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你並非冥界之人。”少女聲音柔美,仿若溫順的貓叫一般細弱,不過甚是清甜。

他抬起頭二人四目相對,他眼中的她面板白皙如雪,眉目如畫,長如瀑布般的青絲披在肩上,並無繁飾。眼神深邃,一雙紫眸更添幾分魅惑,身著暗紫流紗裙偏偏給人高不攀的疏離之感。她倒是像盯著什麼新奇的玩意一般,眼中趣味十足。只覺他俊美絕倫,黑亮垂直的發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著神秘的黑眸,消薄輕據的唇,稜角分離的輪廓,冥界當中除了父君和哥哥再也尋不出一個這樣的美男子。

只見他故作鎮定道:“我被人追殺,墜落此處,還望仙子施以援手。”看著他身下流出的汩汩黑血,她雖已看出他在說謊卻還是不忍,覆手結印片刻,一朵暗紫色蓮花狀嵌入了他的身體,不時便覺周身氣息流暢,就連傷口都逐漸癒合。

“你叫什麼名字?接近本公主有何目的?”她的眼睛清澈如斯,他不由自主便交代了一切:“我叫宣唯晟,受命於魔尊接近閻君之女,欲拉攏冥界。”說完一切他才明瞭這雙紫眸有著攝人心魂的能力,是他疏忽了。

“居心叵測,手段下作。不過本公主瞧著你這張面孔甚是受用呢,不如將你這皮剝下來,你可知道冥界之中多得是無面之鬼,若是將你的臉給他們……”這公主瞧著面善卻實在不是個好招惹的,她在家中年齡最小,父親又是手握重權,自是嬌慣著養大。不過倒是自小便以雙眸替父親審判惡鬼辨別奸佞,自是也見過大風浪。

“小魔冒昧,公主見諒。”他雖是也有些手段,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若是貿然出手這遊蕩惡鬼便能將他撕個乾淨,更何況這些高貴之人哪個又能沒有護身的法器。

“太過乖覺,適合做個奴僕,隨本公主走吧。”她高高在上扔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可卻不知他心中之火燃得更盛。奴僕二字無異於往他心窩子上又插一把利刃,年幼時他便是父親嫡室的奴僕,後來他將一切視他為奴的人都殺了,手刃生父親兄眼都不眨一下,只因他們待他如狗。偏偏他那糊塗的父親還害死了他最愛的阿梨,那樣明媚的姑娘。他勵志即便是爬也要登上至高之位,不願再做任人踐踏的爛泥。

“怎麼,還要本公主差人來接你不成?”她是那樣美麗,幾乎可以同他記憶裡的阿梨重合。可她實在又於她不同,她的阿梨那樣怯懦。幼年的傷疤再次揭開,即便是痛的他鮮血淋漓他也未曾吱聲。偽裝罷了,早就習以為常,卑躬屈膝罷了,只要達到目的,他不願計較眼下。

“青邈,永遠同我在一起,神也好魔也罷我們既如此相愛不計較這些可好……”寬大的肩膀將她攬在懷中,修長玉指一寸一寸為她梳理著青絲,她就靜靜伏在他的膝上,他一遍又一遍在她耳邊呢喃著情話,她羞到耳根泛紅,臉頰發燙,每當這時他又說:“本尊的邈邈真容易臉紅,真好看。”魔界好幾百歲月如同浸在蜜裡一般度過。

風雲忽變,風捲黃沙。遍地殘肢,她的小郎君也尋不到了,任她如何呼喊,不見他的半分影子。

“舒哥哥…舒……哥哥……”猛然噩夢驚醒伸手觸及面頰流下溫熱的淚水,她的心裡陣陣絞痛。

這時一侍女匆匆走近,瞧了她的樣子急急的便遞上了手帕:“尊上,您出汗了。”自打她位至魔界至尊住進願魔尊寢殿,仍用著前人舊物。不知是否思念過甚,枕畔噩夢連連總是難以安睡。彷彿在夢中重歷了一番當年之痛,汗水攪和著淚水浸溼了枕頭被褥。夢中喚她青邈之人那般真切,夢醒時卻也是抓不住。世人皆知菡萏真君下嫁魔尊,甚少有人知曉她二人卻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也只有他總是喜歡喚她邈邈。

“尊上,宣大人傳來迷信。”接過侍女手中遞來的密函,上面只有事成二字。她甚是欣慰,一切都按著她的籌謀行進著。再等等,讓舒哥哥再等等,她便會將他的封印解開了,他們會再重逢。

幻境裡, 晚霞染紅天際,金光醉入流雲,緩緩向西,晚風微撫,暮色將近,殘陽孤落,日輪半陷在暗紅的灰燼中,愈深愈沉快要消失殆盡,只留碎金幾分,溫柔的將最後的光芒灑落屋簷,草地上幾株不起眼的小花也被餘暉襯印的緋紅,院落不遠處小河上似也被撒金粉一般熠熠生輝。

“傾傾,師父已出走半月杳無音訊你我可要前去尋上一尋。”明赫站在房門之外等著她回話,許久卻不見屋內傳來響動。他心急之下便推門而入,卻見她如同木人一般呆坐榻。雙眼紅腫,定是大哭過一場了。

“怎麼了,瞧著你這周身仙氣湧動,你探過自已真身了?”看著這情形他也是略猜到一二,大抵是想起從前的一些事情。他坐到她的身邊輕輕安撫著,她又像往日一樣側靠在他的肩上。手背上傳來冰涼告訴他她很傷心,她的淚珠一滴接著一滴,好似斷線之珠。他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很不是滋味。

“師兄,好疼,骨頭好像都斷了一樣,每一處都疼。可是心最疼,我好像喘不了氣。”她的話讓他甚是震驚,何人竟能下此毒手,加之她從前神魂之狀,他更是肯定,若非血海深仇怎會如此惡毒。就這樣坐著不知過了多久,已然自窗裡撒進了銀光,她的眼淚變得灼熱起來。

“萬…萬殊,你……推我……”他聽清了她嘴裡含糊不清的言語,顯然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低頭看她時她雙眼微閉,微卷纖長的睫毛掛著溼漉漉的水珠,身子也在微微顫抖。他抬手覆到她額前,觸到汗珠覆蓋之下很是燙手。她發熱了,這神仙之軀怎的如同凡人一般脆弱。究竟是受到何等創傷能夠讓她如此這般地步,他勢要弄個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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