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的眼神瞬間暗澹下來,勉強扯起嘴角的弧度安慰著:“女娃兒好,女娃好啊。”

就是全村都知道張翠蘭想要孫子,怪不得這悶聲悶氣的添了個娃兒,卻沒有人知道,唉,要是個男娃,小文這苦命的孩子也能被家裡多待見些了。

王大爺忙不迭的給關文滿滿一碗紅薯稀飯:“小心燙。”

關文餓的前胸貼後背哪裡顧得上燙不燙,邊吹邊吃邊哈氣:

“謝謝王大爺,你家種的紅薯可真甜。”

王大爺和老伴兒對視了一眼,眼底落下嘆息來。

他家國棟還沒成家呢,要是攤上個媳婦兒,他們兩口子當成寶都覺得不過分。

見小文這孩子餓的夠嗆,心裡頭多少心疼得慌:“甜就多吃一碗!”

關文抹抹嘴怪不好意思的,剛要拒絕王大爺又盛了一碗。

關文眼裡閃過感激,她一定記住這兩碗飯的恩情,將來只要她能辦到的一定幫王家。

“真是見了鬼了,咋還真壞了咧?”院子外頭,王國棟急的嗷嗷叫。

這正趕著搶收玉米耕地播種呢,他急的把背心都脫掉了,光著膀子倒騰發動機。

王國棟垂頭喪氣的回家找出了工具包,見關文吃得香:

“嫂子,你這嘴太邪門了吧,真壞了。”

關文一愣,接著便笑開了,轉身找到了伙房自己把碗洗了放在那。

王大爺見狀趕緊上去攔著:“你大娘都說這月子裡不能碰冷水的。”

關文愣了愣,她知道這個年代很多婦女確實沒有地位,挺著大肚子下地幹活的很多,坐月子簡直是奢侈。

可王家為什麼家風這麼好:“王大爺,沒啥,幹活幹習慣了!”

說著,關文抹抹嘴跟了出去:

“國棟,我這可不是烏鴉嘴,你本來機器就有問題,那彭吒彭吒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活塞壞了,正常的聲音是咣咣咣。

對了,我給你畫的圖呢?順便連我打叉的地方也一起修了。”

王國棟使勁抓了一把頭皮,愣了好一會兒才半信半疑的掏出記賬本。

一步三回頭的看了好幾回關文,滿眼都是不敢相信,丟下工具箱掏出扳手就卸開了,這一看,活塞果真壞了。

見了鬼了,嫂子平時悶聲不吭的,竟然懂發動機,而且故障竟然是聽出來的?

“呀!這不是男孩嗎?”格子窗裡傳來王大娘的驚訝聲。

關文剛想蹲下來準備幫王國棟現場指揮指揮,聽聞這話暗想道,壞了。

趕緊回屋,見王大娘正凝眸盯著自己,關文就知道這事兒瞞不住了:“大娘,謝謝你的招待,我得走了。”

王大娘凝眸死死地盯著關文,她要不是逗娃兒的時候怕她尿了,還想不起來往裡頭掏,這一摸,明顯就是個帶把的呀。

這孩子怎麼不說實話呢?咋想的咧?

關文抱過孩子趕緊走,這事兒可千萬別傳到張翠蘭耳朵裡去。

王國棟看著烏漆嘛黑的發動機發呆,他不是愁不好修,而是弄不明白嫂子怎麼連油路有些漏油的隱患都聽出來了?

“嫂子,你咋這麼急著走?”

關文沒回頭:“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王國棟這才反應過來,撂下扳手撐著滿是黑油的雙手從家裡雞棚中抓了一隻老母雞追了上去:

“嫂子等等,說真的,我開了四年的拖拉機,也沒你懂,我這也挺慚愧的,這雞是我娘養的,你拿回去燉湯補補身子,千萬甭跟我客氣。”

關文心裡一暖,這是好東西啊。吃了好下奶,以後只要是王家的事她一定記住這份情:“謝謝。”

到家裡已經漫天星斗了,關文拍門。

張翠蘭罵罵咧咧的出來了:“這都幾點了,生了孩子還往外浪?想男人了還是咋了?”

關文聽這話心裡格外不是滋味,她要是有一口飯吃會出去?

她不如坐在家裡等男人回來離婚,光明正大的走出袁家大門。

關文懶得跟俗人吵架,她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這個年代罵街的潑婦,如果罵人能解決問題,火箭直接把它罵上天得了?還需要什麼發動機什麼燃料?

老母雞在關文手裡撲稜了幾下,格拉格拉的叫。

張翠蘭眼睛一亮上前就奪走了,摸了摸雞屁股順手往裡一掏:“呀,哪兒來的這麼大一老母雞啊,還有蛋咧。”

動作嫻熟的讓關文看的是眼花繚亂。

“我先睡了,這雞明天一早我拿來燉湯。”關文記憶中的家婆是格外小氣的,再加上這個年代窮的老鼠走錯了家門都得餓死,一隻老母雞對她來說那跟命根子似的。

“站住!”張翠蘭不樂意了,兒子沒回來之前,她依舊是袁家的狗,這麼說話不怕捱打。

“怎麼了?”關文停在西屋門口,將後背上拖著的孩子解下來,剛抱在懷裡,小東西不哭不鬧就往懷裡鑽。

“說,你哪兒來的雞?”張翠蘭見她依舊波瀾不驚,藉口都尋不到一個。

“撿的,”關文無語了,此刻她還急著餵奶。

順勢關上西屋的門趕緊掀開衣服給娃兒餵飯。

小東西的嘴唇顧湧著,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方位,小喉嚨裡咕鼕鼕的往下吞。

關文即便是研究出了最先進的機器人也沒這麼滿足過,手壓根就不聽使喚的輕柔拍打著襁褓。

“寶兒,媽給你取個名兒,叫火箭怎麼樣?一飛沖天那種。”

關文想起這個名字雖然有些俗了,可是特別有意義,就像是賦予了一個生命,有著和母親同命相連的期待。

“撿的?我看你是偷的吧,賤皮子還挺能耐。”

外頭窸窸窣窣傳來家婆的謾罵聲:“你咋不偷一頭牛回來。”

關文不理會,這一餐小火箭算是吃飽了,小嘴含著飯碗睡著了還不捨得鬆開。

看的關文心裡頭跟藏著蜜罐一樣甜,現如今食量小,隨著長大奶水還是得供得上。

一大早,老母雞格拉格拉的聲音格外刺耳,沒多久,雞叫聲變成了虛弱的嘎嘎叫。

關文僥倖的以為婆婆真的起早給燉雞了呢,等喂完了火箭出門一看,袁曉燕正拎著半隻老母雞出門。

“曉燕你幹什麼?”關文不樂意了,竟然敢動她兒子的飯碗。

袁曉燕哼哼哼抖了抖手裡的半隻老母雞,胸腔裡沒成型的蛋黃卵子直顫悠:

“這半隻雞我給張彩送去。”

張彩?關文童孔一縮。

是袁明林的初戀,也是袁曉燕的閨蜜。

當初張彩本來是和袁明林就要修成正果的,張翠蘭從中作梗。

說張彩的八字和袁明林的不和,家婆就找到了便宜的關文,十塊錢,也不用買縫紉機腳踏車什麼的。

如今關文是明白了,只因為張彩出身好,價格貴,而自己呢,十塊錢就夠了,哪裡來的八字合不合一說。

袁曉燕拿雞去“孝敬”張彩,無非就是給她二哥鋪路,等自己離了,那邊就能取初戀過門。

“你給我放下!”關文才不管那麼多,渣男想娶誰娶誰,就是不能動她和兒子的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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