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索倫重騎，初露反意
北平城外西山校場中，雍博榮領著一眾武學學子，在軍中眾將校的陪同之下，登臨高臺之上。
雍博榮這個正主到來，旁邊當即便有傳令兵請示，在得到允許之後當即揮動令旗。
校場之上，立時便有軍鼓之聲轟轟作響。
遠處有噠噠馬蹄之聲傳來，由緩而急，最後轟隆響起，揚起一片遮天蔽日的煙塵，聲勢極為驚人。
整個校場之上，隨之震動不斷，就好似地震一般。
抬眼望去，便有一隊渾身皆著重甲宛若鐵塔，手握長馬槍，唯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的重甲騎兵，裹挾著駭人之勢洶湧而來。
而還未等到這支重騎兵襲來，天空之上忽然響起箭矢破空之聲。
這隊重騎兵身後側翼，陡然竄出兩隊手持騎弓的輕騎兵，手中弓弦拉動，箭雨紛紛落下，將校場正中央那著甲的稻草人直接覆蓋。
重騎兵隨即呼嘯而至，鐵蹄踐踏，碾碎一切阻攔之物。
這一場演練下來，軍中一眾將校連帶著武學學子看得是冷汗連連，神情凝肅無比。
所幸瓦剌部不通冶煉之術，無法鍛造出人馬重甲。否則以瓦剌騎兵之精銳，其衝鋒之勢怕是比眼前這支騎兵還要嚇人！
雍博榮撐著身前的欄杆，朗聲道：
“黏古耐！”
身後軍中將校之中，突然走出名女真打扮的漢子。
黏古耐，是海東女真諸部之一的首領，目前在和雍博榮聯手，為民族大融合做出自己的貢獻……雍博榮手中的女真死軍，就多是從他手中買來的。
黏古耐快步走出，對著雍博榮躬身一禮，用半生不熟的中原官話，敬畏地道：
“尊貴的貴人！”
雍博榮指著下面的重騎兵將士，開口讚許道：
“你部族之中，還有多少這樣的勇士？”
校場之中演練結束，騎兵們紛紛取下頭上盔甲，露出了與中原大梁人迥異的古怪女真髮型。
這隊騎兵，與海東重甲兵一樣，兵員來自於女真部族。
聽到雍博榮問話，黏古耐連忙擺了擺手，連忙用中原官話夾雜著女真語言，解釋道：
“回貴人，這不是我渾河部的，而是野人女真的索倫部！”
“索倫部生活在更北邊的嫩江流域，有養馬牧馬的習慣，所以精於騎射。”
雍博榮聞言，倒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他對女真諸部的區別，並沒有什麼興趣。
“所以，這樣的奴隸，你能給我提供多少？”雍博榮繼續問道。
黏古耐聞言，露出了憨厚淳樸的笑容，道：
“有很多，但是他們的價格，也比較貴！”
雍博榮甚至都沒有興趣問價格，直接道：
“給我提供三千人！”
“沒有問題，但這些奴隸需要……一萬兩！”
黏古耐一邊說著，一邊有些忐忑地打量著雍博榮的神情。
當初兩千多女真奴隸賣了五千兩，這次三千名女真奴隸，卻直接翻了兩倍的價格。
說著這樣一個價格，黏古耐顯然也是鼓足了勇氣。因為擔心嫌貴，他還連忙解釋道：
“貴人，索倫部的族人很勇敢強裝，我需要花費更多的代價才能捕捉到他們。而且一路上我也不能餓著他們，多消耗了很多糧食……”
此前那些被送來的女真奴隸，個個面黃肌瘦，消瘦了一大圈，雍博榮還需要養數月才能扔到戰場上去。
但這次的索倫部族人，雖然狀態也算不上多好，但看起來一路上倒也沒餓過，這才能一送到北平，就能夠上馬操練。
雍博榮聞言，眉頭一動，似笑非笑地看著黏古耐，道：
“哦，索倫部的族人很難抓嗎？可是為什麼我聽到的訊息，卻是他們主動找到了你，想要透過伱的關係，進入大梁軍中呢？”
雍博榮的話，讓黏古耐臉上憨厚純真的笑容猛地僵硬起來。
女真漢子骨子裡堅韌頑強，在未被馴服的時候只要尚有反抗之力，就會拼死反抗。這次黏古耐帶來了這麼多女真奴隸，可自己帶著的族人也就那麼多，根本壓不住這些奴隸。
雍博榮留了個心眼，派手下的歸化女真想辦法去打聽。這才知道，這次被送來的女真奴隸，其實大部分都不是黏古耐捉到的。
更多的是那些親眼見到軍中女真將士現在的風光，羨慕大梁軍中待遇的女真族人，主動找到了黏古耐，希望以奴隸的名義進入死軍之中效力，然後憑戰功獲得大梁戰兵的待遇資格。
他們在老家海東一年到頭辛苦不斷，可漁獵收益太低，十年也比不上在大梁從軍一年的收入。更何況每次軍中大勝後還有賞賜，只要你敢拼命，立功受賞得軍職也是常見。
黏古耐想著反正同樣都是賺錢，這樣輕鬆不說，被賣的人還得謝謝自己，自然是樂得如此。
他也就這麼從一名人口販子，搖身一變成了人力中介。一邊收這些女真族人的好處，轉過來還要問雍博榮繼續要錢……
雍博榮看著臉色僵硬，面露慌張之色的黏古耐，卻是輕笑一聲，道：
“呵呵，你也不要多想，我沒有別的什麼意思……”
“這樣吧，給你八千兩算勞務費。今後就按這個價格來，多少人我都接的下！”
雍博榮才不介意這些女真人到底是為啥來的呢，主動投靠而來的反倒是更加賣力。
聽到雍博榮的話，黏古耐猛地長舒了一口氣，連忙恭維道：
“多謝貴人仁慈！”
說到這裡，黏古耐又稍稍頓了頓，然後繼續道：
“不過貴人，這次交易的銀子，能不能將其中的四分之一，折算成兵器、鐵甲這些？”
雍博榮聞言，眉頭微微一挑，眯眼看向黏古耐。
女真部族悍勇堅韌，用起來頗為得力，乃是天下第一等兵源。
可前世歷史告訴雍博榮，若是讓他們成了氣候，那可就是大禍患啊！
眼前這個黏古耐，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思，提出這樣的想法呢？
被雍博榮這幅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黏古耐不知為何後背一毛，有些畏懼地低下了頭去。
“貴人，因為擄掠奴隸，現在海東之地有很多部族恨我渾河部，想要對我渾河部動手。我想要兵器鐵甲，只是想要為貴人更好地做事……”黏古耐有些結巴地解釋道。
他倒也是極為敏銳的，此時竟然知道自己處在一個極為危險的境地，極為急切認真地解釋著。甚至逼得中原官話尚不熟絡的他，磕磕絆絆地說出了這麼長一段話。
雍博榮劇烈地咳嗽起來，眼睛卻還是冷冷地看著黏古耐。
等到咳嗽停下，氣息稍稍平復一些，雍博榮方才低沉著嗓子，點頭吩咐身邊親隨，道：
“給他一張批條，帶他去軍械庫領……”
說到這裡，雍博榮看向黏古耐，卻是輕笑著問道：
“對了，你渾河部現在有多少青壯？”
黏古耐大喜過望，連忙道：
“有勇士五千人……”
雍博榮眉頭一動，點頭道：
“竟然有三千人，看來渾河部最近發展得不錯啊！”
當初的渾河部，連同老幼婦孺也不過萬人，因為養不起部民了方才死中求活，和雍博榮幹起了人口買賣的勾當。
如今不過大半年的時間，竟然有了五千能夠呼叫的青壯。
雍博榮眼睛一動，突然道：
“這麼多人口，在海東之地也算大部族了。既然如此，不妨請旨殿下封你個官職，正式成為我大梁藩屬。如此一來，殿下也需對你寬待些，甲冑兵器也能賣便宜點。”
聽到雍博榮的提議，黏古耐忙不迭地點頭，驚喜萬分地道：
“多謝貴人恩典！”
本只是想弄點兵器鐵甲加強部族實力的黏古耐，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如此意外之喜！
此前大梁國勢衰弱，對遼東、海東之地控制力不足，甚至遠不如高句麗的影響力。但天朝上國、中原王朝的名頭，仍舊具有足夠的威懾。
成為大梁的狗對黏古耐來說，不僅能夠獲得貿易上面的好處，更是對其餘女真部族的威懾，他根本不會想著去拒絕。
雍博榮冷眼旁觀，然後又忽然皺眉，有些為難地道：
“不過你想要三千人的甲冑兵器，那價格可不低！就算便宜些，你把這八千兩全花了也是湊不夠一百副鐵甲啊！”
黏古耐眼睛圓瞪，驚呼道：
“鐵甲這麼貴？”
女真人連鐵器都少，自然也別指望他們清楚一副鐵甲的造價了。黏古耐知道甲冑兵器很貴，可卻想不到竟然這麼貴！
雍博榮可沒有忽悠他，一副鐵甲造價頗貴，這價格都算是高麗都司冶煉所的出廠價了，不是有個藩屬的名義，根本不可能是這個價格。
此時聽到報價，黏古耐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無措。
可片刻之後，黏古耐權衡再三，還是猛地一咬牙，狠心道：
“貴人，我還是想換！現在不夠，大不了一點一點地來。”
雍博榮聞言，笑容不變，幽幽道：
“好，倒是也不著急。我曾聽說你們女真部族之中有人能夠只憑借十八副鎧甲起勢，你如今起碼二十副甲冑，比起這位可是多了不少……”
黏古耐有些驚奇，又有些興奮，忍不住道：
“我女真族中竟然有這樣的英雄？”
雍博榮沒有繼續說什麼，而是轉而道：
“如今殿下尚領兵在外，我便做主，允你海東都司都指揮使的名頭。一應官印、朝服，之後都會派人送給你。”
“既為我大梁藩屬，也有職責。日後你便有義務維護大梁統治，也說不得會有隨大軍征討不臣的時候。”
黏古耐根本沒有多想，而是連連點頭道：
“請貴人放心，今後我渾河部，就是大梁最忠心的臣子！”
雍博榮點了點頭，勉勵了幾句，方才示意黏古耐退下。
而等到黏古耐轉身離去之後，身邊跟隨的幾名心腹將領，卻是微微皺眉，忍不住開口道：
“公子，海東之地向來苦寒，歷代中原王朝從來無法有效控制。冊封渾河部，並向其出售兵器鐵甲，會不會有些過了？”
“一旦讓渾河部起勢，統合女真諸部，剛剛收復的遼東之地恐怕又要不寧了。”
軍中有不少將領都跟隨著雍博榮歷經數戰，女真死軍的悍不畏死，以及海東義從的恐怖戰力，可都是親眼所見。
再加上今日這支索倫騎兵，更是讓他們心中對女真諸部生出警惕之心。
雍博榮聞言，漫不經心地道：
“成為大梁藩屬，自有職責。今後每年讓王府珍寶局，向其索要東珠、遼參作為供奉之物。再賜下金銀玉器、絲綢刺繡作為賞賜。”
東珠珍惜無比，可採集也極為困難，女真各部之中每年因此溺死的採珠人不知有多少。遼參是也不常見的，需要在深山仔細搜尋方才能夠見到。
為了湊齊這些貢品，渾河部今後只會拼命向下壓迫尋常女真族人，讓他們苦不堪言。
而賜下的金銀玉器、絲綢刺繡，歷來都是中原腐化異族權貴的東西，絕對能讓渾河部首領們欣喜若狂。可尋常女真族人，又不可能從中得到一點好處……
有聽懂雍博榮深意的將領，有些不解地問道：
“公子何必如此費心？直接不給其兵器甲冑就是了！”
“這索倫重騎兵再厲害，遇上一沾就走的草原輕騎兵，那也是沒法子的。”
“對啊，就為湊出這支索倫重騎兵，實在不值得費這麼大的心思。”
雍博榮聽到這裡，卻是眉頭一挑，意味深長地道：
“誰說這支索倫重騎兵，是為草原瓦剌騎兵準備的？”
此言一出，身邊眾將為之一愣。
不是為瓦剌騎兵準備的？那難道是為了對付高句麗？
也不對啊，先不說如今高句麗元氣大傷半死不活的，就說高句麗國內多山的地勢，絕對不適合騎兵衝鋒啊。
不是為了瓦剌，也不是為了高句麗，那總不能是為了對付朝廷吧……
想到這裡，眾將陡然一慌，臉上雖然強作鎮定，可眼中卻俱是露出震驚之色。
雍博榮掃視一眼神色驚駭莫名的眾將，臉上依舊掛著那副輕笑。
有些事情，還是得早早讓手下將領們有個心理準備才對。
總不能將來正式起兵之後，神京來一道聖旨就能夠讓聽眾將們茫然無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