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英雄的子孫們萬萬沒想到,想當年他嘴裡除了津津樂道的“飛石小能手”,再有就是開槍救下林青山那光輝一幕了。

現在在老人最後的時刻,他才自己揭開謎底。

原來想當年並不是他救了林青山,而是林青山救了他。

只是因為那時候林青山把這位大哥當成了救命恩人,爆發出超出常人的潛力,揹著他一口氣不知道跑出多少里路。

後來又非得跟救命恩人磕頭拜把子不可。

這位飛石小能手只能是將錯就錯了。

再說了,當時如果不是他挺身而出截住土匪,並且一聲槍響把土匪驚得臥倒,那林青山可就危險了。

所以說他是林青山的救命恩人也不算錯。

老英雄現在把埋藏心底一輩子的真相說出來,看起來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那是相當得意。

這時候看老英雄的精神狀態,換一個不瞭解情況的人,絕對看不出這是一位彌留之際的老人。

大概,這就是迴光返照吧?

老英雄和林青山兄弟倆大笑了好一陣才止住笑聲。

炕下的子孫們除了大出意外的吃驚之外,就是一個個把心提到嗓子眼上。

老人現在這種狀況,這麼開懷的大笑,很有可能笑著笑著,就永遠合上了雙眼。

不過好在,老英雄笑完了,精神狀態看起來還是很飽滿。

他拍了拍老兄弟的手:

“青山啊,要說你的老哥哥這輩子有什麼虧心事的話,這就是虧心事。

這事我瞞了你一輩子,現在終於跟你說了實話。

說出來了,你哥哥就再也沒有虧心事。

死了也能閉眼了!”

嗯嗯嗯,林青山連連點頭,眼圈兒卻又是開始發紅。

老英雄這時候用眼睛在屋裡的人群裡搜尋,大家不知道他想找誰。

虼蚤老太婆俯下身子看著老頭子的臉:“你又想找誰?”

老英雄的眼神越過老婆子遮擋,還是在人群裡尋找:“愛蘭,愛蘭呢?”

紅腫著眼睛的柳愛蘭趕緊擠上前來,趴在炕前:“爹,我在這裡。”

老英雄看著自己的乾女兒,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愛蘭吶,你爹這回可要直話直說了。

爹不想認你這個幹閨女了,我想讓你當我的親兒媳婦。

你要是願意,你就是我的大兒媳婦。

百年之後,你跟秉仁埋在一塊兒。”

老人一邊說,一邊眼睛瞥一眼大倉娘:

“倉他娘俺家就不要了,給了啟新,給了就是給了。

咱不要了。

你和秉仁情投意合,可惜沒有緣分。

這輩子沒有緣分,下輩子可別錯過了。

我不強求,就問你一句話,願不願意?”

“爹——”聽著乾爹這幾句話,柳愛蘭早就哭成了淚人,她一把攥住乾爹的手,跪在了炕前。

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流著淚點頭。

千頭萬緒,一齊湧上了她的心頭。

她本來是許了人家的,只是還沒等出嫁就死了丈夫,成了望門寡。

也從此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

她這一輩子,於是說守了一輩子望門寡,不如說為了她和秉仁的那段短暫的愛情守了一輩子。

因為她心裡從來就沒有那個訂了親的丈夫,而只有一個梁秉仁。

當初她被梁金元和大倉他們勸下山的時候,她才人到中年,其實是完全可以嫁人的。

乾爹、乾孃他們也為這事勸了她多少回。

可是,柳愛蘭在山上封閉多年,嫁人那份心早就死了。

多少回魂牽夢縈的,只有跟秉仁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這是她全部的精神財富,夠她咀嚼一輩子了。

在山上的時候,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孤老終生,永遠不會再踏進社會了。

沒想到的是讓大倉發現了她,並且把她接下山來,給了她一個大家庭。

給了她爹孃,給了她四個孝順的兒子,四個兒媳,和孫子孫女們。

柳愛蘭這輩子知足了。

命運對待她的眷顧,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

她再也沒有別的奢望了。

對於她的這些想法,乾爹乾孃他們後來也看得十分清楚。

也就不再勸她。

對於乾媽的心事,大倉肯定也是清楚的。

只是做兒子的,對乾媽的人生大事沒有指手畫腳的資格。

只是看明白乾媽的心事之後,大倉心裡就升起一個念頭。

那就是乾媽的身後事問題。

只是感覺這事比較複雜,而且乾媽正值中年,大倉心裡有想法,但也絕對不能說出來。

他只是到了後來,偷偷跟爺爺商量過這事。

就是旁敲側擊地問爺爺,有沒有可能在乾媽百年之後,讓她跟自己的爹合葬?

說實話這個話題對梁老英雄來說,也是比較敏感。

爺爺很清楚嫡長孫這話其實還有潛臺詞。

潛臺詞就是讓柳愛蘭跟他爹合葬,那麼大倉娘就可以跟老歪合葬了。

這個想法雖然看起來兩全其美。

但這裡面除了牽涉好幾個人的問題,還牽涉到千百年來的風俗,還有一個家庭的面子問題。

所以大倉跟爺爺旁敲側擊,但爺爺裝聾作啞地沉默了。

大倉後來又說過幾次,但爺爺一直沒點頭。

但是,老英雄從來就沒有把這事給忘掉。

現在彌留之際,他終於下決心把自己的決定說出來了。

這個提議對於柳愛蘭來說,又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呢?

她求之不得啊!

她不管是從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為秉仁守了一輩子。

到最後能讓她有個最好的歸宿,跟她魂牽夢繞了一輩子的人葬在一起。

生不能同裘,死同穴。

這也是命運最好的安排了。

“撲通!”

隨著柳愛蘭的點頭,老歪腿一軟跪在炕前。

他只哽著嗓子喊出一聲“爹——”,就昏死過去。

彌留之際的老人還沒事的,老歪先過去了。

大家一陣忙亂,趕緊把老歪扶著坐在地上,盤起腿來。

有的給他揉前胸,有的給他捶後背,有的掐人中。

好一陣忙亂,老歪才悠悠醒轉過來。

醒過來之後就開始“嗷嗷”的哭。

被大倉娘連著狠狠地捶了他幾下,瞪著他的目光都能殺人。

老歪這才警覺,大張著嘴就止住了哭聲。

是啊,當著彌留老人的面兒,怎麼能這樣哭呢!

老歪實在也是暈乎了,他已經說不清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了。

只是除了感激不盡就是無邊的酸楚。

醒來之後不由自主就哭出聲來。

彌留之際的老人瞥一眼老歪,輕輕搖頭,微微露出不屑的表情:

“就煩你這個慫樣兒。”

是啊,自從老歪坐山招夫來到梁家河,大倉的爺爺就對他很是蔑視。

這裡面肯定有很複雜的想法在裡面。

畢竟自己的兒媳婦,突然來一個陌生男人給霸佔了。

做公公的心裡要是舒服才怪。

可是不舒服也沒辦法。

沒辦法就只能一直存有那種怪怪的感覺。

雖然後來時間長了,尤其是老歪確實是個老實善良的人,老英雄對他態度好了很多。

但對於老歪那種軟弱的性子,還是一直保持不屑。

老英雄把目光收回來,看著眼前的愛蘭:“愛蘭,我是你什麼人?”

“你是我爹。”

“說清楚點,是你的乾爹,還是你的公爹?”

“公爹,我是您的大兒媳婦啊——”柳愛蘭再也忍不住了,泣不成聲。

老英雄滿意地笑了,眼裡閃起囧囧的光芒,喃喃說:

“好啊,真好啊。

秉仁知道了,那臭小子還不知道高興成什麼樣兒呢?

我得走了,我得趕緊去告訴俺家老大一聲兒——”

柳愛蘭悚然一驚:“爹——”

其他女眷也紛紛呼喊。

可是,老英雄已經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屋裡頓時一片哭聲……

老英雄梁金元壽終正寢,走完了他光明磊落的一生。

老人的壽衣早就準備好了。

兒子、兒媳們上前,在虼蚤老太婆的指揮下,給老人換好壽衣。

外面堂屋裡,立即在靠北牆的窗根下的地上,鋪了一層不薄不厚的乾草。

換好壽衣的老人被抬出來,放在乾草上,然後給老人蓋上被子。

堂屋兩側也鋪了麥草,老英雄的兒孫們論資排輩,從上往下依次排下去,一個個或跪或坐於麥草上。

開始給逝者守靈。

而在大倉家那邊,聞訊趕來的秉海村長等人,已經很快組成了一個治喪小組。

秉海既是村長,又是老梁家的人,村裡姓梁的不管是喜事喪亡,他都是主事人。

村裡的廚子也趕來了,參與討論喪事的招待問題。

在外上班、打工的梁姓族人,接到電話也紛紛往家裡趕。

趕回來幫忙處理喪事。

第二天一大早,早已經分派好的梁姓年輕人就分頭出發了。

去大倉家的親戚家報喪。

雖然現在幾乎是人人都有手機了,但是在農村,還是按照老風俗,公事公辦。

報喪必須要本家族人親自去親戚家登門,這是對親戚最起碼的尊重。

如果打個電話把這個不幸的訊息告訴親戚,那是對對方極大的不敬。

本地風俗,逝者二日火化,三日下葬。

到第三天,親戚朋友紛紛奔喪來了。

客人基本分幾大類,第一就是逝者老丈人那邊的親戚,再就是兒女親家那邊的親戚。

還有就是父系這邊表兄弟那些親戚,以及母系那邊表兄弟那些親戚。

另外還有其他一些瓜蔓子親戚,經常走動有來往的,也要來奔喪。

在老英雄一直住著的老房子門前,搭著高高的靈棚。

靈棚下面擺著一溜桌子。

桌子後面坐的都是梁姓族人。

來了客人,奉上紙禮,報上自己的姓名。

登記完畢,客人到裡面靈堂祭拜一番。

祭拜以後出來,就有幫忙的梁姓本家引領,帶著客人去安排好的地方招待。

但凡是逝者的近親親屬,在門外是見不到的。

近親親屬悲痛欲絕,早已不能視事,裡裡外外負責忙活的,都是梁姓本家。

逝者的近親親屬,現在都在裡面的靈堂上陪靈。

老英雄身後兒孫眾多,屋裡擺不下,就排到院子裡。

院子裡都排得滿滿的。

每來一波客人祭拜,逝者的兒孫、女眷們都要跪拜痛哭。

時間一長,很多女眷哭得嗓子都啞了。

顧庭芳老師作為親家,和他的幾個弟兄進來祭拜的時候,瞥到自己的女兒雲麗哭起來嗓子沙啞,眼睛紅腫。

不由得一陣心疼。

再聯絡到梁老英雄俠肝義膽,光明磊落的一生,顧老師在老親家靈前居然動了真感情。

哭得是老淚縱橫。

兄弟幾個祭拜完畢,站起來剛要往外走,只聽到大門口又是一陣鼓響。

然後就見又有一波客人走進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兩位滿頭銀髮的耄耋老人。

顧老師雖然不認識這兩位老人,不知道他們什麼來頭,可是往他倆身後一看,那可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那都是身居高位的國家幹部。

經常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他們偉岸的身影。

顧老師知道,這是老大媳婦的孃家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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