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微帶著晨露霜花的早晨,一聲驚恐的喊叫自昨天療傷的屋中傳出,驚飛了院子裡樹上的數只小鳥,撲稜稜一下子,從樹上飛走了。

周文書眼睛瞪的溜溜圓看著自己的手,驚訝的深吸一口氣,發出了中氣十足的一聲吶喊。

他只是個文書,他不是文弱,跟著北境軍當文書,他是有一些武藝在身上的,否則大軍開拔跑起來他都跟不上。況且他還是個中翹楚,年輕人裡的新秀,文武雙全,精通騎射。

北境以北戈壁荒漠廣袤無垠,異變發生時,他在五百里外跟隨著五爺開拔往歷城,卻不知怎得誤入包圍,死命突圍出去之後,後有追兵,前有緊閉不開的城門,漫天箭雨齊齊而下,

他是沒傷到要害暈了過去,被人所救,才能得以活命,

活到後來,聽說了京都變天,等到六爺接手了北境,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場陰謀。

夏末時收到的那份調令,他還放在懷裡,藏的嚴嚴實實。

這次來見六爺,他就是呈上這份調令,請六爺徹查此案。

卻不曾想,

卻不曾想,在來的路上,在離鄰水縣八十里的腳店裡,被一群悍匪偷襲,

那些悍匪是瘋了,偷襲他們這些沒二兩銀子還特能打的軍卒,媽的,一定是為了他懷裡的調令。

當時高手太多,他為了保護調令,生生的被人砍掉了手。

他心想完了,這輩子完了,

但是五爺,從小一起長大的五爺,他死也要為他報仇!

他緊緊的護著調令和拿著自己的手,

後面的事,他不知道了,沒看到那些‘悍匪’砍掉他的手就撤走了。

是隨行的人把他送了過來,

等他再醒來就看見自己的手長出來了,還呆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還胳膊上裹滿了布。

夭壽啦,

有妖怪啊!

“啊啊啊啊啊啊……!”

“大人,大人,您冷靜一點,小心傷口……”,守在旁邊的洗硯安慰他。

外面的人衝進來:“周兄弟,你終於醒啦……”

“你這是遇到神醫了啊!”

“……”

……

夏時是被這些能驚飛鳥的啊啊啊啊吼叫吵醒的。

她昨夜忙完之後,

又是吃飯又是梳洗又是守了一會兒交代事宜,

到現在,

還沒有睡夠三個時辰。

困!

她被被子拉高一些,

蒙上頭,

繼續睡。

至於怎麼跟病患解釋,是不說還是說明又或者尋一些其他的什麼理由,那都是老闆和公關部門的事,跟技術部門無關啊,

師兄曾經說過,人最大的自知之明是,不要在不熟悉的領域,跨部門瞎指揮。

尤其是借調到別人家做事之時,

閉嘴!

不知道師兄說的對不對,不過可以肯定的是,

樓君澤是個有成算的人,奎山和洗硯也都是這裡土生土長的,都很瞭解世情,遇到這種事該怎麼辦?會請示和處理的,有關於病情的突發情況也會第一時間通知她。

而她現在最重要的是,養精蓄銳。

等再醒來,已經又是一個深夜,

夏時坐起來,丫鬟們立刻就圍上來了,服侍穿衣,淨面,梳頭髮,

連衣服都給送來了新的一套。

夏時不認識這裡關於衣衫繁瑣的叫法,只覺得面料昂貴,做功精緻典雅,摸上去柔軟舒適,好看極了,

窗外的風景好,她坐在廊下,吹著晚風,任由小丫頭給她擦頭油,整理頭髮,

哇,

(~ ̄▽ ̄)~,

託老闆的鴻福,頭部精油按摩,免費的,

開心,

薅到甲方的羊毛啦!

她笑,

廊下的燈籠顏色昏黃,天上的月光皎潔明亮,微風揚起她的裙角,也揚起她額角的碎髮,落在唇角,

樓君澤回來時,便看見了這樣的一幕,

美人如玉,

君心盼歸期,

他著急回來,他不知道她住在這裡,

縣衙的後院小,客房很緊密,唯獨有兩個單獨的院子,他特地吩咐了,一定要給她好生的安頓,

卻沒曾想,安排在了他院子臥房的隔壁?

他一身的血汙,腳步停頓在垂花門一側樹下的暗影裡,

她坐在光裡,巧笑倩兮,像一隻慵懶的小獸偷吃了蜜,

許是才梳洗過,易容去了些,露出幾分絕美的原貌,眼睛裡絕美的流光像是煙水湖的波紋,能把人吸進去,精緻的側顏,因為望月而抬起的精緻的下頜線,纖細的蔥指,滑落的袖子露出一截藕臂,

“爺……?”

“噓!”樓君澤慌忙轉身,逃也似的走了。

一直走到外院,坐進書房裡,他才驚覺,自己唐突了。

非禮勿視,

不該站在樹下望她良久!

這不是君子所為,

即使她不在意,

但是他自己在意,

他不想在她的心裡,在她的眼裡,他是個孟浪的人。

“……”

趕來侍奉梳洗的洗硯盯著自己主子半晌,問:“爺,您怎麼了?”

怎麼表情跟說書先生說的那種,情竇初開的傻小子似的?可自家爺平時明明不苟言笑英明神武啊,

又恨又笑又懊惱?

來自洗硯小護衛的一腦門兒問號,

再加上自家爺這一身的血汙,怎麼看怎麼都……?

“爺……?”

“殿下,有事奏報!”

門外響起屬下的聲音,洗硯趕緊先去收拾別的去了,至少在爺要用的時候,熱水浴桶都是準備好的。

“進來!”

等屬下進來時,樓君澤已經正色,帶著幾分為君者的威儀。

“啟稟殿下,供詞都已經整理好了!”

說罷遞到了書案前,

這是關於京都異變的全部經過,那些黑衣人能知道的全部。

先是昏君忽然病重,後是發現太子不在別宮,

在是貴妃恐皇帝一死,太子帶兵殺入京都,

於是求助丞相,

丞相言,除非鎮北候死,可鎮北候不會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貴妃信,她偷出了玉璽和虎符,

二人聯手,一個穩住早已病重昏沉的皇帝,一個假傳聖旨,調了淮安兵馬,聯絡了北境暗線,栽贓了鎮北候,綢繆了北境之變。

可誰知,貴妃做夢也沒有想到,鎮北候一死,丞相立刻變了臉,帶著早就囤著的私兵衝進了皇城。

樓君澤肅著面容,看這些冰冷冷的字跡,看那個從來都忌憚自己的涼薄昏庸者是怎麼敗掉了乾朝的江山,看皇后是怎樣在後來死在城門樓……

“殿下,我等找過去的時候,貴妃已經被人帶走了……”

樓君澤拖過輿圖看半晌,敲著桌面定下了吩咐:

“傳令下去,將哨山屯衛所的兩千兵馬,調到鄰水縣左屯衛,右屯衛往前推二十里,把顧七放出來,讓他出來做事!”

顧七在賊相的人眼裡,大約就是個白撿的破綻,他們會來找他的,會來騙他做一把尖刀。

“爺,會不會……?”有些危險。

“顧家的男兒,沒有怕死的孬種!”就連真正的顧城樓,當年那個才幾歲的孩子,在接到了聖旨的時候,也拖著沉重的病體說,他不怕做質子,他不想苟活病死在床上,他想去看看詩裡寫的繁華錦繡的京都。

只可惜他到死,也沒能看到繁華錦繡的京都。

“而且他,也該出來走一走了。”

看看這世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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