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抬上了一張方桌就放置在講臺的後邊,先前的三把桌椅也被有序地環繞放於方桌旁。

李長老坐在方桌的左側,聚精會神地聽著他對面的男子說話,時不時的還會淺淺地偷笑,跟先前開會時的神情判若兩人;

對面的人終於是收起了話,女僕方才從前邊端著盤子上來。

三具橢圓形藍花瓷碗具被另一位站在一旁等待許久的女僕依次端了下來,待到一一放置妥當,李長老抬袖表示,女僕們見此便微微向方桌屈身點頭以表領會,然後有序退了下去。

隨即,李長老一邊收起袖口,一邊笑著,有些驕傲的介紹起這餐具裡的食材:“將軍們,這是我特意叫下人們準備的大頭黑魚,我知曉你們可能吃不慣北方的魚,所以,我就將先前存於地窖的南海魚給弄了出來,給您們煲個湯,好暖暖身子,出門在外,別苦了身子骨,畢竟各位都是國家的棟樑,以後要為......”

說到這,他警覺地停下了,若有似無地嚥了咽口水,抬頭看了看一旁的兩位,見他們都靜靜地望著各自眼前的魚湯很是出神,只以為他們是沒有聽見後面的話,他便暗自鬆了口氣,心裡不由得喃喃埋怨自己的嘴不著關鳳,什麼都往外說。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棟樑二字對於眼前兩人來說或多或少有些彆扭罷了,怕他們心裡怪不得勁,一記仇,以後遭他們的算計豈不是自討了,畢竟眼前二人皆是叛國害民者,要談棟樑二字,在外人看來真有些嘲諷的異味,現雖,兩人早不當自國人了......但總得來說還是不談此種內容的為好。

這花瓷碗內裝的是滿滿當當的,肉清晰可見的多,湯汁亦是清澈正散發著濃郁的魚香味,讓人不由得垂涎;孔有德抓起湯勺就是在碗中來回搗鼓,眼見魚肉很輕易的被搗碎,可想而知,這魚肉細嫩的有些過分,他用勺舀了一勺魚肉送入嘴裡,輕輕咬上了那麼幾口,融化速度非常之絕,攜帶著的湯先一步滑入體內,瞬間,整個身子都充滿了溫暖。

“真是美妙啊!”

孔有德靠在椅背閉著眼正微微搖頭,看得出真是享受:“李長老,你用心了啊。”

話一落,他便睜開眼,又抓起湯勺舀了一勺,眼見孔有德如此模樣,坐在右側的男子也趕忙試嚐起來,一勺下去,同樣淪陷......

李長老剛要開口作答,只見,孔有德一邊伏身喝著湯,一邊側著頭雙眼死死地盯著他。

“額......將軍,您這是作甚。”李長老見此,不由得毛骨悚然。

孔有德悠哉地立起身子,嘴裡還在咀嚼著,又伸了個懶腰,方才緩緩回答道:

“你剛才是要說棟樑吧?”

“啊?”李長老聞言愣了,心想:“他原來聽到了!”

於是,他很是慌忙地開口否認:“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

“哼,那又怎麼了?你說便是,又無妨?我們確實是國家的棟樑啊,現外族掌管著咱們國家,我們為朝廷命管,實在的說,棟樑都不配來形容我們。”

“是,是......”

李長老聽到孔有德這麼說,他便笑容滿面的貼了上去:“您們是國家的領導者,沒有您們就沒有國家啊......哈哈哈。”

說實在的,孔有德跟李長老這番話卻是有那麼一點底氣跟道理的,前些年的孔有德其實並不至此,他還是愛國愛民的,只是天不遂人願;

那一年,外族大舉進攻大淩河城,國家上將軍“竹大壽”被困城內。

當時,孔有德的上司“宋元化”派他率兵從海上支援大淩河,但還沒到大淩河,便在距離百里的三岔河遭到了颶風的襲擊,他不得已又返了回去;

就那個時候開始,朝廷那邊就有了很多的雜言,說什麼“他是受外族的賄賂了,他自然是不會對外族下手的”,因此好些人都在猜忌這颶風一事是否真實,甚至還有人拿來做起了文章,上朝奏明皇上要求罷免了他。

好在,皇上還是明事理,知曉不知其真偽,不能隨意就進行處置,況且,當時的節骨眼正直外鬥,正是該團結一氣的時候,要是如此草率便罷免一參將官職,恐有失人心。

在這“第一次朝廷風波”之後,宋元化又命孔有德率八百騎兵趕赴前線增援,但是,當地的登州遼東兵與山東人素來不和,和孔有德這一隊山東人起了衝突,登州遼東兵是通知下面沿途閉門罷市,不得任何人伸出緩助之手,這導致孔有德和他計程車兵都苦不堪言,別說乾糧,水都沒地尋。

當孔有德抵達“吳橋”時,因遇大雨風雪,部隊給養不足;

士兵們餓的不行,闖進一大戶人家中白吃白喝,還順手帶走了一些牲畜,事發之後,那戶人家就氣勢洶洶地找到孔有德,控訴他手下的種種行為,孔有德當即為了給百姓樹立形象及維護百姓們的利益,他便對那些違紀士兵施以了貫耳遊營之刑,何為貫耳遊營之刑呢?

就是穿耳環,光著身子在軍營中游走,供大家看,屬於是一種精神羞辱的刑法。

但正因如此,導致了此些士兵極為不悅,這些士兵為了報復孔有德的責罰以及這戶人家的告密,當晚就焚燒了這一戶人家。

第二天,得知此訊息的孔有德是萬分憤怒,本想再出面調解,但為時已晚,自己已被這戶人家給控訴了,舉報信連夜出了城,正朝順天府(京城)方向已行過半。

一開始他還沒拿這當回事,心想只要自己穩定好軍心重整旗鼓,拿下外族,就可將功補過。

所以,這事他便不再去想,他依舊還在策劃如何行軍增援,不曾想,方才幾日,朝廷那邊自己的友人們來了信,信中內容大致便是:皇上終究聽信了那些昏官煽風點火,朝廷那邊已派人前來要將自己緝拿回去。

得知此訊息,孔有德頓感已無力迴天,心中百感萬分;他清楚自己就算回朝也是無用,朝廷中那些與自己作對的必會從中作梗,皇上定不會信自己一面之詞,他定會將自己罷官,甚至還會掉腦袋。

這回朝就如同走向死亡!

於是,他便開始安排後事,就在這焦頭苦惱之際,不知是誰走漏的訊息,外族竟向他伸出了橄欖枝,一開始他還有些猶豫,但身邊的人都在勸他:

識時務者為俊傑,當今朝廷已腐敗至極,為此朝廷葬送生命,此乃不妥之舉,不如帶上咱們的槍炮投靠外族,必當重用!

甚至其中還有人將“陳勝,吳廣”拿出來舉例了。

說到:

“王侯將相另有種乎!”

這句話猶如鋼針,直戳孔有德,很是生疼但同樣激起了他埋藏內心的一絲鬥志;是啊,與其當個參將在此擔驚受怕,不如借外族之手,成一番大業!

於是,這孔有德便一不做二不休,答應投靠了外族,自己先行表誠意,發動了吳橋兵變,然後與外族聯合一同進兵登州,或許是因之前的仇恨,讓他大為勇猛,殺得登州遼東兵片甲不留,沒幾日便攻破登州城,然後又血洗了登州城,自己給自己封了個“都元帥”,自此,孔有德便正式叛離國家。

國家花費重金打造的紅夷大炮和炮手隊伍盡數被孔有德帶到了外族,國家的唯一優勢自此蕩然無存,孔有德愈發不可收拾,屢戰屢勝,接連攻下好些城池,得到了外族的眾多榮譽及權利;與此同時,他還不忘曾經上司宋元化對自己的好,他一直書信邀請他與自己一同為外族效力,可宋元化忠於朝廷他不願與孔有德為伍,書信幾通都是如此結果,孔有德便不再糾纏。

孔有德自從當上了外族將領後,性格都變得極為不一樣了;

曾經那個愛民的孔有德恐怕真是不存在了,或許是因為得到了權力以及財富,亦或許他已經將自己交由了外族,他不會顧忌外面這些罵名,對於他來說,不是外族的人,他都可以與之為敵。

外族在他的帶領下,節節勝利,以至於,外族皇上還要將他賦予王的稱號,坐享外族最高榮譽,現就等他回朝加冕了。

所以,李長老如此說也是沒有問題的,孔有德已經是外族另一種意義上的領導者。

......

祠堂內,李長老一臉賠笑的繼續說道:“孔將軍,聽您們說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這位將軍是誰呢。”

話道完,他朝著對面的男子笑了笑。

見狀,孔有德呵呵一笑:“呵呵,疏忽了,忘跟你介紹了,這位是我的得意弟子,張初。”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誰宰春秋一世

貞觀鴻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