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實在受不了,可以閉眼,然後想象這裡就是普通的世界。”

“謝謝,不需要。”

“您不怕嗎?”

“見我所未見,沒什麼可怕的,孩子。”

“……您很厲害。”

“要永遠保持好奇心。”

……

這是一個離奇的世界。

離奇得甚至有些恐怖。

天空與地面都是純白色的,無數尖銳的稜角遍佈在其中。

建築、汽車、路燈、招牌……

一座城市中常見的一切,都變得圓潤了。

周圍纏繞上了一圈一圈的鉛筆紋路,不住地顫抖著,看不清整體的輪廓。

人。

——身處於這個世界中的人。

他們一個個身體細長,看不清臉,各自渾渾噩噩地行走在模湖的城市中。

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大隊長的夢。

一位盲人的夢。

在盲人的夢中,身為主視角的大隊長本人,她當然也是什麼都看不見的。

對於大隊長而言,周圍的世界與現實無異,不過就是一場普普通通的夢罷了。

可楚秋來到了這裡。

她以第三方的視角,來到了這個盲人的夢境世界。

這裡的一切,都是基於大隊長本人的潛意識而生成的,可大隊長偏偏無法用眼睛觀測到現實世界。

因此楚秋來到這裡,她所見到的,其實是“大隊長以原能感知到的世界”。

一個無比離奇恐怖的世界。

一切的一切,都完全變成了另一副模樣,挑戰著人類的常識。

普通人在這裡待久了是會發瘋的。

想要避免這一問題的辦法倒也簡單,只需要閉上自己的雙眼,模擬雙目失明的情況即可。

如此,周圍便又是一座熱鬧繁華的城市了,不會有其他的感覺。

可楚秋又怎麼會放棄如此有趣的事呢?

她瞪大了自己的雙眼,親自觀察著周圍她所未見過的一切。

這讓大隊長尤其震驚。

她原本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吃著冰激凌,結果卻忽然感受到了自己夢境中的異樣。

共有兩方面。

其一,是周圍自己所感知到的一切都在“扭曲”,變得不成人形;

詭異汙染髮生了。

其二,有某種更加“其他”的東西,進入到了自己的夢境之中;

那是楚秋。

在這個詭異的夢境世界中,大隊長卻仍舊是現實世界中的模樣,因此非常好認。

楚秋很快就找到了大隊長。

在初步的交流溝通之後,雙方都覺得對面的這個人還不錯。

楚秋向大隊長訴說了自己的來意。

大隊長聽後無奈搖了搖頭。

“可惜,我幫不了您。”

“因為這是我的夢。”

顯然,處於清醒狀態之中的大隊長,對於自己的夢非常瞭解。

“因為這是我的夢,所以是不可能有什麼威力強大的武器能給您的。”

“——除我之外。”

“對於我來說,‘我本人’的一切,就是我所能依賴的唯一。”

“除此之外,我再沒有其他的了。”

大隊長吃著手裡模模湖湖的冰激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老實說,我還是理解不了那位老先生的話。”

老先生——是在說許承。

“他對我說:‘生活很多時候本就是無意義的’。”

“這有些道理,但我不敢去承認,更不敢有一絲‘放棄’的念頭。”

“因為我只剩下這些了。”

大隊長在夢中的話很多,也更加的平和。

或許是因為楚秋給了她一種年邁且慈祥的感覺吧。

真奇怪,明明眼前這個人感知起來年紀並不大。

“我所為人熟知的一切,都基於超凡,都源於超凡世界。”

“倘若我放棄超凡,轉而去思考其他的事情,我就會恐懼,我會害怕我對於他人的‘存在感’徹底消失。”

“我害怕被人遺忘,我害怕失去我的‘存在感’,我害怕被人忽視,我更害怕生活在他人的憐憫中。”

“所以我只能將我的一切,傾注在‘超凡’。”

“我認同那位老先生的說法,但我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所以,抱歉了。”

大隊長舔著冰激凌,滿臉歉意道:

“我沒辦法去想一些其他的東西,所以我的夢裡只有我自己。”

聞言,楚秋頓了頓。

然後她笑著揉了揉大隊長的腦袋,詢問道:

“冰激凌好吃嗎?”

“好吃。”

“這就夠了,對吧?”

言罷,楚秋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大隊長的夢中。

……

大隊長實在是太過特殊了。

所有與她有關的一切,似乎都無法以超凡者的常理來判斷。

楚秋僅僅只在大隊長的夢中待了幾分鐘,卻好似幾小時那般漫長。

很難想象,大隊長平日裡究竟維持著怎樣的潛意識狀態。

楚秋的臉上略顯疲態。

她從大隊長的夢境中退了出來,打算再去其他人的夢中看一看。

而楚秋剛一回到飛機艙,便看見了正在與乘務長戰鬥中的許承。

顯然,這老兩口現在都挺忙的。

楚秋望著連連後退的許承,表情略顯古怪。

連她都能看出來,眼前這個乘務長的身手並不怎麼好,自家老頭子打起來並不費勁。

可為啥許承不動手呢?

許承感受到了自家老太婆的眼神。

嗯……

為了向自家老太婆證明不是自己不行,許承乾脆一把握住了乘務長的消防斧,而後一記手刀,正中乘務長的脖子。

卡!

嵴椎斷裂的聲音傳來,乘務長的脖子對摺了九十度。

噗!

鮮血從他的嘴巴和鼻子裡噴湧而出。

乘務長的身體緩緩倒地,不住地抽動著。

見狀,楚秋剛想說些什麼,便只見地上的乘務長忽然伸出雙手,掰回來了自己的脖子,然後提著消防斧,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嘴裡還在不住地念叨著:

“痛死了,痛死了……”

許承轉頭望向楚秋,然後兩手一攤。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強調:你瞅瞅看嘛!這玩意兒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楚秋還真的看了。

這一看,楚秋的童孔就忍不住縮緊了。

因為她親眼看見有數條蟲子腿連線在乘務長的身體上,為乘務長輸送著某種“能量”。

“他依靠蟲子提供的能量存活。”

楚秋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他與蟲子應該是某種共生關係,包括生死。”

許承大概理解了楚秋的話,隨後確認問道:“就是說,他是能被打死的,是吧?”

“是。”

“這就足夠了!”

許承的童孔深處閃過了兩抹精光。

他忽然踏步上前,一手撥開了乘務長的消防斧,另一隻右手前伸,好似一把鐵鉗,一把抓住了乘務長的正臉。

“啊……”

張嘴,從口中流出了一絲熱氣。

昏暗的駕駛室內,許承的臉被黑影遮住了。

沉聲緩緩道:

“能打死,就足夠了。”

彷彿是專門為了在自家老太婆的面前證明自己。

……

楚秋是怎麼看的呢?

她打了個哈欠。

繼續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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