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瑜終是少年心性,見得此方熱鬧自是歡喜,指向前方勾欄處道:“哈!古頭縣也有許多女子賣唱之處,只是規模遠不及這裡。以前時常想去那兒湊一番熱鬧,鳳哥兒老是不許,家中老爹又看管甚嚴,自已不去,也不准我去,以致張大少他們幾個時常笑話我白瞎了一副雄偉男兒身,不懂勾欄瓦舍裡的萬般銷魂滋味,漸漸不與我兩兄弟二人玩耍,還背地暗諷我哥哥是‘兔爺們’,被我結結實實揍了一頓,好多年都形同陌路,兒時那點交情說沒就沒,你說奇不奇怪!這種女子跳舞唱曲的地方,真的有那麼大的吸引力麼?趕明兒叫上鳳哥兒也去逛上一圈,他最喜遊山玩水,以前在家裡讀書不肯去尚情有可原,現在出門在外,驚風崗都走了一糟,豈能錯過眼前這般好玩去處!”
施落禾聽他純心未泯之言,剛想勸導什麼,又覺世風如此,自已未必不是杞人憂天,一時躊躇不決,半響方道:“溫柔鄉即英雄冢!常兄弟英雄了得,在此事上還是聽你兄長的更為妥當些!”
常瑜聽他說得隱晦,也懶得計較,只道:“這是自然!我哥哥不去,我定也是不去的!不過誰知道呢,都說讀書人去了那地方之後立馬變得才思敏捷,平時寫不好的文章寫不出的詩詞,到了那兒喝酒聽曲之後,便能才思泉湧,擋都擋不住!我哥哥乃天下讀書人表率,如此絕佳好去處,不去露個臉怎說得過去!”
施落禾無奈苦笑,只盼這兩少年他日不會被這濁世洪流腐蝕得全無鬥志,那實是趙國不能承受之殤!
他雖然看不出鳳蕉這個弱軟的少年到底有多大能耐,但眼前這天神般的少年英雄尚且對之欽慕依賴,想來必有過人之處,再不濟也比那些只知道青樓買醉的狷傲文人來得強,至少他還救過自已的表妹秦月娥,單是這點,他就不願這兩少年淪為平庸之輩。
正自沉默間,他的目光被一排即將被清理的店鋪吸引住。
那裡原是一間頗具規模的鐵匠鋪,除了打造農用耙犁之數類,刀劍等利器也有售賣。
此時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正指揮著十幾個活計在清理店中的雜物,各種鐵器被裝入馬車。
神情重又落寞下來,頗有深意地對常瑜道:“我趙國本以武立國,當年太宗皇帝胡服騎射,驅逐外胡幾千裡,令其再不敢放馬西陲,元宗皇帝不問血統出身,任才是用,聘用天下高手入伍,殺得秦人屍骸遍野,劃江而治,三百年來強秦莫敢越雷池半步!近十年秦人屢造事端,而我趙國朝野依舊一片歌舞稱平,李禁將軍三次上書勸諫反被以擁兵自重罪名罷了大將軍之職,實在令人思之氣結!”
常瑜越聽越怒,一拳擊在街邊一店鋪木柱上,只聽“咔嚓”一聲,圓柱從中斷成兩截,他嗷嗷叫道:“這個昏君,還保他做甚!不如讓我鳳蕉大哥來當這皇帝,我領兵把秦人打得”
施落禾驚得連聲道:“常兄弟慎言!莫要
害了自已,也把哥哥我牽連其中,你也不想讓你鳳哥被人拿住把柄考不了功名”
常瑜氣為之一滯,悻悻道:“我就算有那心思,我那哥哥也是萬萬不肯做皇位的!他一直教我天地君親師,說是皇帝還在親人前面。唉,他想保誰我自然也要保誰的!”
這時店中罵聲傳來,大門吚呀一聲開啟,原門柱傾倒的動靜已被裡麵人聽見。
那店主剛要接著大罵,突見得是本縣縣尉大人,連忙陪笑施禮!
施落禾淡淡道:“明天到本官府上,本官雙倍價錢賠你!今日你聽到什麼看到什麼,最好別跟任何人說起!否則,照仁縣城雖大,也無你一家容人之所!”
那店家嚇得一哆嗦,哭喪著臉道:“小人不敢!小人什麼都沒聽到,也什麼都沒看到,門柱是被風颳倒的,豈敢要縣尉大人來賠償!大人莫要折煞小人!小人這就告退”
商賈之人本就油精機靈,聽縣尉話中好似有機密大事,自已一介平民哪敢參與其中,連忙轉身退回。
施落禾喝道:“站住!”解下錢袋掂了掂,甩在他腳下道:“這些足夠賠你損失了!”
看也不看,與常瑜並肩行出。
那店家怔怔地望著二人背影,好久才自語道:“我的娘唉!世上竟有如此高大威猛的人,我那門柱莫不是被他給打倒的?”
二人約莫走了一里路,再拐過一角落,遠遠便見一座雄偉府院,門前豎著一面旗幟,迎著夜風獵獵而動,上面寫著幾個大字:“武順鏢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