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枝意在潭臣公館安置了間畫室,每每靈感迸發時,都要在裡面待上好一段時間,比如此時。
夜色慢慢席捲整個北城。
公館外的引擎聲漸熄,陸嶼洲踏進大門時,管家迎了上來,接過他手臂上掛著的外套。
陸嶼洲抬起黑眸,解下領帶,鬆了一顆紐扣。
現在已然到了飯點,但四周並不見許枝意的身影,他邊往屋內走邊問著:“阿意呢?”
“太太在二樓畫室。”管家答著。
“自用過午飯後,太太就沒再出來過。”
沒再出來過?
也就是說還未用晚飯。
陸嶼洲眸色暗下,抬腳往二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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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臣公館的畫室內,小到一支筆,大到檀木桌,許多的陳設被許枝意儘可能還原成了‘墨韻’畫室的樣子,這是習慣使然。
畫中水清翠綠,如瓊瑤玉,長廊處似有人憑欄遠望,漣漪點點。
她今日偶然看到許家從前的古宅圖,一時興起就畫了下來。
畫室的門虛掩著,陸嶼洲敲了兩聲,見裡邊沒什麼反應,指尖使了個力度,虛掩著的門往後退去。
畫室中的人似乎根本沒注意到這些小動靜,還在專心致志描繪著水波。
他的步伐很輕,在她後方五步距離看著那幅畫,眸色逐漸晦澀。
畫中,湖的不遠處有個涼亭,亭上掛著一條長掛墜,著筆動態,掛墜像是被一側的風往後拂著。
這是他第一次看許枝意作畫,空谷幽蘭,讓他的心都平靜極了,融在她的畫中。
伴隨著她的動作,畫中的水波盪漾開,彷彿有了實體,一點點朝他湧來。
許枝意正想再沾一點墨,餘光瞥見修長的雙腿,動作驟然一頓,眸眼撞進陸嶼洲沉沉的瞳孔中。
“嶼洲哥?”她聲線輕緩。
陸嶼洲的視線慢慢移到她的臉上,泰然自若,彷彿方才神遊的並不是他。
“嗯。”
許枝意就這麼看著他坐在自己身旁,隱隱的冷香襲來。
“看著眼熟。”
她淺笑著:“這是許家老宅。”
難怪陸嶼洲會覺得眼熟,他小時候去過。
她的目光遊離在男人寬大的手掌上,在心裡埋了許久的念頭有破土而出的趨勢。
恰逢天時地利人和。
“嶼洲哥,我能給你畫幅畫嗎?”
少女雙眸盈著光亮,讓人移不開眼。
陸嶼洲動作一滯,鬼使神差的,他點了點頭。
許枝意唇角止不住上揚,眼眸瀲灩,似月潔白清澈。
燈光下,他的眼裡恍若伴著星光,溢位幽幽笑意。
小姑娘就是好滿足。
許枝意趕忙起身,生怕他反悔,將人帶到位置,給他擺著姿勢,“嶼洲哥,你就這樣,再這樣。”
看完自己的傑作,許枝意滿意笑笑。
嗯,很不錯,懶散又不失矜貴。
只是……好像少了什麼。
陸嶼洲黑眸落在自己快扭成麻花的指尖,嘴角狠狠抽了抽。
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一道冰涼的觸感落在骨節處。
“現在就好啦。”
“嶼洲哥不要動哦~”
陸嶼洲眼看著她噠噠噠幾步回到了原來的座位,他低垂著眼瞧著自己的手。
黑色的顆顆佛珠自然垂下,陸嶼洲數了數,共有52顆,寓意平安,平時許枝意都是盤兩圈的。
人在完全放空的時間和環境中,思緒更加活躍。
他慢慢將注意力移到許枝意身上,她的朱唇微抿,眼眸低低,巴掌大的小臉上,五官精緻又柔和,黑長及腰的髮絲被隨意的一根木簪固定著,幾縷髮絲落在兩鬢,溫婉卻不失小女人的嫵媚。
陸嶼洲閒著的手指摩挲著指腹。自己方才竟全然忘了進畫室的目的。
那抹視線讓人根本無法忽視,許枝意指尖稍稍一頓,眼簾一掀,就對上那帶有侵略性的瞳孔。
現在明明是入冬的時節,可卻好似有絲絲縷縷的熱風,讓她的心燥得慌……
蝶翼般的睫毛扇動了一下。
明明之前也有男模特,可他們給她的感覺卻沒有陸嶼洲這般強烈。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她今天可得逮著陸嶼洲薅完。
她暗暗吐了口氣,繼續作畫。
屋外彎月皎潔,光華如縞素一點點滲進屋內卻始終抵不過屋內的暖光那般耀眼。
陸嶼洲本以為時間會很長,不料短短十五分鐘就結束了。
”嶼洲哥,搞定啦。”
許枝意欣賞片刻,只覺滿意極了。
聞言,陸嶼洲將佛珠整好,邁步到了畫架前,宣紙上,赫然是一隻精緻的不能再精緻的手,畫師的畫工十分精細。
他挑眉,好整以暇:“不是給我畫幅畫?”
許枝意接過他遞來的佛珠,重新套到手上,佛珠上還存留著些溫熱,透過她的腕骨傳來。
“嗯,給嶼洲哥的手畫一幅畫。”她眼底盡是心滿意足。
陸嶼洲失笑,眸光再掃向畫紙。
畫中,手指修長白皙,似乎在黑色佛珠的襯托之下更加冷色,根根修長,精緻如玉,細節分毫不差。
指尖順著畫紙而下,他的瞳仁在光線下呈現琥珀色的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出於逗弄的心思,陸嶼洲噙著笑,戲謔道:“就這麼喜歡?”
許枝意也不難為情,“嶼洲哥手生得好,當然喜歡。”
要是可以一直看著,那該有多好。
不知是不是起了這個心思,許枝意當晚做了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