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振軍見吳新麗陷入沉默,臉色也很不好看,知道她是嫉妒了。
心理失衡了。
想當年,魏紅在吳新麗眼裡,就是大字不識一個的黃臉婆。
雖然吳新麗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她的一己之私,並不是刻意要去害魏紅。
但吳新麗的行為無疑給魏紅帶來無以復加的傷害。
可是誰能想到,吳新麗的這種傷害,現在來看,對於魏紅卻是一種成全。
如果不是吳新麗的插足,大機率魏紅現在還是那個目不識丁的農村婦女。
而且已經人老珠黃。
而不會變成像鍾振軍嘴裡形容的更年輕了,更漂亮了,光彩照人,高貴無比。
再返觀現在的吳新麗,早已不是原來那個年輕漂亮,高高在上的供銷社售貨員了。
不但已經開始顯老,而且面板又黑又粗。
關鍵是她把自己搞得連家庭都沒有,一個人帶著孩子,只能靠在外面風吹日曬地擺個小攤度日。
實在是有點慘啊!
看著吳新麗心理失衡難受的樣子,鍾振軍居然有些心疼。
可又無言以安慰。
只好沒話找話岔開話題:“你跟新剛不來往,不會不聯絡了吧?
至少想當年黃秋豔騙了咱們的錢。
現在他們都去了滬海,有錢了,怎麼也得把錢還給你。”
“還給我?”吳新麗嘴一撇,冷笑起來:
“她不要把我繼續坑死我就謝謝她了!”
“為什麼?”鍾振軍不解她的意思。
“本來已經成仇,聯絡都不聯絡了。”吳新麗憤憤然說道:
“可是去年冬天的時候又開始聯絡我,給我打電話。
你猜她打電話幹什麼?
說是現在她在南方混得很好,幹著一個好專案。
缺人手。
因為我是她的大姑子嘛,所以她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想到我了。
讓我過去跟著她幹。
當然,如果能投上點錢,就算我入股。
除了工資,年底還能分紅。
如果不拿紅利,就放在公司裡算是追加投資。
投資到了一定數目,我就是股東了。
你說,我這兄弟媳婦有好事還真是想著我啊!”
“那挺好啊,你不想去嘛?”鍾振軍問。
“我去她孃的狗屎啊!”吳新麗怒道:
“騙鬼呢,她哪來的好專案開公司?
她是搞傳銷。
這鎮上原來在木器廠跟她一塊兒乾的劉紅,去年春天讓她給騙了去。
在那待了半年,賠進去好幾萬,差點人都回不來了。
黃秋豔以為我不知道這事?
再說了,她還口口聲聲說我是她姐姐。
姐個屁啊,她早就跟新剛分了。
新剛現在跟我爸媽在滬海攤煎餅果子,她自己跑到長沙去了。
聽劉紅說,黃秋豔把她的親戚朋友,但凡能騙的都騙了去。
她以為我不跟新剛聯絡,不知道她早就蹬開新剛還孩子跑了嗎?”
說到這裡吳新麗變得有些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說:
“黃秋豔這個騷貨天生不是好人,太不是玩意兒了。
她簡直就不是人。
形容女人心狠都說蛇蠍心腸,我覺得她比蛇蠍還毒辣。
有時候我就想,我第三者插足,破壞了你和魏紅的家庭,我應該算個壞女人。
可是比起黃秋豔來,我覺得我就是個善良的好人了。”
“……”鍾振軍無語。
看來,吳新麗這幾年還真是做了不少的自我反思啊。
由此來看,如果跟她重續前緣,繼續湊合在一起過日子的話。
也許她不再有以前那麼強勢,對自己會好很多吧?
不過,這些想法鍾振軍只能是想想而已。
即使看到吳新麗對自己的態度,讓他有些躍躍欲試。
平心而論,吳新麗雖然不復往日的年輕漂亮。
常年的風吹日曬讓她面板粗黑,不大耐看了。
但是比起鍾振軍現在家裡那個整天惡聲惡氣,醜的厲害,比他還大好幾歲的老婆。
吳新麗實在是年輕漂亮的很了。
而且鍾振軍在吳新麗說到那句“要是你沒結婚的話,咱倆湊合湊合再一塊兒過算了”。
他腦海裡也閃過一絲靡靡的嚮往。
嚮往把三個兒子全部扔給老醜的老婆,然後他回到鎮上跟吳新麗破鏡重圓。
兩口子合力經營著這個小攤,撫養他倆共同的女兒。
生活應該也過得去吧?
而且沒有那麼多孩子的壓力!
可還是那句話,這種嚮往只能是一閃而過而已。
他即使沒有自知之明,但識人之明至少是有的。
他知道現在的老醜老婆不是逆來順受的魏紅。
當初自己拋棄了魏紅,魏紅再受不了,最多就是選擇自殺而已。
可現在這位老醜老婆,你要是踹了她跑來跟吳新麗過三口人的小生活。
那就等著老醜老婆拿把刀來滅門吧。
再說了,她還有兩個親生兒子呢,都是半大小子了。
一個個惡狠狠的像小牛犢一樣,護著他們的娘可急了。
在那個家裡鍾振軍完全籠罩在娘仨的威壓之下,大氣都不敢出。
哪裡還敢幹出當年負心人的事啊!
眼看著天色也不早了,鍾振軍知道自己必須趕緊回去了。
要不然老醜老婆那裡沒法交待。
現在自己來看了吳新麗的現狀,倆人也毫無保留談了這麼長時間。
自己心願已了。
事實證明,不管是自己,還是吳新麗,這都是命。
或者,真的就像老人們說的那句俗話一樣:
做人啊,昧了良心找好事,你是找不到的。
從來都是好事找人,沒有人找到好事的。
想明白了這些,鍾振軍心裡也平衡了。
或者說,心也死了。
自己就這命,啥也別想了,回去想想,看看哪裡還有又苦又累的活兒?
只要工資高,再苦再累自己也必須要去幹了。
自己下半輩子,富貴二字肯定是無緣了。
只求從此再也不幹虧心事,到死的時候能得個善終比什麼都強。
臨分手的時候,吳新麗雖然有些遺憾,但也總不能強行把他拉家去吧!
只好憤憤地大罵了一些黃秋豔,藉以紓解心中的失望和煩悶。
只不過她對黃秋豔的那些詛咒,並沒有起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黃秋豔現在在長沙,那可是活躍得很。
正如吳新麗所說的那樣,但凡她能想到的,能聯絡上的親戚朋友。
全都讓她給騙了一遍。
她發展的那些下線,因為錢投進去了,血本無歸。
要想把虧進去的錢弄回來,那只有像黃秋豔那樣,瘋狂地拉下線。
所以她的那些下線有的自認倒黴,灰溜溜回老家的。
但是也有感覺回不了頭的,只好硬著頭皮、昧著良心繼續騙自己的親戚朋友。
黃秋豔的下線,下下線,下下下下線,在整個東昌縣,那可謂是遍地開花。
其中就有梁家河的人。
就是朱國成的大兒子朱大明。
朱大明輟學後在縣城打工,後來學了駕駛證,給人開貨車。
可是現在,他準備要去長沙了。
因為他的表妹在長沙開了公司,缺少一名專職司機。
讓大明表哥去公司給她開小轎車,承諾的工資很高。
朱大明興奮極了,當即辭了現在的車主,把家裡安排一下,就準備動身去長沙。
因為這幾年一直就是開貨車,沒有乘車出遠門的經驗。
朱大明看到大倉哥這兩天回老家來了,他就過來請教一下大倉哥。
去長沙的話怎麼走比較方便?
坐大客呢還是坐火車比較好?
另外他甚至在想,如果大倉哥正好要回滬海的話,可以先搭他的順風車走一段。
反正都是往南走。
朱大明就到大倉家來了。
別看當初大倉為大騾子出頭,使得大明二明的母親劉媒婆也被判了刑。
但是朱國成爺仨一點都不恨大倉。
爺仨反而還很感激他。
因為爺仨知道,如果不是大倉幫著把大溝崖那個團伙給一網打盡。
劉媒婆跟著那個團伙會越陷越深。
她早就拔不出腿來了。
到最後,也得像姓崔的兄弟一樣被槍斃。
劉媒婆沒被槍斃,只是從犯被判了幾年。
在朱國成爺仨看來,這已經是她最好的結果了。
為了這事,爺仨還專門到大倉家來表示感謝。
並拿出一些錢補償給大騾子。
代替劉媒婆向大騾子表達了深深的歉意。
這隻能說明,這爺仨也是明事理的人。
只是攤上劉媒婆那樣的老婆,攤上那樣的母親,他們爺幾個也是深深的無奈啊。
朱大明到了大倉家,見到大倉哥,就把自己的來意跟他說了。
“哦,你要去長沙——”大倉有些遲疑的樣子。
“對啊,”大明說道:
“大倉哥,你要是這幾天不走的話,那我就不搭你的車了。
你跟我說說,去長沙的話坐大客好,還是坐火車好?”
“怎麼去都無所謂,現在交通這麼方便。”大倉說道:
“你表妹?
你哪裡的表妹?
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家還有這麼好的親戚?
居然在長沙開大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