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神京皇宮，應天門之前，巨大的桃樹佇立於此，枝繁葉茂。
微風吹拂，桃樹之上有點點輝光隨之灑落，格外神異，引來無數百姓聚集，觀嘆不已。
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樹下已然有人擺放起了貢品香火。
而就在這個時候，皇宮之中，一輛馬車駛到應天門外。
馬車後面跟隨而來的親軍當即上前，將四周圍聚在此的京中百姓盡數驅散。還有宮中打扮的太監在四周飛快地罩起帷幔紗帳，護著一道身影神秘兮兮地從馬車下來，走入其中。
周邊百姓見狀，便知道這是宮中的皇帝又來了，很是配合地一鬨而散。
畢竟自從這株仙樹落於應天門外後，皇帝幾乎是每天都來。這陣仗見多了，百姓倒也不覺得驚奇，實在要看的仙樹的，等皇帝走了再來就是。
帷幔紗帳之中，身穿便裝的皇帝走到樹下，一眼便看到了地上擺放著的貢品。
皇帝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頓時眉頭一皺，對著身邊親軍護衛哼聲道：
“天將乃是天庭神人，又不需五穀果腹。今日便調集人手日夜看顧著，莫要再讓那些凡夫俗子拿這些東西來打擾天將清淨了！”
親軍護衛聞言，連忙低頭應是。
而就在這個時候，桃樹之上有神光閃爍，遁落在地顯化身形。
真武帝君麾下三十六天將之一，華光靈官元帥陶光耀，開口勸阻道：
“皇帝不必如此！”
皇帝轉過身來，當即對著陶光耀連忙頷首一禮，道：
“這天下百姓，多是愚昧貪念，好逸惡勞之輩。如今知曉天將的真身就在此處，怕是不知道要有多少凡夫俗子前來打擾天將清修了！”
陶光耀聞言，眼神有些異樣地看了皇帝一眼。
話說打擾我最多的，幾乎每天都來的人，不就是皇帝你嗎……
陶光耀終究是記得自家帝君的囑託，心中再是如何想的，面上也沒有表露出分毫。
皇帝沒有再繼續下去，轉而臉上便露出了期冀的神色，對陶光耀問道：
“天將此前說到，這世上有能夠助人成神的法門，可是需要放棄皇帝尊位。朕回去之後心中一直惦念，為此輾轉反側。”
“今日前來，是想了解一下成神法門，也好助自己早日下個決斷。”
這皇帝自從知道了陶光耀的存在之後，是日日都來交流問道。還都是問些類如成神之後有什麼感覺這種沒啥營養的話題。
陶光耀不勝其擾，可卻又只能耐心接待浪費時間與皇帝閒聊。
而聽到成神之後的種種好處，能夠長生不老，手握神權呼風喚雨。這便讓皇帝再次升起了長生執念，心中宛若貓抓一般，一時之間竟然在成神和繼續當皇帝之間猶豫起來。
皇帝此時就如同那些小時候不知道在清華北大之間如何選擇的孩子一般，全然不顧自己到底有沒有的選……
陶光耀嘴角一抽，沉默斟酌了許久，方才彎腰自地上撿起一枚供果，示意皇帝仔細看看。
皇帝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這供果之上，竟然有一排排小牙印留著。只是因為啃了幾口便小心地放了回去，旁人竟然沒有發覺。
皇帝眼睛一瞪，旋即猛地大怒起來，怒喝道：
“這是誰幹的？誰敢對神人如此不敬？”
皇帝覺得自己成神的門路，全然落在陶光耀身上，自己往日與其說話都得小心迎合著不敢冒犯，卻不曾想有人竟敢如此藐視神威。
神人這個時候提及此事，可是在責怪朕未曾理會到這些事情，是對天庭神人的大不敬？
一想到這裡，皇帝心中是又驚又怕，怒火更是壓抑。
陶光耀將供果放了回去，然後繼續開口道：
“京中有整日未討到食的乞兒，接連幾日深夜餓極了，跑到我這兒來吃兩口供果。”
皇帝聽到這裡，當即氣急敗壞地喊道：
“調宮中親軍，立即將城中乞丐都捉起來！”
陶光耀眉頭一凝，卻是阻攔道：
“皇帝，可能否聽我把話說完？”
皇帝聞言，自知剛剛的失態，連忙點頭道：
“陶天將請說。”
陶光耀不去看皇帝的那張臉，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皇帝剛剛問我成神的法門，那我便告訴皇帝你，成神不容易，成就高品階神位更是難，全憑積攢下來的功德善果。”
“對皇帝你來說，若是能夠將整個洛陽治理得沒有一個乞丐，成神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而若是讓整個天下都沒有乞丐，那成神之後便是真武帝君見了伱，怕是也要行平禮。”
聽到這裡，皇帝臉上一愣，然後連連搖頭道：
“天下的百姓多是貪婪愚昧，好逸惡勞之輩。只要被那些不服王化的逆民稍稍一鼓動，便該殺官造反。”
“治理天下百姓千難萬難，便是朕再努力勤政、再英武聖明，也不能徹底杜絕乞丐的存在！”
陶光耀聽到這些話，眼皮抽搐得更加厲害了。
若非是記掛著自家帝君的交代，恐怕陶光耀早就翻臉，徹底拂袖離去。
再次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之後，陶光耀不再開口，而是微微伸出手掌。
神光匯聚之間，凝現出一盞玉杯。、
又見其伸手一點，四周陡然有微風扶起，吹拂桃葉。
樹葉間的點點光輝散落更多，然後盡數匯入玉杯之中，凝作了一碗閃爍著赤色光芒的甘露。
“喝完這杯茶水，皇帝你就該回去了！”陶光耀沉聲道。
皇帝日日前來，除了是與他套近乎之外，就是為了喝上一盞他這杯由神力、香火願力以及天地靈氣共同匯聚而來的甘露茶。
此時的陶光耀，也未曾不是有端茶送客的意思在。
皇帝卻是未曾察覺到這一點，只是驚歎於這神力的妙用，然後連忙小心翼翼地伸手接過玉盞，然後貪婪地一飲而盡。
甘露入腹，皇帝只覺一股暖流匯入腹中，然後好似吞下了一團溫吞火焰，不斷散發著暖意，頃刻之間流遍渾身上下。
在皇帝察覺不到的體內骨髓之中，隨著暖流融入身軀之內，一縷常人無法看到，甚至連國朝氣運都無法驅散的黑色陰冷氣息，被甘露茶中蘊含的神力排擠出體內。
陶光耀微微伸手一探，直接將這縷陰冷氣息攥在了手中。
他這些時日之所以忍著要給皇帝甘露茶，為了就是這縷黑氣。
雖然到現在他還不清楚這東西是什麼，但見其陰冷氣息，以及連大梁國朝氣運都無法察覺的特性，顯然不簡單。
十有八九，就是宮中那位平陽真人下手，想要借皇帝做成什麼事情。
陶光耀奉雍博榮之命前來，就是要給這位平陽真人搗亂添堵來的。可不管這位是在做什麼，總之對著來就是了！
“對了，皇帝之前徹查宮中藏匿的妖邪之輩，現在可曾有結果了？”
皇帝聽到陶光耀的問話，微微回過神來，片刻之後方才搖頭道：
“朕已經派人仔細探查了。但可惜的是，至今還是沒有半點線索……陶天將，會不會是搞錯了什麼？”
陶光耀聞言，默默地伸出手來。
赤色神火燃起，炙烤著手中那縷黑色陰冷氣息。
原本是常人無法的一縷氣息，此時在神火光輝照耀之下，竟然也變得漆黑醒目起來。
霎時之間，皇帝的臉色變得鐵青難看起來。
陶光耀瞥了他一眼，然後語氣淡淡地道：
“或許這妖邪現在不在宮中，但必然能夠接觸到宮中的飲食。無論如何，皇帝還是得小心些！這次若是還沒有找到什麼，那就從宮中飲食、藥物這些上面著手……”
皇帝僵硬著點了點頭，然後再也忍不住了，腳步匆匆地離去。
陶光耀身形立在原地，目送著皇帝的離去。
如今明明已經查清到了這位幕後之人，就是宮中那位平陽真人，完全可以直接告訴皇帝的。
但平陽真人如今正在幫著皇帝煉製研究延壽丹藥，很受重視。這般直接地告訴皇帝真相，他也未必相信，而且還有可能打草驚蛇，讓平陽真人遁逃。
像如今這樣稍稍給點提示，讓皇帝自己懷疑去查，讓平陽真人提心吊膽自顧不暇，最是合適！
皇帝回了宮中，陶光耀也再次化作一道神光遁入本體之中。
一旁宮人見狀，當即熟絡地上前，將帷幕紗帳拆除。
皇帝車架駛過應天門前，一名身穿鑾儀衛朝服的左丘甲緩緩抬起頭來，眼神略顯冷冽地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巨大桃樹，然後飛快地收回了視線。
皇帝身上魙希草氣息減弱，果然是因為天庭的手段……不行，得儘快回稟教主！
想到這裡，左丘甲忙不迭地起身，悶著頭腳步飛快，朝家中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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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遼西官道之上。
一隊精銳騎兵，護衛著一名手捧錦盒包裹的道人，快馬朝北平城方向趕去。
遠處官道旁的山林之中，草木晃動，隱約有淅淅索索的聲響傳來。
其中隱蔽之處，蹲著幾名尋常山野百姓打扮之人，雙眼死死地注視著朝這邊疾馳而來的道人。
為首的漢子，咬牙問道：
“人還沒到齊嗎？”
旁邊之人聞言，開口道：
“全部人手只來了六成……”
旁邊聚集手下，此時也是紛紛開口道：
“百戶，這次宮中的命令和長孫指揮使那邊不一樣。宮中要咱們奪回傳國玉璽，可長孫指揮使卻要咱們護送玉璽回北平。”
“百戶你說要聽宮裡皇帝的命令，可底下不少兄弟們實在不知該如何抉擇。”
“百戶，咱們是不是牽扯上面的爭鬥裡去了？”
“皇帝如今不是極為看重燕王嗎，為何擔心燕王會私吞傳國玉璽？”
……
為首的百戶，看著遠處官道上越來越近的道人，冷聲道：
“有些事情或許旁人不懂，但咱們怎麼可能看不清？皇帝若是真的相信燕王，又怎麼會源源不斷地派咱們鑾儀衛的兄弟來北境？”
說到這裡，這名鑾儀衛百戶咬了咬牙，不甘地道：
“怕不是這長孫捷已經投靠了燕王殿下了，這才下達了與宮中截然相反的命令……怪不得咱們在北平那麼多暗樁眼線，這麼快就被校正府掃平了。”
一眾手下聞言更是迷惘，齊齊看向為首的那名百戶，齊聲道：
“百戶，那咱們怎麼辦？”
百戶輕哼一聲，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長刀，咬牙道：
“富貴險中求，這何嘗不是個機會？他長孫捷當初之所以能夠上位，不就是扳倒了前任鑾儀衛指揮使嗎！”
“我已暗中派人送信神京，告知長孫捷叛變投靠燕王之事。咱們再帶著傳國玉璽回去，兄弟們未曾不能到鑾儀衛指揮使、千戶的位置上坐坐！”
聽到這裡，一眾聚集而來的鑾儀衛將校當即精神一振，有些興奮起來。
官道之上的馬蹄之聲越發接近，目標道人已然快要抵達身前。
為首百戶提起長刀，當即喝道：
“富貴險中求，咱們搏上一搏！”
一眾鑾儀衛將校隨之輕聲應和，當即各自就位。
官道之上早已埋好的絆馬索猛地繃直，為首那名道人騎著的戰馬前蹄被扳，猛地翻倒在地，將那名道人給摔飛出去，手中捧著錦盒也隨之飛起掉落在地上。
官道旁埋伏著的一眾鑾儀衛將士，猛地衝殺出來。
為首那名百戶更是眼疾手快，一把拽起掉落在地的錦盒，興奮地喊道：
“拿到，快撤……”
話未說完，百戶臉上突然一滯，下意識地晃了晃手中輕飄飄的錦盒，裡面好似是空蕩蕩的，什麼東西都沒放。
剩餘一眾騎兵，此時猛地勒住了戰馬，看著跳出來的一眾鑾儀衛將士，臉上露出了猙獰笑容。
“遼西鑾儀衛的剩餘人手，貌似都在這邊了！”
“差不多，這可是好不容易釣出來的啊！”
“快拿下，若是放跑了一個，貝郎正可饒不了咱們。”
為首的鑾儀衛百戶眼睛圓睜，露出了驚懼的神情，道：
“校正府！”
這種語調口氣、這種手段，眼前這隊騎兵，顯然是校正府郎官偽裝的，為的就是要引出他們這些鑾儀衛殘存人手。
為首百戶突然反應過來，眼睛圓瞪，怒不可遏地道：
“假的，全都是假的！兩道命令全都是長孫捷發來的，為的就是引出我們這些不與他狼狽為奸的死忠鑾儀衛！”
校正府郎官們聞言，也不反駁，只是臉上的笑容更加冷冽猙獰起來。
猜對了，但可惜已經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