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蒲城境內,群山之中。

崎嶇蜿蜒的山間小路上,兩道身影正自相依而行,突地一陣猛惡山風吹過,颳得右側一人腳步一蹌,幸得旁邊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挽住同伴臂膀,情切切道:“鳳哥兒小心 !”

他那同伴借他一攙堪堪穩住身形,額上汗珠滾下,口中卻笑道:“哈哈,果然是地傑人靈之所在!蒲城境內,山巒疊起,幽遠聳峙,真乃我輩聖賢子弟修心養性,致理格物之法地!小瑜別顧我太多,羈絆之下,反讓你我失了踏野尋幽之樂趣!''

說著瞧向扶他那人背後付著的一籠竹背篼,拍了拍篋筒道:“這書篋裡的裝載才是我的寶貝,小瑜你非要搶著背,那可得護好了它,就算我跌跤了也莫讓它摔壞了!”

那叫小瑜的嘿嘿一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他那同伴忍俊不禁,拍他一下道:“哈,我逗著玩呢!聖賢書雖是千金不換,但是人的性命更是多少錢都買不到的,你真當我是食古不化的書呆子麼,這淺淺道理我又如何不懂?”

小瑜嘀咕道:\"你要不是書呆子,那咱們古頭縣自本朝開科以來,你這百年間唯一一個縣府鄉三考皆為螯頭的殊榮是如何得來的?除了天上文曲星外,凡人哪能做得到的?不過文曲星算不算書呆子?啊!這可不能瞎猜想,是要被雷公劈的!\"心有慼慼地掠了同伴一眼,嚅聲道:“鳳哥兒自是識得全天下的書,懂得全天下的道理,這次會考之後你定是要封官的,更要保重身體才是!萬一有個閃失,莫說我爹饒我不過,便是咱們的皇帝老兒也定不饒我!”

鳳哥兒奇道:“常伯對我愛護備至,這我是知道的,怎麼把文弘皇帝也提上了?”

小瑜笑道:“大考之後,你不就成了皇帝手下的大官了麼?過個幾年定是當朝宰相,我若不把你照顧好,皇帝豈能放過我?”

鳳哥兒撫額笑道:“小瑜你當本朝宰相那般易得麼?就算此次會考我金榜題名,殿試又得獨佔螯頭,往後官運享通,沒個二三十年光景,休想官拜宰相之列!提也休提!倒是你的武舉考試,單憑你這一身無人可及的神力,依我看來武生之中鮮有人是你的對手,三甲之列想必不難,以後軍中效力,掙個將軍元帥的也是大有可為!”

小瑜撓頭喜道:“那敢情好!要是將來混個將軍元帥來當,那豈不把我爹給樂壞了嘿嘿!”說著自覺不好意思起來,低聲道:“官兒太大,我怕應對不過。還是等你當了大大的文官之後,我在你帳下聽令就好!”

這哥倆自小便處在一起,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高大威武那個姓常名瑜,俊美雅緻那個叫鳳蕉,二人年歲相仿,但常瑜一直以兄長稱呼鳳蕉,自已甘願為弟,凡事必以鳳蕉為瞻。

鳳哥兒知他脾性,心道:“幸得本朝優厚文官,文弘皇帝更在廟堂有言,欲與士子共治天下!此當時正是我輩聖賢門下出仕的大好世面!我這兄弟武力雖強,卻是不喜謀略兵法,將來我若得志,須得提攜他才好!”念及此,頓覺意氣風發,疲勞之感一掃而逝,山間花草樹木也感入目可親!

便在此時,突聽一聲大叫,自前頭巨石之上跳下一名惡漢,手中揮舞著一柄寒光閃爍的鬼頭大刀,衝二人喝道:“兀那兩考生聽好了!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這裡過,留下買路財!敢說半個不字,給你大卸八塊,只管殺來不管埋!”

只見他生相粗魯,身著麻布短衫,手腳黝黑結實,敞著胸脯,活脫脫一副劫道強人的模樣。

鳳蕉十年寒窗,心思全在聖賢書上面,哪曾遇得這等場面,被他猛地一喝,之前那股得志之氣早已驚得無影無蹤,臉色泛白道:“你,你是何人?何故擋我等去路……”

那惡漢舞刀罵道:“兀那書呆子!沒聽懂老子的話麼?老子在此山頭立櫃,殺人越貨只等閒看。快快留下買路財,饒你二人不死!怎麼,買路財不懂?就是你二人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聽見沒有!”

鳳蕉心中後悔不迭,自已放著官道不走,非要拉著常瑜探山尋幽,如今遭遇強人,卻是自作自受,慌亂間看向常瑜,見他面色沉穩,並不見絲毫慌張,不由得心中稍定,對那惡漢道:“我二人乃趙國趕考學子,身上所帶錢財盡數給你,只這書篋中書硯等物不能予你。”

那惡漢斜乜一眼道:“呸!瞧你那窮酸樣!老子又不念書,要你那般東西還嫌累贅!老子只要錢財,你這小白臉跟個娘們似的……”眼光落在鳳蕉臉上,猥瑣一笑道:“倒真像個俊俏的娘們兒,比我家那騷婆娘強上百倍千倍,老子守著這條黑路好些年,盡攏些小魚小蝦混時日,沒想到今兒也能開開腥葷,嘿嘿!”

惡漢見二人已是坫上魚肉,心情大快下色膽頓起,倒提大刀慢悠悠行到二人跟前,大手往前一攤,道:“拿來吧!自已解開全身衣物,讓老子瞧個清楚,你這小白臉身上有多少值錢物事嘿嘿。”餘光瞟見另一人抖身欲動,嗤地笑道:“你這傻大個滾一邊去,又不是叫你來脫,真是倒人胃口!”此時他眼中盡是那小白臉的“花容失色”,不由得伸手往鳳蕉臉上摸去,“讓老子看看這男人是怎麼長個女人皮相的嘖嘖!”

手伸半途突感吃痛,原是被另一隻比他更粗更大的手掌擒住,只痛得他哇哇大叫:“痛!痛!痛!放手!”掄起鬼頭大刀向那隻大手揮劈而去!

刀頭剛剛掄成半圓,便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自胸口撞來,整個身體頓時如騰雲駕霧般,半點都不由得自已,直直向空中拋去,甩出十米開外!

惡漢起身欲起,一口血水已是噴出,眼光恐懼地瞧著眼前這個鐵塔般的年輕人!

出手的正是一直默不作聲的常瑜!

此時他身上殺氣陡生,一步步向那惡漢行來。

惡漢情知今日碰到硬茬,此時保命要緊,可憐巴巴道:“好漢饒命!”

常瑜沉聲道:“饒你不得!敢辱我兄弟,便是皇帝老兒也該殺!”

惡漢被他氣勢所懾,七魂已去三魄,翻滾著爬起來跪著討饒:“小人有眼不識英雄,只求好漢饒我一命,小人以後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一個勁只是跪拜不已!

鳳蕉見得自家兄弟大展神威將這人打得只餘半條性命,心神甫定後又生出不忍之心來,自後面叫住常瑜:“兄弟且住手!此人謀害我二人尚未得逞,你萬不可殺傷人命!”

常瑜聞言止步,只是冷冷瞪著惡漢看。

那惡漢心膽俱凜,暗暗叫苦:“我的娘誒!剛才怎沒細看這小子,原是個凶神轉世,我竟瞎了招子敢去惹他們!”他情急智生,張嘴大哭道:“好漢饒我一命啊,不然我家中老母可要活活餓死了嗚嗚……”

鳳蕉未歷世事,不知人心險惡之處,只覺眼前這人雖是兇惡,但是尚存一絲孝心,也算是其情可憫,便道:“那你走吧,往後切莫做此剪徑賊人!”

那惡漢自是千恩萬謝,連忙拾起鬼頭大刀,轉身便跑。

突聽鳳蕉喊道:“回來!”

惡漢全身一怔,心中又是一陣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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