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娃
人沒到聲音便從門外傳來。
接著門被蠻力推開，門框落下不少灰塵。
關文看了一眼，正是袁明林的妹妹袁曉燕，她臉色陰沉跟看到了莫大的仇人一樣。
瞥了一眼抱著孩子的關文，嫌棄的撇嘴：“一對賠錢貨，餓死了才好。”
賠錢貨？關文不動聲色，腦袋轉了半圈，如今的局面既然兩邊都待不住倒不如離開這個家。
還得離的乾淨利索：
“媽，你從前怎麼對我，我可以不計較，但是你要是趕我走也得讓袁明林回來，我們倆是蓋過章的，要離也是要證明的。”
袁曉燕凝眉看著關文，這話是她說出來的？她從前走路都不敢抬頭，生怕落腳踩死了螞蟻。
要說趕她走，她就跪著磕頭說她可以為袁家當牛做馬，為何現在答應的這麼幹脆？
袁曉燕看向母親。
可張翠蘭也很詫異：“這可是你說的。”
關文斬釘截鐵言語不疾不徐：“對，我說的。”
關文的記憶中有很多傳言，說他丈夫結過婚就出去幹活了，可是一年都沒回來，還有傳言說他和初戀私奔了。
可他初戀就是鄰村的，偶爾還過來熘達一圈，這一條關文知道不可信。
要是真的在外頭被打死了，關文好歹落了個喪夫的名頭，一樣可以光明正大的離開袁家。
袁曉燕對於嫂子的回答頓感語塞，本來以為三言兩語她都會唯命是從的，可這發展方向完全不在她們娘倆的意料之中：
“好，娘，你給二哥去個信讓他儘快回來，就直接說離婚，反正二哥本來就不稀罕她。”
這後半句話明顯挑釁，她關文心知肚明自己是怎麼進的門，瞧還能這麼冷靜的裝下去。
關文好不容易餵飽了孩子，卻發現自己被吸出不少血來：
“儘快，我們娘倆沒那麼大的耐心。”
“你……”袁曉燕指著關文的手重重的落下，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到時候可不要跪著磕頭求饒。”
關文冷笑，跪？她的膝蓋若是這麼軟怎麼會成為科研部的機械設計師。
可從原主記憶中能看出，這個年代窮的叮噹響，沒有科技的影子不說，吃上一頓白麵都奢侈。
眼瞅懷裡剛落地娃兒現在還不知道什麼叫餓，一旦哭起來關文哪有奶喂他。
偏偏傍晚的時候，伙房裡飄來一股菜香味，一聞就知道烤的是這一季新下來的紅薯，香甜的很。
口號喊得再響亮，能力再強，是人都得餓，更何況現在是兩張嘴吃飯。
關文小心翼翼的下床往外看，見袁曉燕正端著煮的和幾個燒製的紅薯往堂屋去。
“看什麼看？想吃自己去幹活啊！”
剛好碰到袁曉燕彎刀一樣的眼神，說完袁曉燕護著那盆紅薯進了堂屋，咣噹一聲關上門：
“賤貨生了個賠錢的還想吃飯？”
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賠錢貨賠的也不是你袁家的。
關文轉身回屋用褂子將襁褓抱起來，按照記憶學著將孩子被在背上，腰前打個結。
她還不信了，不靠袁家還吃不上飯了？
剛出門，地裡幹農活的老少爺們挽著褲管赤著腳陸陸續續的馱著夕陽四散歸來。
一輛拖拉機發出彭吒彭吒的聲音由遠及近，煙囪裡冒出的黑煙遮去半邊天的夕陽。
這拖拉機的聲音一聽就不對勁。
關文的職業病犯了，她趿拉著露腳趾的黑布鞋忍不住迎了上去。
“喂！”拖拉機聲音太大，關文走到近前攔下還要扯著嗓子喊。
開拖拉機的青年二十四五歲，面板黝黑，留著精神的平頭，穿著汗透的白背心：
“嫂子？”他熄了火。
關文這才多看了一眼這小夥子，原來是村長家的大兒子王國棟，為人挺老實。
關文指了指他前頭髮動機：“你發動機有問題。”
王國棟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嫂子，你別開玩笑了，你看都沒看就說發動機有問題，再說，你一個女人家也不懂發動機。”
關文一聽到機器故障的聲音，就做不到不管：“你有紙筆沒？”
王國棟見著平日米不說話的文盲嫂子不像是開玩笑：“有，記賬的小本子。”
王國棟從坐墊地下掏出個外皮油拉拉的本子，上頭還勾著一隻磨褪色的鋼筆。
關文隨便尋了個空白麵就畫了起來，看的王國棟直撓頭。
“吶，按照我這個圖紙改，活塞一定要換，不然隨時熄火，過段時間收了玉米要耕地了，就你這發動機不改的話，怕是要開著開著就廢了。”
王國棟狐疑的接過來掃了一眼，上頭還有打叉的符號，眼神透著尷尬，袁家二嫂咋可能懂發動機嘛，可又不好意思當面說。
一抬頭，發現嫂子那瘦弱的背上馱著孩子，當即心裡一沉：
“嫂子，你……你剛生就出來做啥子？”
關文訕笑著突然發現後背上的孩子趴在自己肩頭一聲不吭，細細淺淺的呼吸讓她心疼，難道他也知道自己這母親很苦？
“我上地裡扒幾個紅薯來吃。”說著關文就要走，大不了她在野地裡生火也能烤兩個出來墊吧墊吧，比看他們母女的臉色要好。
“嫂子！咋還吃上紅薯了？嬸兒沒給你燉點湯啥的補補嗎？”
王國棟心裡一沉，整個村都知道道張翠蘭心心念唸的是孫子，關文竟然自己出來趙紅樹，看來生的是女兒，這下更可憐了：
“要不這樣嫂子，你上我家吃一頓去，家裡旁的沒有稀飯雜麵饃饃還是管夠的。”
關文眼前一亮，心疼的拍了拍肩膀上的小腦袋，娃兒咱們有飯吃了：“好。”
爬上拖拉機，關文一路上心裡唸叨著，吃了東西總會有奶水下來吧。
誰知道拖拉機剛到村長家那矮牆外頭，彭吒一聲跟老母雞打鳴似的，竟突突兩下熄火了。
王國棟尷尬的撓撓頭，招呼關文先下來，走兩步就進了土牆圈著的院子：
“爹孃，袁家嫂子來了。”
王國棟撅著屁股圍著車頭轉悠起來。
王村長夫婦都是老實人，一看到關文來了，還揹著個丁點大的孩子，王大娘嚇得手一哆嗦：
“咋還出門了？快，把娃兒鬆下來給大娘抱著，這身子骨可容不得這麼折騰，會落病根的。”
王大娘接過去拍了拍襁褓，順口問道：“男孩女孩啊！”
關文見王大娘慈眉善目的，想都沒想：“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