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撫著,可柳氏看起來依舊十分傷心難過,絲毫沒有釋懷的跡象。
畢竟死的是自已的親生兒子,旁人的安慰作用何其渺小。
柳氏肝腸寸斷,劉暢看起來也十分難過。
雖然青玄不是劉暢親生的,可畢竟也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年。
換句話說,這麼多年,即便是養條狗也該有感情了,更何況是人呢。
青玄是村裡最出色的書生,人也十分孝順。
有這樣一個好兒子,原本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可如今,孩子沒了,村裡人都不禁十分同情這夫妻倆,尤其同情柳氏。
她年紀輕輕的就沒了第一個夫君,獨自把這孩子拉扯到現在的模樣,多不容易啊。
誰承想,竟然一轉眼就沒了,這換誰心裡都過不去。
趁著眾人放鬆警惕、安慰柳氏和她夫君二人的時候,荊九娘偷偷靠近了房門,想進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然而,荊九娘剛一踏進屋子,便感應到屋子裡有一股魂魄力量的存在。
莫非是青玄?
荊九娘合上眼,靜靜留心著這個魂魄。
她細細感受了一番,卻覺得這魂魄卻不和之前那些含冤而死的一樣,並沒有充滿了仇恨,而是十分茫然無措。
莫非他也並非為人所害,而是另有緣由?
還是先找到這魂魄的所在,再細細詢問他好了。
荊九娘立刻嘗試著利用靈識,詢問那名魂魄。
“你在何處?”
那名魂魄沉默了一瞬,道:“我在銅鏡那裡。”
荊九娘睜開眼,發現自已不遠處的位置,果然有面銅鏡。
沈霖陪在荊九娘身邊一起。
靈識間的對話,旁人聽不見。
荊九娘同沈霖解釋了一遍:“這屋子裡有一抹魂魄,不像是冤魂。我用靈識問過他的所在之地,他說他在銅鏡那裡。”
聽見荊九娘這麼說,沈霖連忙主動提醒她。
“我可以化身成和從前一樣的蜘蛛,進去一探究竟。”
聞言,荊九娘道:“行,那你便去瞧瞧吧。”
沈霖便立刻化作了蜘蛛,進入到了銅鏡當中。
她在裡頭仔仔細細地觀察了銅鏡一番。
可不管怎麼看,這都僅僅是一面再尋常不過的銅鏡而已。
莫非不是這個銅鏡?又或者是那個魂魄說謊?還是另有什麼別的原因?
實在找不到什麼異常,沈霖才出來了。
她對荊九娘搖了搖頭,將裡頭的一切如實告訴她。
“這銅鏡並沒有什麼異常。”
線索到此又斷了。
幾人重新回到了農婦的家裡。
深夜。
柳氏傷心不已,一直難過著,時不時還會尖叫咆哮,發洩自已的悲痛。
劉暢能明白妻子的痛苦,一直安撫著哭泣不休的柳氏,好不容易才哄她睡著。
可睡到半夜,二人卻都被驚醒了。
他們竟然,同時聽到了青玄的呼喚聲,若隱若現地浮現在耳邊。
起初兩人都以為是自已在做夢,這聲音並不洪亮,倒像是夢中人的低語。
可醒來後,這道聲音卻依舊存在。
雖然並不明顯,卻也真實存在著。
不是做夢。
柳氏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激動地搖晃著身邊的劉暢。
“夫君,你聽到了嗎,是青玄在叫我,他在叫我!”
可沒想到的是,劉暢的臉上卻出現了和柳氏不一樣的表情。
比起驚喜,驚恐倒是更多的一些。
他看起來十分震驚,細細思量一番過後,強裝鎮定地說。
“你聽錯了,怎麼可能是青玄呢,快睡吧。”
然而,這道聲音卻並沒有消失。
反而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楚。
若是原先,柳氏還能告訴自已,是自已太過思念青玄,才出現了幻覺。
可現在,這道聲音清晰得彷彿青玄就站在自已面前一樣。
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淡定下來了。
突然,柳氏不知想到了什麼。
她側首看向那面銅鏡。
“青玄一定是被困在這裡面了,兒子被困在這裡面了,怎麼辦,怎麼辦啊夫君!”
柳氏的精神看起來很不穩定。
她剛剛才遭遇了失去長子的打擊,現在突然聽見了死去兒子的聲音,便愈加癲狂了。
先前劉暢好不容易哄她睡著了,現在卻是徹底清醒了。
柳氏一直死死地看著那面銅鏡,呆滯地問:“怎麼辦,怎麼辦啊,怎麼辦……”
說著說著,柳氏驟然變換了姿態,她指著那面銅鏡,神色極其瘋狂,不知是哭還是在笑,又或是既哭又笑。
她嘴裡迴圈反覆唸叨著“怎麼辦”,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換了一句話。
卻見柳氏驟然轉過身子,用那張近乎病態的臉對著劉暢。
她說。
“咱們得把兒子救出來。”
柳氏如今的模樣太過於瘋狂,劉暢見了不由得都心裡頭犯怵,更何況小兒子呢。
小兒子年歲不大,被柳氏的動靜吵醒了。
一睜開眼睛,就看見自已母親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頓時就被嚇哭了。
這到底是劉暢的親兒子,見到他哭,劉暢趕緊心疼地一把抱住了他。
劉暢輕輕拍著小兒子的背,輕聲細語哄著他,可小兒子看見母親這樣,竟是哭鬧個不停。
劉暢先是哄了一晚上妻子,好不容易才將人哄睡著了,又要哄哭鬧的兒子。
他心裡頭的氣再也憋不住了,對著柳氏通通發洩了出來。
“你瘋了,你真是瘋了!青玄怎麼可能在銅鏡裡呢,大半夜的說什麼胡話,明天找個大夫去看看吧你!”
柳氏聞言,原本吵鬧不休的動靜,頓時停止了下來。
她臉上癲狂的神色也淡了。
她安靜著不說話,這一刻如同一個正常人一般。
見她不再鬧了,劉暢心裡頭才稍稍鬆了口氣,以為她是冷靜下來了。
可沒想到,柳氏卻忽然伸手,將面前的鏡子輕輕轉動,讓鏡面對準了劉暢。
劉暢下意識地就瞥了一眼朝自已轉過來的鏡子。
只這一眼,他便立刻愣住了。
劉暢赫然看見,鏡子裡有一張慘白的人臉。
這張臉很眼熟,他認識,是青玄。
卻是從未見過的可怖模樣,不像個活人。
青玄在鏡子裡,看向劉暢,流著淚喊他。
“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