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seph在一個鐵門前停下腳步，灰色水泥建築上光禿禿的，連個招牌都沒有，看不出來有店鋪會在這裡營業。
Joseph推開門，徑直往2樓走，小月跟在後面，心中疑惑卻也沒有多問。
畢竟是在上海，就算店開在地下或是空中，都沒什麼可稀奇的。
2樓前臺有個年輕的女招待，問Joseph登記了姓名和手機號，才帶著兩人向裡屋去。
這確實是一個酒吧。
但更像是一個昆蟲博物館。
四周的牆面，天花板上，佈滿了各式各樣的蜘蛛、蝴蝶、甲蟲、螞蟻……其密集程度，讓沒有昆蟲恐懼症的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Joe！這邊！”
陳在吧檯衝著Joseph招手，Anna也在，還有一男一女二人，小月看著也十分眼熟，不用想就都是業內出名的設計師，她在媒體報道或是雜誌上見過。
“哇，你穿上果然好看。”
陳從座位上下來，後退了一步，欣賞作品一樣上下打量著Joseph。
“年年都給你的J哥做粉色，我們都看膩了。”
Anna擠擠眼，嘬了一口雞尾酒。
“這個美女是誰？你女朋友麼？”
一旁的短髮女人湊過來，掃了小月一眼，又意味深長地衝著Joseph笑笑。
“Zelda，Scott，這是Rita，我的同事，也是朋友。”
小月上前打招呼，交換眼神的瞬間，她突然想起，原來面前兩位，就是國內非常出名的情侶設計師，他們共創的品牌SID以暗黑哥特的風格聞名，前兩天自已還在雜誌上看過他們的專訪。
如此看來，約會的地方選在這種風格的小眾酒吧，也是合情合理了。
“女士，請問你喜歡喝什麼型別的酒呢？”調酒師客氣地詢問，小月有些懵，她對酒可以說一無所知，只在韓東景家喝過一次，還醉得斷了片。
“他們家沒有酒單，都是特調，我記得你平時不怎麼喝酒，我幫你點一杯溫和一點的果酒，好麼？”
Joseph溫柔地在小月耳邊低語，幫她解圍。小月點頭，感激地回望他。
Joseph把調酒師叫到身旁，“一杯Tequila Base，酸一點，烈一點，一杯Brandy Base，甜一點，淡一點。”
很快，小月的面前擺上了一杯橙色的雞尾酒，上面飄著兩朵花瓣。而Joseph的酒杯裡，有一隻藍色的蝴蝶。
好像這兩杯酒是從同一幅畫上分割下來的兩半，蝴蝶遙望花朵而不可及，只能沉溺在水中，隨波飄零。
小月把酒杯放到唇邊，輕抿一口。
味道很甜，濃郁的漿果和橙香，嚥下後，卻在舌尖留下淡淡的苦味。
可能酒之所以讓人上癮，正是因為這樣的變幻，能不斷刺激著味覺，留下深刻的記憶吧。
“Rita，咱們加下微信吧。”
Anna走過來，她的大波浪散發著好聞的柑橘味，雖是捲髮，但髮質十分柔順，一看就是精心保養過。
小月受寵若驚，她本以為Joseph叫她一起，只是出於客氣，而自已貿然答應，也只是因為情緒突然低落，想找個出口宣洩。
她預想的場景，是Joseph和好友們把酒言歡，而自已透明人一樣坐在旁邊，安靜地喝酒，不參與，不打擾，找個時機默默離開。
可Anna，Chen，Zelda和Scott，都很熱情地圍過來，和她互加微信，像朋友一樣問起她的工作，她生活的城市，還有她和Joseph是如何相識，在公司又是怎樣相處的。
小月不知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被大家的友善打動，也變得健談起來。
雖然剛剛認識，但談笑閒聊間，卻意外地舒適自然。
儘管自已只是給人打工的普通設計師，對面的幾人卻已頗有名氣和造詣，但大家畢竟是同行，共同話題非常多，幾乎沒有冷過場。
反倒是Joseph，在一旁話很少，只淺笑地看著他們，慢慢地喝完一杯酒，又點了一杯。
“Rita，我們公司和UKA時尚協會合作，計劃舉辦面向全國的服裝設計大賽，你有興趣參與嗎？我把資料發你看下，你想參加的話，填好報名表發我，給你安排內邀的名額。”
Anna的笑容帶著難以抵擋的活力，小月心中失落早就一掃而空，怯懦的情緒也不見蹤影，和大家一起澎湃熱烈起來。
她開心地答應下來，連聲道謝。
Zelda見Anna和小月聊得投入，把Joseph拉到一旁的角落。
“J，她是你什麼人？”Zelda低聲問，嗓音因為吸菸過度而沙啞。
“部門的同事。我們家住對面，接觸得比較多，也算得上是朋友吧。”
Joseph輕巧地回答，晃著手裡的酒杯。
“不是女朋友？”
“她有男朋友。”
“那又怎樣，喜歡就搶過來。”
Zelda眼神銳利，如果一直和她對視，眼睛甚至會覺得疼痛。所以Joseph轉過頭，沒有看她。
“她覺得幸福的話，我不會打擾的。但如果有一天她不幸福了，我自然會出手。”
Joseph一口喝掉杯中酒，準備叫調酒師過來，手剛舉到半空，就被Zelda攔下。
“咱們不都是精緻的利已主義者，你什麼時候變成性情中人了？算了吧，別騙自已了。”
“別這麼說，你和Scott都快結婚了吧。”Joseph牽牽嘴角，收起了笑容。
“有感情，但更多是利益。感情是靠不住，經不起時間檢驗的。只有利益才能讓關係永遠鮮活。”
Zelda冷笑著，用食指上帶著尖刺的戒指，輕輕劃過Joseph的臉。
“如果為了愛情，我一定會選擇追求你。可是J，你太沒有野心了，白白浪費了你的天才。”
“時候還不到吧。工作確實沒什麼意思，我也考慮自已做點什麼了。”
Joseph把酒杯放下，雙手插到褲袋裡。
“所以那個女人，你想和她合作？”
“我想，但她未必願意。”
“她看上去挺普通的，沒想到這麼有手段。”
Zelda說著望向小月，她還在和Anna聊天，臉頰紅潤，眼神澄澈，看上去單純得有點傻。
“唉，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她的人。明明人傢什麼都沒做，可偏偏在別人眼裡這麼不堪。所以我哪裡是她的貴人，是她的災禍還差不多。”
Joseph苦笑著，酒精漫過他紳士的城牆，他的理性和風度，都開始鬆動了。
“我認識的你，從來不會做沒有目的的事。你帶她來，是想讓她進我們的圈子，以後幫襯她？”
Zelda沒有要放過Joseph的意思，她暗戀了他6年，可最後還是沒有勇氣鄭重表白，選擇了可以給她事業，為她創立品牌的Scott。
她不敢嘗試追求Joseph ，正是因為對他的態度早有預料。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與不愛，喜歡與不喜歡，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能揭示出答案。
Joseph自以為掩飾得天衣無縫，可他看小月的眼神，對小月的照顧，早就不在普通同事和朋友的界限了。
無法隱藏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