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貧了，說吧，這會子不好好熬你的孟婆湯找我做什麼?”眼見著他神情嚴肅了起來：“聽老閻君說你這個百笙樓可解天下疑難，如今我遇見了些許棘手的事情須得你才能幫我。”
正聽著萬殊端了一盤山楂糕放到了我面前：“你且吃些糕，我來同他說。”他又從袖中拿出天珠呈在了孟無極眼前:“你從前那些子事兒我約莫聽過不少，事涉神妖兩界，須得天珠才可定奪，自然因果有報，想來代價不會小，你可得想想清楚了。”
他徑直便將天珠握在了手中：“任何代價都是我應擔著的，只求個結果。”
真真是沒有想到這天珠有一日竟能用到孟無極身上，若是受了他的因果想來天機可恢復不少，重回天界指日可待了。
照例喚來樹兒妖奉上了雪含翠，我與萬殊同坐一邊。
“三百餘年前我同傾傾醉酒祈願殿，不知怎的損毀了天機，竟也連累萬殊神君。你們二人受罰困於這茶館修補天機，而我被貶歷劫前往凡塵彌補天珠的因果息。那時我投身凡人傅行，卻被有心之徒奪了元珠，神魂受損嚴重，那具凡身亦是受了極大影響。整日病懨懨的提不起精神，終日咯血不知。凡塵父母聽聞有一廟宇供奉的藥仙極靈，便將我送去那處修養。許也是那處山水極妙，不過月餘我便能出門，咯血之症也減輕了許多。”
萬殊親手所制山楂糕很是香甜，他說這是摻了些許蜂蜜的緣故，凡間婦人常做這些小玩意兒哄小娃娃，食之軟糯也不會倒牙。配著這天界特產雪含翠更是爽口，我甚是中意。
我們三人很有默契一般同時端起茶盞共飲。我倒是更覺著萬殊今日的糕滋味更佳，毫無膩味，而且還都捏成雲朵狀，現在看來我平日裡勸諫他別太死板的言語他皆是聽進了心裡，甚好甚好。
“那日我從廟裡上完香，掌事告訴我後山裡梅子熟了，此處的果質極佳，食些鮮果與我的身子大有裨益。才到後山便瞧見一女子立於一叢綠意之間，她一席粉紅長裙恍若離塵仙子一般，我與同行眾人皆瞧痴了，她低頭看見了樹下的我，也不知怎麼的她便掉了下來將我砸暈了。\"
一旁萬殊又開口道:“她便是驪山薄氏的小仙姬了。”
“正是，她名喚窈姬，薄窈姬。我睜開眼時她正趴在我身上哭，任廟裡掌事如何也勸不開，眼淚攪和著鼻涕，瞧著是傷心極了。嘴裡還不停唸叨著她砸死了人，第一次下山就闖了這麼大的禍事，往後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這樣的話。”
他說著說著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襯得原本陌然的容貌多了幾分暖意，人似乎也不那麼冷冰疏離了。
“她察覺到我醒了過來，頃刻間破涕為笑，竟還將鼻涕眼淚抹在了我的衣服上，又高興地說著我沒死，她以後還能下山來玩，笑的是那般純粹明朗，讓人瞧了都覺得高興，也覺著身上好了許多。”
他眉角眼梢的笑意已然溢了出來，沁了蜜一般。自顧自的說著，沉浸其中。
“自那以後她便日日伴著我，說是砸傷我心有愧疚，直待我傷好之後她便離開。那段時日是我在這天界幾百年未曾有過的感受。可凡人而已，不過數十年壽數，脆如螻蟻。一日午間我高熱驚厥昏迷不醒，已是命懸一線。她察覺我身有異常，便自毀仙脈化為精氣輸入我體內，卻恰好觸及了受損的殘魂。強行將她的精氣吸食，傷了仙元根本，現了原形。一頭粉色的小狐狸，甚是可愛。此前我從未見過，待我支起身子將她從地上攬起她已經渾身冰涼，氣息全無。我將她攬在懷裡，直覺得氣血翻湧難平，也或許是受了她太多精元的緣故，那具凡身難以支援，一口鮮血噴出便了了性命。”
他此刻面露苦澀，全無之前那般明朗之意。
“歷劫出了變數，凡塵因果皆亂，還牽涉進了驪山薄氏，茲事體大。我知若迴天界必使眾人為難，便帶著窈姬拜上驪山。見著仙姬如此，驪山眾妖群起激憤，將我趕出。後又幾番尋覓幸得驪山望湖長老指點，他言地府閻君奉命守義上古神物喚作真經咒，可用作修復仙脈。”
話到此處他便停了下來，萬殊一副恍然大悟：“於是你便前往地府借取神物，閻君不肯你便強取？”
他一臉歉疚模樣，這是我從未曾見過的。即便是當日打破天機他也是不過爾爾，風輕雲淡的受了罰。如今這般真讓人不大適應。
“是我對她不住，忙忙碌碌許多年也未曾揪出傷我的幕後真兇，也沒討得到救她之法。驪山聖物玄晶真棺也是隻能保她百餘年，若是期間無所出路，此後世間便再無她。一切緣由自我，真經咒未能盜出卻攪得地府大亂，閻君問了我前因後果便將我囚於忘川之上，抽出我的仙脈又求了窈姬的血親為她捏造形魂投入了輪迴。他讓我看著，只有她的形魂轉世投生，世世善終才能得真經咒相助重塑仙脈，否則皆為徒勞。可造化弄人，已過七世，世世早夭，不曾善終。每世都由我親手為她熬煮孟婆湯，形魂已經很是虛弱了，再也禁不起磋磨了，我來此為她求生路，亦是為我求解脫。”
前因後果已明，天珠緩緩浮出。
不過此次與之前大為不同，天珠所呈並非金色，反而粉氣縈繞最外圍透著幾絲烏黑怪異非常，從未見過這般情形。
萬殊眼底同是流出詫異之色：“是攝魂草。”
聞言他似是鬆了好一口氣，整個人都鬆懈下來了了:“只是這攝魂草聞所未聞，它生長在何處？我又當從何取得？”
這便又是巧了，那攝魂草於六界並不聞名，偏偏萬殊同那攝魂草的主人淵源頗深。不過這件事凡是不曾閉關千年的閉塞老仙皆有耳聞，也曾傷透了多少妙齡女仙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