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躲在這兒聊什麼呢?”
陳想找Joseph問點事,瞥見他和Zelda在角落裡說著什麼,也湊了過來。
“和你的J聊工作唄,看看他有沒有心思創業。”Zelda挑挑眉。
“別騙我了,聊工作還需要這麼隱蔽,你該不會對Joe還不死心,在這裡跟他表白吧。不怕我去跟S說?”
Zelda爽朗地笑出聲,“你快去,我要是愛上別人了,他才有靈感搞創作。不然天天就在那裡摸魚,扶不上牆的男人。”
“搞創作那是你的事,人家S出錢出資源就好了。我要是當時有你的眼光,現在也不至於奮鬥得這麼累。”
陳嘆氣,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
“對了,Joe,你為什麼不自已幹呢?你家裡條件好,父母能幫襯,人又這麼有才華,你做獨立品牌的話,一定能火。”
陳在Joseph的肩頭摩挲了幾下,眼中依然帶著愛慕。
“我呀,早就沒有設計的熱情了。這幾年,我已經算是轉行做運營了。”
“那你要是不想創業,來我這裡吧,做我的主理人,當我的軍師。我現在一個人撐著,正苦惱呢。”
陳挎住Joseph的胳膊,把頭靠在他肩上,Joseph也不躲避,只是淺笑著。
Zelda撇嘴,她最受不了陳肆無忌憚跟Joseph撒嬌的“賤樣”。
她語帶嘲諷,沉聲說,“就算J做品牌,也不會和你一起。喏,他的繆斯不就在那兒呢。”
陳順著Zelda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到了江浸月。
“這女孩什麼背景?是咱們校友麼?”
Joseph搖頭。
“什麼學校出來的?難道是美國,羅德島、帕森斯?”
陳很是好奇。他印象中的Joseph,眼光很高,當然也很好,看人看事都十分有預見性,沒有走眼過。
“記不清了,好像是東華吧。”
“東華?你是說上海那個東華大學?”
“嗯,應該是。”
陳不可置信地看著Joseph,他天然認為,能被Joseph看上的女人,無論是做合夥人也好,做戀人也罷,在學歷和家庭背景上,都一定是要和他不相上下的。
可這個女人,竟然連留學背景都沒有,更不可能是外籍了。
“陳,你可不要小看中國人和中國的大學。天賦是不分國界的,講不定那個Rita,是個時尚天才呢。”
Zelda拿過陳手中的酒杯,嚐了一口,皺起眉,“這麼甜,受不了你的品味。”
“Joe,你看上她什麼了?”陳滿眼疑惑,繼續追問。
“你們好奇怪,為什麼我一定要看上她什麼?不過是一起出差,叫她過來喝喝酒聊聊天罷了。”
Joseph輕描淡寫,但表情卻不輕鬆,他知道這些朋友都是人精,不是糊弄兩句就能矇混過關的。
“因為你從來不做沒意義的事,不交沒用的人。你可是比我們都要現實都要聰明的人。”
Zelda說話間看向陳,目光交匯時確定了他還是贊同自已判斷的。
“原來我在你們眼中這麼不堪。”Joseph自嘲地笑笑。
“咱們這個圈子,現實是最高褒獎,天馬行空不切實際才是愚蠢。”陳也應和著。
“這種話從你們這些知名設計師口中說出來,是不是有點幻滅。”
Joseph溫柔地抬眼,目光裡的善意佐證著這句話只是玩笑。
“什麼理想,個性,都是小孩子的把戲。如果只是做好設計就能獲得聲望和金錢,那這個世界也就不需要服裝設計師了。”
Zelda的嘴角抽動一下,想繼續往下說卻停住了。
好像後面的話不必說大家都心知肚明,全盤托出反而顯得不夠真誠。
“是啊是啊,藝術已經死了。但萬幸我們還活著。”
陳飲盡杯中酒,總算鬆開了Joseph的手臂。
“你看你研究出來的面料,被手抓了那麼久都沒皺。誰說實用主義天生不如理想主義浪漫。什麼東西做到極致都是美好的。你們說話像是對這個行業已經失望透了,可還不是盡其所能地想辦法拯救著。彆嘴硬了,你們還是相信夢想的。不然我們也不會這麼多年了,還能聚在一起。”
Joseph拍拍Zelda的肩。他深知經營自已的品牌,在全國乃至世界做出點成績,設計天賦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一環。
他們要投入大量的資金推廣宣傳,卑微地和行業裡的權威打交道,和媒體也要搞好關係,還要儘可能地滿足大客戶的需求。
只是單純地做自已想做的設計,是沒辦法維持的。
賺錢需要更多更重要的人的理解和接納,讚賞和推崇。
他們像是因為天賦異稟而有能力訴說自已的靈魂,實際上卻是別人的手,別人的嘴,說著別人需要他們傳達的資訊,引領的風潮。
他們擁有的名聲,賺到的金錢,並不是因為自已,而是他人。
沒有他人,藝術家就不能活。
小眾而艱深的理念,需要相似人生體驗才能產生的共鳴,這種理想主義的藝術,在現在的社會,已經沒辦法出頭了。
“Joe,你不夠意思,說好來放鬆的,又把氣氛搞沉重了。”
陳撒嬌地說,但情緒明顯比剛才好了很多。
“其實你喜歡她,不耽誤你和別人在一起吧。我表妹喜歡你很久了,你回國她現在還傷心著呢。也給別的女人一點機會。”
Zelda也笑了,不再冷著臉。
“喂,你們幾個幹嘛呢,別像上學時又搞小團體那套!快回來一起聊天。”
Anna大聲招呼著他們過來,Scott無奈地攤手,表示Anna的話只代表她自已,他可是無辜的。
Zelda走過來,旁若無人地和Scott熱吻,讓就坐在旁邊的小月目瞪口呆。
難道她喝多了嗎?
還是自已太保守了…
小月趕緊移開目光,向遠處看。
卻好像感覺到站在角落裡的Joseph,正看著自已。
那目光穿過陰影,穿過昆蟲的甲殼和蜘蛛的絨毛,蝴蝶的粉末和螞蟻的節肢,越過重重障礙,依然準確而熱烈地落在她的臉上。
灼熱得燙人。
哎,夜深了,這酒,終於讓人們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