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電話里老歪的嚎啕大哭,大倉娘也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旁邊的大倉趕緊接過母親手裡的電話,先暫時掛掉了。

現在母親和繼父只會哭,又不能對話,開著手機只能讓他倆聽到對方的哭聲,越哭越厲害。

他之所以先給繼父打個電話,嘴上說就是怕繼父突然看到他們會激動得跳起來。

事實上是怕母親帶著浩浩蕩蕩的兒女突然出現在繼父面前,他會激動到血管破裂。

現在打電話跟繼父說了家裡人要過去,並讓繼父知道事實的真相,這樣繼父激動也激動了,哭也哭過了。

再見到浩浩蕩蕩來到他面前的家裡人,他的情緒不至於因為興奮過度而崩潰。

沒錯,此時此刻大倉娘就是率領著可算是浩浩蕩蕩的一隊家人。

大二三四倉,以及他們的媳婦,還有二倉家的盼盼,大倉家的倆小狗,三倉家的胖兒子。

因為小四兒的孩子有點小,就暫時沒帶回來,由柳愛蘭在滬海照看著。

大大小小十三口,隊伍也頗為壯觀了。

黃昏時分,潘家莊的街道上出現五輛車,四輛鋥明瓦亮的轎車,最後面跟著一輛鋥明瓦亮的大面包。

就像來了什麼大幹部視察一樣,車隊穿過街道,來到三瘸子家的老宅前。

現在的農村雖然是空殼,絕大多數年輕人都外出打工,剩下的大都是老弱婦孺。

但是人口還是不少。

村裡突然一下子來五輛車,瞬間引起村裡人的關注。

當大家看到這四輛車去了三瘸子家的老宅,更是十分好奇。

好多人就跟著過來看熱鬧。

看看到底來的是什麼人?

好像動靜不小的樣子。

更奇怪的怎麼全停在三瘸子老宅前面了呢?

三瘸子多年前在村裡的時候是光棍,坐山招夫走了的。

現在又被兒女拋棄送回來了。

在村裡人的眼裡,三瘸子屬於村裡的低等人,早晚就是個悲劇結局。

就看他最後死得到底有多慘了。

他的人設,跟這些鋥明瓦亮的高階轎車那是完全不掛鉤的。

大家挨挨擠擠的,就是要看看車上坐著的到底是什麼人?

到底為什麼到三瘸子家來的?

五輛車在大門外的空場上各自停好,車門開啟,車上的人開始下車。

啊!

村裡人瞬間驚呆了。

因為他們看到大倉娘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還有大倉,村裡很多人也是認識他的。

知道他是三瘸子的繼子,家裡的老大。

其他的男男女女,雖然很面生。

但是看另外幾個小夥子,眉目臉型之間,跟大倉很像。

就知道應該是大倉的那幾個弟弟了。

那四個美若天仙的女眷,應該就是弟兄四個的媳婦了。

還帶著他們的孩子。

這應該是第三代。

也就是說,這些原來都算是三瘸子的家人。

可是,三瘸子不是已經被掃地出門,家裡人不要他了嗎?

現在又全家出動,過來幹嘛?

難道三瘸子死了?

不能啊,聽說他這些天恢復得不錯,自己都能在院子裡挪步了啊!

村裡人正在議論紛紛,就見潘啟亮和老婆從三弟的院子裡快步跑出來。

潘啟亮老婆上去就把大倉孃的手拉住了,叫了一聲:“大倉他娘啊——”

就嗚嗚地哭起來。

潘啟亮卻是滿臉羞慚,上去拉著大倉的手,連連嘆息:“唉,唉,大倉啊,嗨——”

他還能說什麼?

他實在是不應該懷疑大倉的人格啊。

現在回頭想想,大倉連自己繼父的幾個侄子都關照得那麼好,他能不管他繼父嗎?

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自己真是白活了這麼大年紀啊。

很快,老歪在陳峰的扶持下,也歪呀歪呀地挪了出來。

一眼看到老歪,大倉娘直接把二嫂甩開,幾步就跨過去,一把扶住了自己的男人。

老歪眼前那是一陣陣發黑,頭腦一陣陣眩暈啊。

他真想眼睛一閉就昏過去,倒在大倉娘溫暖的懷抱裡再也別醒過來了。

那將是多麼幸福安逸的結果啊。

這些日子以來,他實在是太累了,太累,身心俱疲到了極點……

兒女們也都圍上來,把老歪圍在了中心。

盼盼和倆小狗從大人的腿下邊往裡鑽,一邊鑽一邊紛紛大喊:“爺爺爺爺爺爺……”

老歪看著自己整天想念的孫子孫女們,更是老淚縱橫。

他的親人們來了,他的親情回來了,家人還是家人。

被滿滿的親情包裹,他的心裡太溫暖了,實在是太溫暖了。

於是,剛剛練好的老歪同志,又不會走路了。

渾身軟了。

還是人家三倉有把子力氣,直接把他叔抱起來,嗖的就回了家。

大家頓時轉悲為喜,含淚笑著,互相拉著,呼呼啦啦都回了家。

而四輛轎車後面那輛大面包,這時候車門開啟,車上人跳下來,開始往三瘸子家裡搬東西。

全是些鍋灶瓢盆一類的炊具,大魚大肉新鮮蔬菜水果等各色食材。

搬到院裡,幾個人立即就擺開陣勢,開始生火做飯。

明顯就是在院子裡支起一個廚房。

村裡那些看熱鬧的很有些眼熱。

這家人真是有錢啊,還自己帶著廚子、廚房過來的。

看看那些大魚大肉的食材吧,光看外包裝就是高階貨,比農村人結婚娶媳婦都奢侈百倍啊!

這是要幹什麼?

一家人過來跟三瘸子吃一頓散夥飯嗎?

把三十多年的情分來個最後的了結?

可是,聽著三瘸子家裡傳出來的一陣陣歡聲笑語,村裡這些吃瓜群眾又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

聽著屋裡的氣氛,實在是太和諧了啊!

這讓村裡人實在猜不透,感到不能理解,不知道這一家人到底是什麼情況!

還能是什麼情況啊?

不過就是父慈子孝罷了。

雖然父親不是親生的,兒子也不是親生的,可人家父子的感情跟親生的沒什麼區別。

孫子兵法上說:“進不求名,退不避罪,唯人是保,而利合於主,國之寶也。”

大倉就是這麼想的,這麼做的。

他把老歪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奉養,父親生病了,當兒子的不管怎麼做,不是做給外人看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盡最大可能最病中的父親有益,怎麼能讓父親恢復,就怎麼做。

把繼父送回老家,是為了把他的潛力逼出來。

但是這樣一來,不可避免讓梁家河和潘家莊的人,對他的罵聲滾滾而來。

輿情洶洶,對於大倉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

別說等到真相揭曉以後會給自己正名,就是因此讓自己從此背上揭不下來的罵名,他也在所不惜。

此時此刻,什麼都明白過來的老歪,心裡的溫暖實在無法形容。

他的心裡也從此有了底。

懂了兒女們的心意。

知道他們是把自己當親生父親來對待的,絕不會出現把自己棄之不養的情況。

這種巨大的安心和幸福,讓老歪一晚上都暈暈乎乎,如在夢中。

在他家老屋的堂屋裡,擺上了一張很大的桌子。

老歪一家十四口,加上潘啟亮老兩口,一共十六口子人,圍坐在一起。

桌子上擺了滿滿的山珍海味,美味佳餚。

看得潘啟亮眼都花了。

他活了這麼大年紀,也沒見過這麼多好吃的啊!

動筷子嚐了嚐,滿是皺紋的老臉都忍不住樂成了花,實在是太好吃了。

看著院子裡那些忙忙活活的大廚,潘啟亮忍不住對大倉說:“大倉,讓那些師傅也過來吃啊。

還有陳大夫,陳大夫呢?

怎麼不叫過來一起吃?”

大倉說:“二大爺您甭管。

這是咱們一家人吃飯,他們是外人,外人一桌,咱們一家人一桌。”

“嗯嗯嗯嗯,”老歪聽了這話連連點頭,坐在大倉給他帶來的特製的椅子上,他吃得不亦樂乎:

“是啊是啊,二哥,咱們一家人必須一桌。

外人另外一桌也行。”

看起來,老歪經此一事,有點性情大變。

以前的時候,如果遇到這種情形,他一定會誠惶誠恐邀請陳大夫他們一起過來桌上同坐。

可是現在,他就像一個丟了洋娃娃的孩子,失而復得之後緊緊抱住再不撒手了。

他現在其他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想把握住自己的家人,只想跟自己的親人在一起。

容不得外人來打擾他們家人的團聚。

今天晚上這個家人聚餐,是老歪這輩子最高興,最幸福,感觸最多的一次。

也是他二哥潘啟亮和二嫂感觸最深的一次聚餐,吃得太痛快啦!

酒足飯飽之後,由服務人員撤掉飯菜,泡上了上好的龍井茶。

一家人圍坐在桌前,喝茶暢談。

這氣氛,實在是太溫馨了。

此情此景,讓老歪不禁想起了梁家河的兩位老友。

自己住院的時候,大騾子兩口子和田立業都去醫院看過自己。

大騾子兩口子還堅決要求留下陪床呢。

自從自己被送回潘家莊,他除了咀嚼著被家人拋棄的無比痛苦,還有就是盤點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些人。

大騾子和田立業也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二。

他倆跟老歪的友情,每天晚上三個人的抽菸喝茶聊天,是他人生中不可磨滅的享受之一。

是跟他倆的友情,給了老歪很多的安慰和滋潤。

被送回潘家莊等死的時候,他就閃過那個悲哀的念頭,這輩子再也不能跟大騾子和田立業抽菸喝茶聊天了。

就像《卷席筒》當中小倉娃唱的那樣:

小金哥和玉妮兒難得相見

叔侄們再不能一快去玩

再不能中嶽廟裡把戲看

再不能少林寺裡看打拳

再不能摘酸棗把嵩山上

再不能摸螃蟹到黑龍潭

想到這裡,老歪不由得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感慨說:

“現在咱們家的人大多數都在這裡了。

我怎麼又有點想振溪和田立業了!”

大倉一聽這話,笑道:

“你想他倆,他倆人也想你啊。

前些日子振溪大爺兩口子揹著乾糧來看你,田立業也跟著一塊兒來的。

只不過到了村頭,讓我安排的人拿著大棍子給嚇唬跑回去了。

三個人揹著乾糧,末班車也沒了,一路走回去的,哭了一路。”

“哦——是嗎?”老歪喃喃地重複,“哭了一路……”

老歪眼圈兒又紅了。

兩位老友為了自己,受委屈了。

大倉繼續說:“現在不僅是他倆,估計全村人都在罵我呢。

他們三個人來看你那天下午,秉海叔在大喇叭裡放歌曲。

音量那個大啊。

放的是《酒幹倘賣無》。

一遍一遍重複放,放了一個下午。

村裡人很多人聽得直掉眼淚。

我聽他們議論,一聽唱到那幾句,他們就止不住眼淚。”

說著,大倉不由得輕輕哼唱起來:

假如你不曾養育我

給我溫暖的生活

假如你不曾保護我

我的命運將會是什麼

是你撫養我長大

陪我說第一句話

是你給我一個家

讓我與你共同擁有它……

隨著大倉的輕輕哼唱,英子也跟著唱起來。

然後二倉和雲麗,三倉和萍萍,小四兒和萍萍,也不由自主跟著一塊兒唱起來。

八個人漸漸找到了節奏,越唱越投入,越唱聲音越大。

已經是很有規模的合唱了。

八個人一邊唱,一邊淚流滿面。

座中泣下誰最多,老歪同志衣衫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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