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洞裂石城，震數十里
清晨之時，東邊天際微微發亮。
遼東城外的遼西大營之中，帥帳燈燭一宿未熄。
身披甲冑的李玉鑑，獨自坐於帳中，眉頭皺起，雙眼略微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就在這個時候，帳外響起急促腳步之聲，守衛在外的親衛，當即出聲回稟道：
“殿下，安市城軍報到了！”
聽到有關安市城的訊息，李玉鑑猛地回過神來，急聲道：
“快拿進來！”
一名將校在親衛的帶領之下，快步走入帳中，單膝跪倒在地，道：
“遼西錦州衛百戶張磊，拜見燕王千歲！”
李玉鑑心中急切，連忙開口問道：
“快說，安市城的情況到底如何了？”
“回殿下，單千戶的五千精銳已經將安市城團團圍住，安市城守將昨夜派兵偷襲，也被單千戶打退。今日只待神機營的兄弟修整完畢，便可……”
回稟的百戶話尚未說完，李玉鑑就急不可耐地打斷道：
“雍博榮呢！”
這名名叫張磊的百戶聞言，下意識地低下了頭道：
“高句麗四萬援軍，已在順奴部首領高輝壽的帶領之下，自大行城而來。雍公子令單千戶圍攻安市城，自己則、則率領兵馬，前往龍首山阻敵。”
李玉鑑聞言，心中頓時一慌，連忙問道：
“他帶了多少人去？”
“就、就三千人……”
李玉鑑雙眼圓瞪，猛地站起身來，又驚又怒地道：
“本王讓單金相星夜兼程前去，就是為了保護他的！單金相到底是幹什麼吃的，怎麼能讓他身陷險境？”
說起來雍博榮如今的舉動，和她當初率兵馳援寧遠，直面高句麗大軍的情景一樣。甚至有遼西主力在後支撐的雍博榮，情況要遠比她當初的寧遠之戰要好。
但當時能夠親身面對二十萬敵軍，也毫無退縮之意的李玉鑑，此時只要一想到雍博榮此時的處境，她的心中便不由生出一股子難以抑制的心慌恐懼，並由此而生無邊怒火，難以抑制。
面對著少有如此暴怒之態的燕王殿下，張磊有些畏懼地微微縮頭，苦澀地道：
“殿下，雍公子的性格您應當知道的。”
“就算軍中眾將輪流勸說，也難以阻攔雍公子。單千戶甚至還想要直接動手扣人，卻沒想到反被公子身邊的那個王不二揍了一頓……”
聽到這裡，便是心中怒火燃燒的李玉鑑，此時也不由一堵。
是啊，平時遇到一些事情她尚且能勸，可一旦遇到雍博榮打定主意的事情，她便也是毫無辦法，更何況下面的這些將領？
張磊為了讓李玉鑑寬心，此時又連忙道：
“殿下也請放心，那高句麗援軍統帥高輝壽，是個膽小謹慎的。因為派出的探馬被盡數剿殺，摸不清楚情況，麾下大軍一直偎縮不前。”
“況且雍公子身邊護衛，都是精銳。便是無法阻攔高句麗援軍，也總歸是能夠護著公子回來的！”
李玉鑑聽著這話，臉上陰沉著。
縱然知道雍博榮是有一些手段傍身的，但她卻如何如何都放心不下？
我雍弟從不善謀己身，性子更是執拗，為了替我擋住高句麗援軍，不到山窮水盡，兵馬耗盡之時，是絕對不可能後撤的。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就怕一個萬一……
不行，我必須儘快攻破遼東城。只有這樣，才能夠讓雍弟聽命後撤！
想到這裡，李玉鑑猛地站起身來，眼中凌厲殺意洶湧躁動，厲聲喝道：
“即刻傳令眾將，不惜傷亡全力攻城。先登城牆者，賞五千兩黃金。率先破城者，不論官職，皆連升三級。”
“再通告全軍將士，若能在三日之內攻破遼東城，則城中金銀布帛本王分文不取，盡數賞賜全軍將士，以作犒賞！”
李玉鑑的聲音傳出帳外，落入了一眾等候於此的遼西將領耳中。
霎時之間，眾將眼中亮起貪婪振奮之色，一個個下意識地攥緊了腰間的佩刀。
眾人本就渴求軍功，那整個遼東城的財富對他們來說，更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誘惑！
相互對視一眼之後，眾將當即齊齊跪倒在帳外，朗聲高喝道：
“殿下，末將願為大軍先鋒！”
“三日之內，誓破遼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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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首北山之上的密林之中，雍博榮居高臨下，看著遠處並無太大動作，只是源源不斷地派出探馬的高句麗援軍營地，眉頭微微皺起。
殷羽快步走來，對著雍博榮抱拳一禮，開口道：
“公子，阿克墩派人傳回訊息，已經到達埋伏地點！”
雍博榮點了點頭，然後有些不確定地扭頭看向他，挑眉問道：
“咱們的兵馬，不是都已經退回來了嗎？”
殷羽聞言，也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遠處的高句麗營地，面露恍惚不解，道：
“沒錯啊，昨晚就停止剿殺高句麗探馬了。現在已是午時，高句麗這半天的時間，也應該也大致摸清楚了咱們的兵力啊！”
死軍營地如今就大搖大擺地立在龍首山之下，高句麗再怎麼樣，也應該發覺了才是啊。
那裡就兩千女真奴隸死軍，明晃晃地擺在那邊，又沒有故作疑兵之計。怎麼這四萬高句麗援軍，還是畏畏縮縮，不敢前進？
雍博榮沉吟了好一會兒，方才摸著下巴，挑眉道：
“未必是領兵之人太過謹慎怯懦，更多怕是要與高句麗的內部鬥爭有關！”
從俘獲的一眾高句麗探馬口中，雍博榮便已經知道眼前這支援軍，都是歸屬於高句麗順奴部的麾下。
高輝壽作為高句麗的實權諸侯，在上面有個泉文祚虎視眈眈的情況下，選擇擁兵自重，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殷羽此時皺著臉，忍不住問道：
“公子，若是高句麗援軍一直不動怎麼辦啊？”
雍博榮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
“若是真的唬住了，那不是正好？等安市城攻下了，我據城而守不好嗎，何必在這裡找刺激！”
若是能安生地據城而守，雍博榮何必非要打這種三千對四萬的神仙仗？
不過說到這裡，雍博榮估摸了一下時辰，沉聲道：
“泉文祚如今在高句麗國內依舊權威極重，高輝壽既然都已經出兵了，便不可能真的避而不戰。等到安市城那邊打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還不等雍博榮說完，便聽得身後安市城的方向，突然傳到一道宛若雷聲轟鳴的巨響。
轟鳴之聲震顫天地，迴盪群山之間，驚起山林之中的百鳥飛起，野獸惶恐。
但這似乎只是開始！
明明是晴空萬里的好天氣，耳邊的“雷聲”轟鳴，卻是一波接一波地從安市城那邊傳來。
如此異動，無論是在龍首北山營地，還是下面的死軍營地、高句麗營地之中，皆是引得士卒驚訝，紛紛出來觀望。
殷羽聽著耳邊傳來的巨響之聲，震驚地看向安市城方向，然後扭過頭看向早有預料一般的雍博榮，不敢置信地道：
“這也是公子的手段嗎？”
雍博榮微微轉身，沉聲道：
“去整頓兵馬吧！安市城如此異動，高輝壽應該坐不住了。”
殷羽愣愣地點了點頭，然後連忙拱手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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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麗營地之中，幾名親自領兵前去探查情況的將領，此時終於返回軍中，一齊前來這帥帳之中，向高輝壽稟報著情況。
“大人，已經反覆探查過了，前方梁軍斥候，都已經盡數撤離了！”
“梁軍此時收攏兵馬，囤積於龍首山下的要道之上。”
“末將反覆探查了數遍，看其營地規模，發現梁軍只有兩千餘眾。”
“營地之中的那些梁軍，皆以女真語言交談。言行舉止之間，也與普通梁軍截然不同。”
“種種情報末將等皆逐一核實，與此前探馬回稟的相差不大，情報極為可信！”
聽到這裡，高輝壽雙眼圓瞪，有些惱怒地道：
“竟然真的只有這麼一點人馬！”
“當真是廢物，區區兩千梁軍，此前竟然就剿殺全部探馬，將我四萬大軍嚇得不敢前進一步！”
明明是高輝壽不願損失兵力，這才一直不願進軍。畢竟此前高句麗探馬也並非是吃素的，到底是將雍博榮兵力大致情況給摸清楚了。
但眾將也不是傻子，此時皆是低頭不語，選擇默默為領導背鍋……
此時高輝壽的心中，自然是極為惱怒。
他本以為梁軍縱然此前損失不少，但膽敢前來攔截他這四萬援軍，也起碼得有個萬餘人吧！
萬餘人梁軍精銳埋伏，那他為了穩妥起見，未曾冒進，倒也算是個合理的推說之詞。
可萬萬沒想到，龍首山下竟然只有兩千梁軍。
此戰之後，泉文祚要是再追究起來，自己一個作戰不力，退縮不前的罪名也算是坐實了！
藉著這個機會，泉文祚就算整不死高輝壽，也必然要大做文章，藉機發揮地削弱順奴部勢力……
一想到這裡，高輝壽便懊悔地直拍大腿，怒火中燒地喊道：
“快，快下令調兵，給我將這群梁軍全都碾……”
下一刻，只聽到一陣轟隆爆裂巨響，接連在耳邊炸裂開來。
如此鉅變，讓帳中眾人頓時不知所措，面露慌亂之色。
高輝壽這個時候倒是反應最快，猛地站起身來，身邊眾將、親兵的護衛之下，快步走出帥帳。
看著傳來轟鳴巨響的方向，高輝壽眼角抽搐，咬牙道：
“是安市城那邊傳來的動靜……”
有將領此時滿臉疑惑地道：
“為何不見雷雲，光聞雷聲？”
高輝壽猛地扭過頭，狠狠地瞪了這名將領一眼，道：
“你什麼時候聽過雷聲如此密集？”
“如此震撼的異響，再結合梁軍明明兵力不足，卻非要派兵攔住我軍……”
說到這裡，高輝壽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後悔，咬牙道：
“一定是梁軍用了什麼手段，來攻打安市城！”
說到這裡，高輝壽當即轉身怒喝道：
“還愣著幹嘛？立即拔營，擊破前方梁軍，馳援安市城！”
愣著的眾將，連忙抱拳應是，轉身匆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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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安市城之下，硝煙瀰漫，轟鳴之聲終於停下。
城牆之上，有幸存的高句麗將士，只覺天地之間寂靜無聲，耳中不斷有嗡鳴之聲。
艱難地爬起身來掃視四周，便見十餘顆拳頭大小的鐵炮，剛剛直接擊打在城牆之上。幾名倒黴的高句麗將士直接壓成了肉糜。
而激起的飛石碎片，更是讓周圍死傷一片。
整面城牆，此時都變得坑坑窪窪，薄弱之處被深深洞穿。最外面的城門，更是已經直接被火炮轟開，露出了裡面的鐵製閘門。
晃晃悠悠，許久方才反應過來的倖存高句麗將士，看向城外仍然有白色硝煙冒起的梁軍營地，心中猛地生出無比恐懼。
不知是誰，突然慘叫一聲，轉身奔逃。
士氣崩壞之下，這些高句麗將士已經沒有絲毫面對梁軍的勇氣。此時竟然齊齊扔下了手中兵刃，連滾帶爬，不斷哭嚎著逃離城牆之上。
而此時，在對面的梁軍陣地之中。
北平千戶單金相，滿臉震驚地看著面前的神機營將士，抬手拍了拍嗡鳴的耳朵，聲音不由高起道：
“嚯，今天我算是開眼了！”
神機營初次登場，用的便是原本華夏自南宋至明朝末期，發展數百年的火炮技術。
對於戰場征伐，無疑是一次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震撼的不僅是對面守城的高句麗將士，就連一旁的遼西將士，也面露不敢置信的神色。
看到安市城的城門，已經快要被火炮直接轟開了，單金相頓時坐不住，連忙跑到神機營的陣地，對著神機營的領兵將領，大聲吼道：
“兄弟，再打啊！只要你轟破了城門，安市城就能拿下了！”
安市城雖然險要，但多是因為地勢原因，本身並不是什麼大城，自然也就沒有甕城這些東西了。
只要攻破城門，憑單金相手下遼西精銳的戰力，安市城也就算是拿下了！
神機營千戶柯正祿，此時抬頭看向單金相，也是大聲吼道：
“現在火炮炮身太燙了，得等兩個時辰！”
單金相聞言，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當即一挑大拇指，道：
“得嘞，老單我這就去準備著。等這仗打完了，我請你喝酒！”
柯正祿聞言，豪氣大笑一聲，轉身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