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不是潘啟亮對大倉表示不滿的時候。

首先是自己的三弟不允許任何人說繼子們的壞話。

還有就是,現在也不是記仇的時候。

現在最重要的,是想盡一切辦法讓老三好起來。

既然“護工”只聽梁總的,還要徵求梁總的意見,那就看看大倉怎麼說吧?

“護工”當著潘啟亮的面兒,給梁總打電話。

向梁總詳細彙報了病人目前來的恢復狀況,以及現在自己還不能離開的情況。

並且把病人二哥希望出錢,讓自己留下來,多照顧病人一些日子的事情也向梁總說了。

因為“護工”的手機開著擴音,關於通話內容,潘啟亮聽得清清楚楚。

電話那頭的梁總聽完彙報,淡淡的說:“很好啊,俺叔恢復得不錯。

看來只要堅持下去,不但能夠自理,大部分身體機能是完全能恢復的。

你辛苦了。

既然俺二大爺想出錢讓你多待些日子,那你跟二大爺商量吧。

他是俺叔的親哥哥,出錢僱人照顧弟弟,我覺得也是應該的。”

聽口氣,大倉應該沒想到二大爺就在“護工”的旁邊,對於通話內容聽得清清楚楚。

可偏偏潘啟亮就是聽得清清楚楚了。

一聽大倉那些不痛不癢的話,潘啟亮氣得差點奪過手機衝大倉吼幾句。

他只恨自己以前瞎了眼。

以前的時候總是誇獎大倉他們弟兄幾個對繼父的好。

這一切都是大倉這個老大起到了帶頭作用。

可是現在,你聽聽大倉都說了些什麼啊?

聽到他叔的身體恢復得突飛猛進,很有希望恢復過來。

那小子聽起來居然一點高興滋味都沒有。

好像說的就是別人的事。

還有就是你聽聽他那話,哥哥給親弟弟出錢僱人照顧,是應該的?

對,哥哥給親弟弟出錢僱人,這也應該。

可這話不應該從你大倉嘴裡說出來啊!

要說應該,還是你這個繼子出錢更應該。

繼父把你們弟兄撫養長大,你們無論從道德層面還是法律層面,都有贍養的義務。

可是你聽他那口氣,好像沒他什麼事一樣!

潘啟亮十分生氣。

生氣也沒辦法。

弟弟不讓說繼子們的不好。

為了可憐的老三,潘啟亮只好暫時忍氣吞聲,開始跟“護工”討價還價談工資的問題。

潘啟亮今年也七十多了,老兩口基本沒有什麼勞動能力。

老農民一旦喪失勞動能力,那就完全沒有了收入來源。

不像體制內的人那樣,哪怕身強力壯,只要退休了,啥事不幹就能有豐厚的退休金拿著。

所以他們老兩口現在花錢,只能是伸手跟子女要。

伸手要錢的滋味不好受。

即使是兒童時候,小孩子伸手跟父母要錢都不是那麼容易的。

何況是父母伸手跟子女要錢。

好在潘啟亮的兒子過得不錯。

前些年的時候,他家二兒子在大倉的幫助之下拉起一幫子人,開了個裝飾公司。

搞裝修,跟著建築上安裝水電啥的,獲利頗豐。

而且這幾年房地產越來越紅火,他家老二在本村也算數一數二的暴發戶了。

還有他家老大,搞運輸也多虧了大倉幫忙。

他家老三大學畢業,是大倉幫忙給找了個好單位。

三個兒子過得都很好,父母基本不用伸手跟兒子要錢,三個兒子回來的時候都要給父母塞點錢。

當然,他家日子過得好,很大程度上要多虧了大倉幫忙。

潘啟亮一家對大倉一直都是感恩戴德。

這也是潘啟亮對現在大倉的無情格外憤怒,格外傷心的原因。

因為他所認識的大倉,不是這樣無情無義的人啊!

尤其剛才聽到大倉那輕描淡寫,不痛不癢的話,更讓潘啟亮對他的人格大失所望。

以前對他的感恩戴德,也所剩無幾。

好在兒子們有錢,潘啟亮手裡還有點積蓄,給弟弟出點錢僱護工,還是能夠負擔的。

跟“護工”談好價格,“護工”於是又繼續留了下來。

三瘸子聽“護工”說,是二哥出錢讓他繼續留下來的,這讓他心裡溫暖極了。

又是哭了好幾場。

原本好好的日子,他擁有一個兒孫滿堂的大家庭,沒想到因為一場病,就讓他變成孤家寡人,一無所有。

那種痛苦絕望的程度,實在是無法形容。

現在感受到來自骨肉同胞的親情,那真的是格外溫暖。

也格外珍惜二哥出錢僱的“護工”。

他更聽話了,更努力了,“護工”讓他怎麼練,他都能超額完成任務。

受“護工”反過來的影響,那個僱傭的老光棍,更是不走了。

雖然他在這裡也幫不上多少忙,但每天都誠惶誠恐跟在護工左右,幫著照看三瘸子。

三瘸子的二哥和二嫂,這些天幾乎是在這裡常住。

做飯的事全部都包在二嫂身上。

聽“護工”說病人需要加強營養,以保證體力。

二嫂那是每天變著法子給小叔子做好吃的。

到晚上的時候,二哥和二嫂就在這裡陪著老三一塊兒睡。

老三睡炕頭,二哥在中間,二嫂子在炕尾。

晚上老三有什麼事起來啥的,二嫂子也起來,幫著自己男人照顧老三。

當然,他們的辛苦付出也沒有白費。

老三的恢復速度簡直能用突飛猛進來形容。

現在已經完全不用別人的扶持,他自己在院子裡能夠一點一歪得走好幾個來回。

雖然走幾個來回,就會累得大汗淋漓,渾身癱軟。

但,這畢竟是他靠自己的能力走下來的。

是他體能恢復的表現。

正在大家都感到歡欣鼓舞的時候,這天下午,“護工”的電話響了。

他接了起來:“梁總!”

一聽到這倆字,潘啟亮和老三的耳朵都不由自主豎了起來。

潘啟亮是很想聽聽,那個白眼狼到底又要說什麼?

而老歪同志,他實在是想念自己的家人了。

他真想讓“護工”把手機遞給自己,讓自己能跟老大說幾句話啊。

問問他娘現在的情況,現在是不是還瞞著她?

要向老大彙報,自己不用別人扶著,就能在院子裡走好幾圈了。

可他總是沒有那個勇氣。

因為老大不是打給自己的。

萬一他就是不想跟自己說話呢?

萬萬沒想到的是,因為“護工”開著擴音嘛,手機裡清清楚楚傳來大倉的聲音:

“你把電話給俺叔,我跟俺叔說話。”

一聽這話,老歪瞬間激動得熱血沸騰,老大要跟自己說話了!

自己多盼望跟老大,二倉,三倉,小四兒說說話啊!

還有英子,雲麗,萍萍,小羊!

還有他和大倉娘一手帶到這麼大的盼盼,還有倆小狗,還有三倉和小四兒家的孩子……

大倉娘——他不敢奢望現在就能聽到她的聲音。

“護工”的手機剛往前一遞,老歪就閃電般伸手把手機奪了過來,舉到耳邊:

“老大——”

沒等電話那頭的老大說話,老歪自己就哽住了,淚如泉湧。

此時此刻老歪內心的感覺,就像一個流落異鄉多年的遊子,今天終於見到親人了。

“叔——”電話那頭的大倉沉沉地叫了一聲。

也不說話了。

他似乎猜到了繼父的情緒,所以就等一下,等繼父平靜下來。

老歪哽咽了好一陣子,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沙著嗓子說了句:“老大!”

“叔,”大倉說道:“您的恢復情況陳峰每天都向我彙報,您很努力。

您現在不用人扶,自己都能在院子裡走好幾圈,是不是很驕傲?”

“額,嗬——”老歪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他只知道驕傲不是個好詞。

比方說學生上學的時候,最怕犯驕傲的毛病。

老師不是常說嘛,驕傲使人落後,謙虛使人進步。

現在老大說他驕傲,他回想一下,自己還真的有驕傲的感覺哈!

這讓他很慚愧。

也不敢承認。

自己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犯小孩子的毛病,驕傲了呢!

不過他轉念想到老大的話,說陳峰每天都向他彙報自己的恢復情況。

這位陳大夫原來叫陳峰啊!

陳大夫四五十歲的人了,還把自己照顧得這麼好,自己能鼓起勇氣鍛鍊,都是陳大夫鼓勵的功勞。

他是自己的恩人啊。

老大怎麼能直接就叫人家的名字呢?

老歪瞥一眼旁邊的陳大夫,委婉說道:“老大,陳大夫可是我的恩人,咱以後可不能忘了人家啊!”

“整天在眼前晃悠,想忘也忘不了啊。”老大笑道:

“叔,您別叫他陳大夫,他不是醫生。

更不是我從醫院僱的護工。

他是咱們公司的幹部,那可是公司的老人了。

我讓他受累過去照顧您,是因為老陳是我最相信的人。

怎麼樣,您對他還滿意吧?”

啊?

老歪大吃一驚。

實在是太出意外了。

他不由得看向陳大夫,確認道:“陳大夫,你不是老大僱的啊?

你是老大公司的幹部?”

陳峰微笑點頭:“是的老爺子。

在醫院的時候,不管醫生和梁總怎麼勸您,您都心灰意冷。

您明顯是放棄自己了。

可是您也知道,您這病只有自主鍛鍊這一個辦法。

您不主動鍛鍊,就無法恢復。

逼得梁總沒辦法,這才裝作把您送回原籍的樣子。

就是為了逼一逼您。

為了您的安全,就派我貼身照顧您。

另外,在村子外面還常駐一個醫療小組。

就是怕您萬一身體再出現什麼問題,那時候醫療小組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為了讓您完全相信梁總就是放棄您了,他還派人在村頭截住從梁家河那邊過來的人。

就是想斷絕您跟梁家河的聯絡,表現出把您掃地出門的假象。

所有的一切,就是為了逼您鼓起勇氣鍛鍊,把您的潛力逼出來。

現在看來,梁總的這一招很管用。

您決心很大,也盡了最大努力,恢復速度太快了。

恭喜您啊老爺子,照這樣下去,你幾個月後就能基本恢復。

最多就是走起路來姿勢有點變形,其他身體機能能夠全部恢復正常。”

啊!

老歪有些不敢相信。

這麼好啊?

然後,他才幡然想到,哦,這一切都是老大故意裝裝樣子,為的就是逼自己鍛鍊啊!

也就是說,老大他們並沒有放棄自己,他們還是自己的家人!

一旦想明白這一點,老歪再次淚崩。

他還以為家裡人不要自己了呢!

這時候電話那頭的大倉說道:“叔,我就是先給您打個電話,讓您知道實情。

這樣您就有個心理準備。

要不然我們和俺娘待會兒到了潘家莊,您一看我們突然來了,還不得激動得蹦起來啊。”

啊!

你們和你娘待會兒就到潘家莊了?

老歪直接驚呆。

這些日子以來,他太想大倉娘了。

晚上做夢永遠是大倉娘。

現在,大倉娘終於要來了嗎?

“叔,”電話那頭的大倉說道,“讓俺娘先跟你說兩句。”

“嗯,嗯嗯嗯——”老歪現在激動得就會點頭了。

“嗯什麼嗯?”電話裡突然傳來大倉孃的叫聲,“啟新,你覺得怎麼樣?”

一聲“啟新”,讓老歪熱血沸騰,感覺頭髮都奓起來了。

他實在忍不住了,“嗷”的一嗓子就嚎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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