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算什麼遺物?我帶上了小豬最喜歡的大衣。”何方靜由寬大的單肩包裡取出一件毛絨絨的大衣,一抖便展開到地,說道:“他說他胖,這件腰部有些修身效果,小豬說可以壓一壓肚子,讓人看不出來。”她語聲頓了一下,又道:“小豬他……就算是個衣冠冢吧,回頭找個墓地葬起來。”

她們三個女的,臘月二十九也跟肖麗雲、呂玉澄作伴,待在狂暴豬叔嬸家中留宿,聞知狂暴豬的死訊,還是何方靜細心,隨手帶上了這件毛絨大衣。

何方靜的話說到這裡,雖言語似帶笑意,眾人卻是一番沉默,富貴妹又忍不住飲泣出聲,炎神也不斷揉著眼睛,眼眶上紅了一圈。

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驀地湧上心頭,楊燁有一種大放悲聲的強烈衝動,然而只是淚水悄然滑落,在昏沉的雨夜裡,唯有一輛商務車四盞燈束的照耀下,倒也未顯得特別惹眼。

張玉強側頭瞥過,嘆道:“難得小靜……有心了!”

以溼泥糊漿,附近撿來的石塊堆疊,眾人齊相合作,臨時搭建的簡陋火筒,便擺在那圈黑地的中心部位。

燃起的沖天焰頭裡,飛行器呼嘯著升空折轉,截著三位女士飛返六龍灣。

餘剩五位男士,紛紛從口袋裡掏出法幣、西幣丟入火筒,至於各地通行的代金券,倒是沒人取出,俱各沉默不語。

終究由張玉強起了個頭,說道:“小豬一路走好,究竟是誰在加害你,我們一定調查個水落石出,我們一定照顧好你的叔叔嬸嬸,還有你那個可愛的妹子,九泉之下,你如果還會惦記著這幫朋友,就像我們在今後的歲月裡惦記著你一樣,想必也能安息。”

炎神說道:“小豬哥一路走好,聽說你至今沒交過女友,雖然有沒有**這回事有些說不準……”

“你少扯淡!”傷無痕笑罵,隨之肅然鞠躬,直身腰身說道:“小豬,說老實話,咱們也沒什麼交情,之前的交往很少,但你在朋友間人緣這麼好,想必總有你的過人之能,我是很羨慕你這種性格,能讓別人喜歡你,這大概就叫人格魅力了吧?”

錢貓蹲在那裡燒錢,他身上的貨幣早在緝拿之際已被收繳,西幣和法幣都是從傷無痕手中取來,此時淚水由眼睫前顆顆落下,掉落在火焰中汽化為煙,悠然說道:“這回事鬼使神差,我也說不上來多少抱歉的話,我更不清楚,是不是白家人乾的,可你怎麼就……你為什麼要跑呢?跟你完全無關啊!我……我都不能算直接責任人,白英笛的死,完全是他老爸一手造成的……”

楊燁彎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事發前後的脈絡,我們慢慢釐清,總之我們在場的五人,一定要齊心合力,必須要給小豬這個仇報了!”他說著語聲逐漸變得鏗鏘。

其實得知狂暴豬的死訊,直到抵達事發現場,楊燁早已怒火升騰,此前礙著有女眷在場,更礙著捊不清頭緒的白雪梅在場,他什麼話都不想說,更不敢如傷無痕那樣輕易發作,以把混亂不堪的頭緒攪得更加混亂,或者帶來更多複雜的麻煩。如今冷靜下來,更覺得該要從頭開始,把所有的線索梳理起來。

狂暴豬生性恬淡,厭憎血腥暴力,為人也向來與世無爭,怎會惹來殺身之禍?要說白家後族之力在其中起到的關鍵因素,對白雪梅這個女人,楊燁也算頗有了解,魔道里的雪境寒梅,絕非胡攪蠻纏的性子,更不是以勢壓人、恃強凌弱的行事作風,此女行事極具親和力,將公會打理得有條不紊,情商極高,麾下玩家無不擁戴備至。

莫非躋身所謂的東國第一夫人,就能把性子都徹底改掉了?

楊燁是堅決不信的。退一萬步說,如果白雪梅是這樣的作風,又怎能成為春懷樓倚重的賢內助?

對春懷樓,楊燁就更瞭解了,這個人別看舉止言行溫和,施政手段也均以懷柔為主,但一旦觸及到大是大非的問題,那可是極有主見的,誰也難以左右他的意見,而往往在解決問題的關頭,春懷樓的意見又是最契合情境、最符合事件發展規律的,由之朋友們對春懷樓的觀感,多半是信服有加。

於是楊燁取出後腰套索裡的快拔手槍,朝天開了一槍,巨大的槍鳴聲震四野,一陣撲籟籟的聲響,冬夜裡的宿鴉鳥雀紛舞遠飛,四人訝然看過來。

“二十一響禮炮送行,小豬配得上這個禮節。”

楊燁沉聲說道,四人恍然,張玉強跟傷無痕也拔出了手槍。

這是東國軍閥混戰時期,對陣亡戰友的禮敬,屬於相當古老的傳統了,歷史沿革還要在兩百多年以前。

隨之楊燁將槍口倒轉向自己,短管手槍遞到錢貓手上,說道:“你再開五槍,留一發子彈給我來開。”其實他們這種機簧卡扣的彈殼手槍,彈匣滿裝是十六發,但既然率先說好,二十一響禮炮,那當然就是一人開上七槍。

錢貓接過,亦朝天開了五槍,槍鳴夾在另外兩支槍筒的怒吼聲中。張玉強、傷無痕各留了兩發子彈,交予炎神之手,由他開了四槍,他來到內陸地區從事經貿事宜,可沒有隨身攜槍的許可權了。

二十發子彈很快打完,錢貓又將手槍交還給楊燁。

誰知楊燁接過後槍筒一轉,槍口對上了錢貓的額頭,餘者三人驚撥出聲,錢貓也是一臉的驚怔莫名,眼睛方哭不久,瞳仁裡兀自通紅。

“你說你無言抱歉,但此事因你而起,為小豬報仇,你可不能躲得遠遠的不管不顧。”

楊燁說著槍口朝天,按下扳機,巨響聲中收起了槍械,蹲身埋頭,用尖石於灰燼中鏟了幾片菸灰,以置於一旁的小皮袋裝填束緊袋口,率先調頭走向商務車。

四人連忙快步跟上去,傷無痕側頭問道:“阿火打算從什麼地方下手調查?”

張玉強張了張嘴,卻沒開聲,楊燁的雙眼睫毛上墜著一層水霧,沉聲說道:“無論怎麼查,把兇手找出來。”

“然後呢?提交春哥進入公審嗎?”傷無痕的不解終於說明清楚:“我的意思是,或許兇手就是白家的族人,白瑞天嫌疑最大。”

“不會公審。”楊燁英俊的臉上滿布寒霜,眼神駭人的猙獰,惡狠狠地說道:“我們私下處決……幹掉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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