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酸梅湯是皇后特地命內廚司給周才人做的,就連棗泥山藥糕也是皇后給各宮嬪妃的。

安蘭猛地抬起頭,語中更是多了幾分憤懣,“皇后娘娘!我們才人平日裡規矩都是做的好好的,更是對您誠心誠意。不知我們才人哪裡得罪了您,竟連她腹中的胎兒都不肯放過!”

聞言,敘葉眼眸微微睜大,有些不可置信。

“安蘭!你怎麼能胡亂攀扯皇后娘娘!”

安蘭伏在地上,朝著蕭玄霈哭泣不已,邊抽噎邊道:“除了皇后還會有誰!才人的孩子若是生下來,那便是長子。皇后娘娘為著她腹中的胎兒考量,自然是要除之而後快!”

段傾黛愣了幾瞬,很快便反應過來。

撫音扶著段傾黛跪下,段傾黛抬起眼眸,眸中漸漸有了盈潤的淚光。

“陛下,臣妾絕無此心!”

段傾黛背脊挺得筆直。

跪在她身旁的敘葉張口替她辯白:“娘娘對周才人向來是照顧有加,便是兩位照料她的太醫也是娘娘親自挑選,吃穿用度都要經過太醫查驗!”

“且不論皇后娘娘並無害人的心思。即便是要害,又怎會在宮宴上對周才人下手。陛下您是知道的,皇后娘娘做事絕不會如此莽撞。”

蕭玄霈眼睫微顫,眉眼中閃過懷疑和不解。

他知道段傾黛的本事,就算是真要害周清婉,也斷斷不會用這樣拙劣的法子。更何況她平日管束後宮,樣樣都做的圓滿。

就連周清婉的才人之位,也是段傾黛替她求來的。

他也相信,段傾黛不是這樣的人。

思及此,蕭玄霈示意撫音將段傾黛扶起來。

“皇后還有著身子,就不必辛苦跪著了。”

安蘭不可置信,她雙眼瞪得溜圓,雙膝微微顫抖。

“陛下!皇后殺的是您的親生孩子!是您的第一個孩子。皇后如此歹毒,您當真不管不顧嗎?!”

李業眉毛一揚,出聲提醒:“安蘭,你護主心切也不該失了分寸。”

安蘭眸中淚水不止。

段傾黛坐在紅木圓椅上,輕蹙的眉頭始終沒有平整下來。

“僅憑著一碗酸梅湯和這麼一碟糕點,你便斷定是本宮害了周才人,是不是太輕率了些?”段傾黛轉頭看向仍在哭泣的安蘭,道:“若是本宮要害她,何需等到今日?暗中下藥、意外摔倒、蓄意衝撞哪個不行?本宮難道非要愚蠢到在你們眼皮底下害她!”

“若是要害,本宮又怎會求陛下為周才人晉位份?她若依舊是個侍御,本宮應該更好下手才是!又何必多此一舉?”

這番話說的十分有理。

徐知槿走上前來請安福了一福身,“陛下,皇后娘娘素日對人溫良,對周才人更是照顧有加,臣妾不相信皇后娘娘會謀害皇嗣。”

徐知槿頓了頓,又說:“要說周才人小產誰獲益最大,除了皇后娘娘,於各宮嬪妃而言都是少了幾分威脅。依臣妾愚見,不如嚴查這些吃食經了哪些宮人的手,都做了些什麼。還有可疑之人統統都要審問才好!”

“淑妃娘娘還當真是向著皇后娘娘呢。”

內殿人多,不知是誰嘟嘟囔囔喊了一聲。聲音不大,卻足夠叫每個人都聽見。

徐知槿回頭看了一眼,並未見到人,可她一時之間並不想知道是誰。她轉過頭,又道:“臣妾並非向著皇后娘娘,實在是關切皇嗣,只有細細查明才能抓住這心思歹毒之人,還周才人一個公道。”

蕭玄霈修長的手指輕輕轉動手上蒼翠的玉扳指,這才點了點頭。

“按淑妃說的辦。”

殿內一時寂靜的有些詭異。

不多時,李業便提溜著一個宮女走上前來。

“陛下,此人在湖邊鬼鬼祟祟,像是扔了什麼東西進去。”

蕭玄霈掀起眼皮,看向跪在他面前的宮女。

“她是哪個宮裡的?”

待宮女顫顫巍巍抬起臉,李業才對蕭玄霈道:“她是翠芳閣裡侍奉周才人的宮女,好像叫什麼金兒玉兒的。”

玉兒顫個不停,整個人都有些抽離。

“你是伺候周才人的,不去偏殿伺候跑到湖邊幹什麼?”

玉兒張了張嘴,還是顫抖個不停。

“扔......扔東西。”

“扔什麼東西需要你這般小心?”徐知槿盯著地上的玉兒看了一會兒,張口問道。

“是周才人方才喝安胎藥時奴婢不慎打碎的瓷碗。”

周才人方才於宴上確實碎了一隻瓷碗,大家都是曉得的。

“不過是一隻瓷碗,你為何偏要扔進湖裡?”徐知槿眼眸眯了眯,看向玉兒,“莫不是周才人喝的安胎藥被你下了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玉兒一聽這話,身子抖了一抖,連連伏身磕了幾個頭。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玉兒抬起頭來的時候,顫抖的更厲害了,支支吾吾說不出個什麼東西來。

蕭玄霈只覺得有些煩躁,又將玉扳指轉了幾圈。

“再不肯說實話,拖下去杖斃。”

玉兒連忙抬起頭。

“是皇后娘娘!”

此刻,眾人的目光都匯聚道段傾黛身上。段傾黛不由得身子冷了冷,指尖也隱隱發白。

李業看了看玉兒,又看了看皇后,有些猶豫不定,“陛下,這......”

蕭玄霈倒是嗤笑一聲,聲音冷了下來,“繼續說。”

“是皇后娘娘派人過來,要求奴婢在周才人今日的湯飲和吃食裡下紅花和海棠,又怕不管用,便來要挾奴婢將才人的安胎藥換成墮胎藥!”

眾人皆是一驚。

徐知棠微微上前一步,“你若是憑空誣陷皇后,其罪當誅!”

玉兒被嚇得一抖,“陛下、順儀娘娘,奴婢不敢有一點欺瞞!是皇后娘娘以奴婢家人的性命威脅,奴婢不得不這麼做啊!”

段傾黛被氣得笑了一聲,她起身走到蕭玄霈身前福了福身子,“陛下,可否容臣妾問她幾句。”

蕭玄霈抬起眼淡淡看了段傾黛一瞬,點了點頭。

“好。”

“玉兒。”段傾黛眉眼之中閃過凌冽,語中也再無往日的柔和。“你說是本宮指使的你,那你倒是告訴本宮派何人指使的你?徐順儀有句話說的不錯,蓄意攀汙皇后,其罪當誅!你就一點也不怕,搭上自已的命也要誣陷本宮?”

“是坤寧宮中的灑掃宮女文嘉,皇后娘娘覺得這樣的宮女不惹眼,便總是派文嘉前來,就連那墮胎藥也是文嘉給奴婢的!”

蕭玄霈微微抬眼,給了清舟一個眼神。

清舟立刻明白,抽身離開。

玉兒還在繼續說:“至於娘娘所說怕不怕,奴婢當然怕,可奴婢更怕家人一輩子都要提心吊膽。奴婢寧願一死,就當是賠給周才人腹中的孩子!”

語畢,玉兒猛地站起身衝向一旁的紅漆描金實木圓柱。

頭骨與實木碰撞出悶哼的聲響,玉兒緩緩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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