半熟(滕縣方言,“熟”發音為fu,二聲。“半熟”意思為:半傻、二傻、不聰明。),李瑞也只是悶頭聽著不吱聲。

山西人走後,李瑞家裡的日子猶如往常一樣。李瑞每天忙著到東鄰西舍家借糧,到這個節骨眼上,家家都沒餘糧,好在老百姓都淳樸善良,知道李瑞家新添了孩子,能幫一點就幫一點。

孩子送祝米、叫滿月,招待了孩子姥孃親戚家兩頓酒席,李瑞家裡的那幾塊銀元就全都花光了,李瑞放貸30年賺一萬兩銀子的泡影也就隨之破滅了。正如山西人說的那樣,發財哪有那麼容易,普通老百姓能養活一家人就很難得了。

好在新麥該割了,捱餓的日子總算熬過去了。家裡還有點糧食的,一般不急著割麥,都是再等幾天,讓麥熟透了再割。吃不上飯的,自然顧不上這些,能早割天就早割天,先顧上眼前再說。

今年李瑞是第一個割麥的,鄰居都勸他再等兩天,李瑞也不管不顧。因為他知道,山西人指不定哪天就回來找他,到時候就要忙著做生意不迭地(滕縣方言,意識為:沒時間、沒工夫。)割了,所以要趁著現在得閒(滕縣方言,意為:有時間、有空閒。)早把麥割完。

做生意總得有點本錢啊,現在家裡沒有分文了。李瑞就打起媳婦孃家陪送的一對銀鐲子的主意,天天對媳婦軟磨硬泡,媳婦愣是不鬆口,李瑞沒辦法。李瑞也不敢打賣新麥的主意,畢竟除了交苛捐雜稅,一家人要指望剩下的一點麥吃到收秋,萬一期間又有什麼事,需要用錢的時候還是隻能指望賣這點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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