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吞噬國運，戾氣動亂
“這個，真的是化解國難的唯一辦法嗎？”
柳京城王宮之中，明榮王看著眼前的廟祝，神情遲疑不定地道。
帶領朝堂群臣、國中百姓，一起祭祀神靈，這實在是有些不妥。
哪怕是明榮王之前親眼見過“野幹神”展露神力，心中也仍有遲疑。
畢竟世間雖有妖魔鬼魅、佛道修士，可此前從未有什麼仙神顯世。
自古以來，篤信仙神之說的君王，都是那些妄圖長生久視之流，為天下人所詬病的。
明榮王雖然到現在也沒有擺脫傀儡君王的地位，可他心中亦期望有朝一日大權在握，能夠做出一番青史留名，為天下人所讚頌的功績。
是以他並不太願意在國家危急的關頭，反而帶頭祭祀，將希望寄託於什麼神靈之上……
聽到這話，廟祝頓時臉色一沉，開口道：
“前線來報，梁軍如今已經全據順奴部封地，兵鋒直指平安北道諸城池。值此國家危亡之際，大王除了吾神之外，又能指望什麼呢？”
前線的軍報，一個接一個地傳回柳京城，卻是一個比一個更壞，全是哪座重鎮又被攻下了，哪座城池叛亂投敵了。
也不過半月的功夫，燕王李玉鑑所率領的梁軍，便已經抵達了鴨綠江畔！
如此迅速的進軍速度，得益於順奴部首領高輝壽的全力配合，更是將柳京之中的君臣嚇得惶恐不已。
幾十年前，高句麗自草原部族手中奪取了遼東之地。為了防止草原部族捲土重來，當時的高句麗君臣主動臣服了大梁，請求冊封。
大梁彼時國力開始衰弱，已經無力顧忌遼東，也便冊封了高句麗鎮守遼東，算是得了個面子。
此前一直相安無事，兩國之間關係倒也不錯。
可泉文祚之前聯合草原瓦剌部偷襲錦州城，致使遼西數萬精銳覆沒，撤走之前還屠了錦州城。
這份仇怨，可是結大了。
柳京君臣根本不敢想象，這梁軍一旦攻入柳京王都，到底會如何洩憤！
廟祝神色凝重地道：
“大王，泉文祚這些年來無往不利，逢凶化吉，全憑著吾神的庇佑。”
“若非後來其放肆桀驁，不尊神靈，大王您根本不可能剷除他。”
“現在敬奉吾神，還可憑藉吾神神力挽回敗局。可若是您再猶豫下去，只怕連吾神也將要無能為力了！”
聽到這裡，明榮王終究是咬了咬牙，道：
“事到如今，也唯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說罷，明榮王抬手整了整身上的王袍玉冠，然後從廟祝的手中接過供香。
一旁的內侍們，連忙開啟殿門。
就在殿門開啟的一瞬間，便聽到轟然禮樂之聲響起。
殿前廣場之上，已經搭建起祭臺。狐首人身的野幹神神像佇立於上，渾身青煙纏繞，顯現出一股詭異的神聖莊嚴之感。
身穿朝服的高句麗官員們此時心思各異，但也乖乖地分列兩側。
殿門開啟之後，衣冠整齊的明榮王深吸一口氣，手持供香，邁著四方步而出，神色莊嚴地朝祭臺而去。
一眾官員當即跪伏在地，齊齊行禮山呼。
常人難以看到的視線之中，高句麗國運之力洶湧匯聚而來，凝作身形修長，通體白色的四爪蟒龍，裹挾著海東徹骨的風雪寒意，散發著別樣的威勢。
高句麗國內朝政雖然混亂，但此前卻有泉文祚強行整合，雄踞遼東半島，西峙大梁，東壓女真，北抗瓦剌部，是當之無愧的海東強國。
這國力強盛，國朝氣運更是別有一番氣象，雖比不上大梁國運那般雍容昌盛，卻也透著一股子從窮山惡水之間拼搏出來的堅韌不屈。
但如此強盛的國運之力，此時卻在發生變化。
隨著明榮王一步一步朝祭臺走去，象徵著高句麗國運之力的白色四爪蟒龍，竟然逐漸開始散溢。
一縷又一縷的國運之力，不斷朝祭臺之上的野幹神神像匯去。
白色四爪蟒龍身上所纏繞的透骨風雪寒意，此時逐漸變淡。最後就連那氣運凝作的身形，也開始變得虛幻起來。
明榮王邁步走上祭臺之上，來到神像之間，將手中供香插入香爐之中，然後俯身跪倒一禮。
下面高句麗百官，亦是齊齊拜倒在地。
君臣上下，盡數在神像之前俯首叩拜。
而隨著明榮王的跪拜，他似乎是突然聽到了一陣若有若無，好似幻覺，卻又包含痛苦的龍吟之聲，在耳邊響起。
明榮王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愣住了一下。
可看到身邊並無異樣之後，猶豫了一下之後，又再次跪倒。
而在他看不到的視線之中，象徵著高句麗國運的白色蟒龍，痛苦地長吟一聲，身形徹底消散。
無數氣運瞬間散溢開來，又一齊湧現了祭臺之上的神像之中。
寄居在神像之中的純狐赫，此時只覺得無數國運之力湧入體內，化作最為精純的香火願力。
巨大的香火金身，幾乎是瞬間重鑄而成。
濃厚無比的香火神力，化作嫋嫋青煙，於香火金身四周不斷纏繞，強橫的威壓洶湧而出。
他體內的力量快速暴漲，變得比之前還要強橫數倍乃至數十倍。神念一動之下，高句麗國境之內的諸般景象盡數呈現眼前。
無數百姓渴求禱告之聲，此時同時在他耳邊響起。
純狐赫只覺耳邊嘈雜無比，略有些心煩意亂。
但感受著體內充盈無比的神力，他這點不快頓時散去，難以剋制地發出狂笑之聲：
“哈哈哈……終於，終於到手了，這才是真正神的力量！”
“有蘇元浩，我不怕你了！那個毀我第一神身之人，我也不怕你了！”
想起自己未能脫身的兒子純狐魁，以及族中的血仇，純狐赫只恨不得立即動身前往青丘，當著狐君有蘇元浩的面，將有蘇氏族人盡數剷除！
可純狐赫心中這個念頭剛剛生起，耳邊無數高句麗百姓的祈禱之聲突然一響，變得更加嘈雜起來。
饒是純狐赫此時已經凝聚了一副無比強大的香火金身，卻依舊被這禱告之聲擾得頭疼欲裂，暗以自持。
下一刻，這嘈雜刺耳的禱告之聲突然一靜，一道夾雜其中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最後逐漸壓過其餘的聲音。
“懇請神靈，挽回遼東敗局，大興高句麗！”
“懇請神靈，挽回遼東敗局，大興高句麗！”
“懇請神靈，挽回遼東敗……”
這是高句麗這個國家，以信奉純狐赫為條件，所提出的要求。
挽回遼東敗局，大興高句麗！
被耳邊嘈雜之聲擾得不得安寧，頭疼欲裂的純狐赫，終於難以自制地吼道：
“我知道了，我會去做的！”
純狐赫心中想要前去青丘復仇的念頭稍稍淡去，這刺耳吵鬧的禱告之聲，便稍微一弱，讓純狐赫稍稍緩了一點。
純狐赫眉頭皺起，面色有些難看。
此前凡人禱告之念雖然同樣在耳邊嘈雜吵鬧，可總歸每個念頭都不強，便是不出手滿足也沒有關係。
卻沒有想到，這接受了高句麗國運願力之後，這萬眾一念之下，竟然反倒逼著他不得不出手了……
純狐赫心中有些厭煩，可感受著如今這幅強大無比的香火金身，他終究是忍住了，喃喃道：
“罷了，且忍一忍。反正憑藉如今強橫的神力，我只要略微出手，便已經是天地之間的極限了！”
而此時，在神像前跪倒的明榮王，身形一陣恍惚，隱約覺得似乎有什麼遠離了自己，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沉默片刻之後，見神像還沒有半點反應，明榮王心中一急，顧不得再想其他，再次俯身叩拜，高喝道：
“請吾神出手，解救國難！”
神像雙眼睜開，其中紅光閃過，在青煙籠罩之下，頗顯詭異之色。
“準！”
滿是威嚴之聲，在高句麗君臣耳邊響起。
下一刻，一股香火之力包裹著暴戾不詳的氣息，突然從神像之中湧出，然後瞬間化作無數縷香火神力，猛地朝遼東方向遁去。
“本神已經出手，足以使梁軍疲於應付。你等速速召集兵馬前去，梁軍便可一戰而下！”
聽到這話，呆愣著望著天空的明榮王，此時猛地反應過來，滿臉驚喜地道：
“多謝吾神，多謝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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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縷裹挾著不詳戾氣的香火神力，在轉瞬之間便已經來到了遼東之地上，然後便立時朝四周散溢遁開。
烏州城附近的某處山洞之中，一隻身形巨大，周身妖力環繞的棕熊，正專心修煉著。
這個時候，一縷裹挾著暴戾不詳氣息的香火神力，宛若無頭蒼蠅一般，磕磕碰碰地遁入山洞之中。
在感受到那隻熊妖修煉的氣息之後，這道香火神力猛地遁入熊妖身體之中。
原本安靜修煉的熊妖，此時只覺一股弒殺暴戾的念頭湧上心頭。
猛地睜開雙眼，原本清明的獸瞳之中，此時陡然變得一片血紅。
“嗷！”
包含暴戾之意的熊吼之聲，突然在遠處山林之中響起。
官道之上，一支押運糧草的梁軍輜重隊，突然一愣，下意識地看向熊吼之聲傳來的方向。
為首的梁軍總旗微微抬頭，眼睛一亮地道：
“莫不是今日還能撞上個熊，讓兄弟們嚐嚐野味？”
這話引得身邊一眾梁軍士卒眼睛一亮，頗為意動。
隊伍之中的民夫看著身邊負弓持槍計程車卒，提著的心也頓時一放，也一齊鬨笑著說自己等人都沒有嘗過熊掌的味道。
如今烏州城附近大軍調動連連，軍中殺伐氣息已經讓妖族盡數退讓。而一般的熊再厲害，又怎麼會是這一隊梁軍士卒的對手呢？
而就在眾人笑鬧之時，遠處山林之中，突然傳來樹木傾倒的轟響之聲。
遠處可見煙塵滾滾，樹木傾倒，鳥獸驚慌騰飛，徑直朝輜重隊而來。
如此大的異動，這名帶隊的梁軍總旗心中一突，高聲喝令道：
“速速戒備！”
身後士卒反應迅速，當即列隊上前。隊伍中的民夫也將輜重車輛圍在兩旁，以作屏障。
原本那驚人的動靜越來越近，梁軍總旗看清情形，頓時震驚地道：
“還真是妖……快列陣！”
一眾士卒結作軍陣，人數雖只有幾十人，可依舊有沙場肅殺氣勢凝聚而來。
滿身血腥戾氣的熊妖，此時在那軍中殺伐之氣壓制之下，體內妖力頓時被削弱數分。
但就算如此，這隻熊妖也沒有絲毫退讓之意，繼續橫衝直撞而來，正面衝入軍陣之中。
將士手中長槍上前狠狠刺出，發出“噗嗤”的刺入血肉之聲。
巨大的熊掌揮動，攜沛然大力拍中面前的一名梁軍士卒，伴隨著“咯啦”的骨裂之聲，口吐鮮血飛出。
“殺，不要退！”
“嗷！”
兩邊驚呼聲連連，廝殺不斷……
而同樣的場景，此時卻在遼東大地的各處同時發生。
無數妖獸山精，此時便宛若發瘋一般，或是襲擊過往輜重隊伍，或是直接匯聚一齊進犯城池，擾得梁軍後方連連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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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山脈，山勢陡峭，綿延極長。南至渤海，北抵太行山山脈。
北平府至關重要的幾處關隘，如山海關、喜峰口、古北口、居庸關等，皆依燕山險固而建，乃是北平府的天然屏障。
而此時，在燕山主峰東猴頂山之上。
新任燕山山神，體態矮胖壯碩，相貌略顯憨厚的有象津，此時身穿白色天庭官服，手持藤木杖，立於山峰之上。
在他手心之中，一縷裹挾著暴戾不詳氣息的香火神力，被他的神力所束縛著，不得掙脫開來。
一群獼猴聚在有象津的腳下，指著一旁躺著的大猴妖，吱吱唧唧，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有象津耐心聽著，眉頭微微皺起，沉聲道：
“伱們說，猴王就是因為這東西，而突然變得狂躁起來，甚至還想要襲擊人類軍隊？”
獼猴們連連點頭，然後又說著什麼。
有象津聞言，心中陡然一驚，道：
“你們說，燕山之中還有其他妖受這東西影響？”
說罷，有象津當即神色一緊，手中藤木杖直接敲擊腳下地面。
霎時之間，他體內神力瞬間湧出，將所管轄的整片燕山山脈盡數籠罩。
隨著他心念一動之下，山神職權發動，與燕山融為一體。山中各處發狂的妖獸，瞬間被轉移到了有象津的面前。
看著渾身纏繞血腥暴戾氣息的山妖們，有象津心中無比震驚，伸手一探，溫和仁慈的神力洶湧而出，籠罩群妖身上，然後同樣取出了十幾縷香火之力。
失去了香火之力的妖獸們，此時眼中血色消散，身上戾氣不存，然後身軀一軟，跌倒在地昏死過去。
感受著這其中散溢的暴戾氣息，有象津神色凝重無比，當即吩咐道：
“你們先照顧著它們，此事事關重大，恐有人密謀危害人間，當立即回稟尊神！”
獼猴們聞言，連連作揖應是。
有象津喚出天庭官印，心生一動之間，便頓時化作白色遁光劃破空間，朝那介於天地虛實之間的“東嶽上殿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