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幕上雙手被交叉反綁打了個蝴蝶結在身前的宋天,開始了條理很清晰的自敘。

“我叫薛玉煌,今年23歲,我的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為一個女人,拋下我媽媽跟我,帶著家裡所有錢還有那個女人,遠走高飛,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跟我媽媽生活在一起。”

“相信警官你也知道,我出生的那裡比較落後,人們對於結婚證的觀念,還並不像現在這麼重視。只要擺過宴席,請過親朋好友,上了床,就是已經結過婚。所以,我那個便宜父親,帶著他在外面的女人,一消失就是二十多年未回來看我們一眼,可能早在外地重新結婚,我連弟弟或妹妹都有了吧,這種現象,相信警官你應該能理解對吧?”

“一個孤零零的女人,再加上一個小孩子,家裡的積蓄又被拿光,又是個沒有什麼工作機會的落後小村子,警官你知道在那個最黑暗時期,我和我媽媽是怎麼艱難熬過來的嗎?”

“相依為命!沒錯,就是相依為命!!”

“誰要敢碰我媽媽一根頭毛,我就會跟誰拼命,正所謂窮的怕橫的,橫的拍不要命的,所以我媽媽一直沒有受人欺負。”

“後來,我媽媽的去世,給我的打擊很大......”

“不好意思,我好像有點扯遠了,警官是在詢問我關於基尼熊人偶服的事,我們繼續來說基尼熊人偶服的事。”

“那天,我網購收到基尼熊人偶服,只是試穿了下大小,便重新封存進紙箱子裡,就那麼隨手放在臥室牆角。”

“因為我是個以自媒體為生的人,做每個影片都會有著相應的文案,而關於基尼熊人偶服的文案是在一個星期以後,所以,人偶服就一直封存在紙箱裡,沒有拿出來穿。大概快過了有一個星期左右吧,連續兩天,我都發現,我從小養成的習慣,每晚睡覺前都會一正一反擺在床尾的拖鞋,每天早上起來看時位置都變凌亂了。”

“當時我很害怕,每當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居然有人一直站在我床邊。”

“警官,這種事情出現在了你的身邊,我覺得你也會害怕,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呵呵....”

“於是,我臨時買了個監控攝像頭,安裝在自己臥室裡後,再把被子捲成長條偽裝成我躺在床上熟睡的樣子,然後再蓋了一層厚被子,接著匆匆離開家,打算在酒店躲幾天。同時,也想透過臥室裡的攝像頭,錄下來到底是哪個神經病半夜的時候,偷偷站在我床邊。”

“警官你知道我後來看到了什麼嗎?站在我床前,看著我睡覺的人,不是別人,居然就是我網購的那隻基尼熊人偶服,每到半夜,它就會站在我床邊。”

“你們知道嗎,它竟然是活的!活的!”

“那時的我嚇得差點尿出來,我想拿起手機報警,可是已經遲了,它發現了我!它已經發現我!”

“我很害怕,我想報警,可手機恰好在這個時候因為沒電自動關機了,我因為出來的匆忙,就連手機充電線也拿錯了,充不了電…就在我想下樓,去前臺借有沒有充電線的時候,它!來了!當電梯門開啟,它就站在電梯裡,很平靜的看著我!它真的追來酒店了,我被髒東西纏上了!”

“然後,我就拼命跑,可它就一直跟在我身後。我跑得氣喘吁吁,可我根本不敢停下來半步,我一直跑上酒店天台,直到跳到旁邊建築的天台,這才終於逃過了身後那個東西。”

病床上的人,臉上的害怕、驚恐與絕望,不像是裝出來的。

這時,坐在病床

對面,熒幕上並沒有看到的那名中年警官的威嚴聲音,再次響起:“你的故事,的確很有恐怖故事特色,可仔細一想,就會發現這裡面漏洞百出。”

“第一,為什麼你家裡的基尼熊人偶服,僅僅只是透過監控攝像頭,馬上就能發現你躲在酒店裡?”

“第二,手機沒電太巧合了。”

“第三,我們調取過停車大酒店的錄影,酒店監控裡的確出現過你在走廊裡驚慌失措的亂跑,也的確是出現了穿著基尼熊人偶服的人,但全酒店監控攝像頭,只拍到你們單獨出現的鏡頭。沒有一次,是兩個人同時出現在鏡頭裡。”

“第四,酒店與旁邊建築物相隔五米距離,不好意思,普通人沒這個膽量,而且我查了你的身體素質記錄,綜合算了下,你沒有這樣的能力能跳五米。”

“第五,你的確有一條網購基尼熊人偶服的消費記錄,但你臥室裡沒有裝人偶服的紙箱子,只有一隻塑膠桶,塑膠桶裡我們找到了一具高度腐爛的成年女性屍體,經過法醫的初步判定,死者年齡與你母親差不多。”

“第六,你床上的確有被子捲成長條,偽裝成有人躺在床上,但被子裡塞的不是枕頭,而是裹著一具男屍。”

警官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已經司空見慣的模樣:“說說吧,到底是怎麼情況,我不需要謊言,也不需要撞邪之類的胡言亂語,你怕是忘了我們是不信這些的。”

警官輕輕觸碰了兩下頭部蓋帽上的徽章。

“現在,我要你說出真正的實情!”

“為什麼你要藏屍在臥室?那一男一女是不是你殺的?那天,你是不是就是穿著這套基尼熊人偶服用來偽裝身份,無情殺人的?”

“你藏屍在臥室裡的一男一女,身份是誰?是不是你殺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你不說也沒關係,雖然屍體高度腐爛嚴重,法醫那邊很快就會有身份核對結果。”

床上的病人,忽然收起臉上的害怕,惶恐表情,這一次,他低下腦袋,聲音逐漸恢復平靜的緩緩說道:“為什麼...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不相信我說的......”

沉默十秒。

二十秒。

“我叫田婷婷,今年25歲,我的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說我是隻會吃的賠錢貨,就拋下了我媽媽跟我。”

“媽媽很愛我,很疼我,我知道,我媽媽是為了彌補我失去父親的人生缺失,她一直在盡力給我一個完整童年。”

“她是那麼疼我,我從小就和我媽媽相依為命,一直在努力保護媽媽不受到欺負。誰如果欺負我媽媽,我會躲在家裡陽臺,拿起彈弓射瞎他眼睛。”

“我會在大人的要喝的水裡滴上幾滴農藥。”

“我會在他下樓的時候,從背後悄悄伸出雙手,推他下樓。”

“我還會利用自己天真無邪的小孩身份,拿著裝有老鼠藥的糖果,遞給大人吃。”

“沒有一個大人,會相信這一切都是一名小孩做的,沒人會相信小孩的心會這麼惡毒,也沒有一個人會相信一個只會吃的賠錢貨會有這個智商,警官你說對嗎?”

“不好意思,我好像扯遠了,警官是在問我關於臥室裡那一男一女是誰,是不是我媽媽?他們啊....是.....”

“你們容我想想.....”

十秒後......

“我想起來了,

有一段時間,我一直感覺身後,總有人在跟蹤我。”

“我轉身去找,每次都是什麼都沒找到。”

“直到有一天晚上,那是一個陰雨天,我特別討厭下雨,就像我討厭我父親,因為我父親就是在下雨天,拿走家裡所有繼續,扔下我媽媽跟我,走了。”

“那天外面下著雨,我回家的路上,再次感受到來自背後的跟蹤目光,於是,我假裝回到家,拿了一把斧頭,然後趴在貓眼上,一直盯著,就像這個樣子,人靠在門後,一直盯著貓眼外有沒有人...一分鐘,兩分鐘,我見門外沒有人,就又悄悄出門躲到上一層的樓梯口,就像這樣,貓著身體,人蹲著,只露出兩隻眼睛,憋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盯著我家門口。我想要親手抓到那名跟蹤者。”

“我為了不留下鞋印,還特地脫了鞋子,只穿著襪子,偷偷藏到上一層樓。”

“我耐著性子,就開始一直等,一直等,果然不久後,有一名全身被雨淋透的中年男人,偷偷摸摸的來到我家門口,他在我家門口沒有腳步聲的走來走去,人鬼鬼祟祟的。”

“警官你知道嗎?當時我很憤怒,一直跟蹤了我好幾天的人,終於現身,於是我就從樓梯口站起來,大聲呵斥他是誰,為什麼一直要跟著我!可能是做賊心虛的緣故吧,那中年人一聽到我的聲音,回頭看了我一眼後,立刻驚慌失措想跑,結果一不小心一腳踩空,他自己從樓梯口摔下去,脖子先著地,人當場就摔死了。”

“警官你要相信我,真不是我殺他的,那人真的是自己一腳踩空,從樓梯口摔下去的。這事要怨就怨他,為什麼一連幾天都跟蹤我,為什麼還要跟蹤到我家裡,真要說起來,我才是連著擔驚受怕了好幾天的受害人。”

“就在中年男人摔死的時候,樓下有一個陌生女人,因為她聽到樓上有動靜,從樓梯跑上來,剛好就看到我站在中年男人身邊,我正在救人,但她誤以為人是我殺的,她大喊大叫殺人了,還罵我親手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我想跟這名陌生女人解釋,可她一直在慌張的往樓下跑,我不知道警官你們相不相信這個世上,真的有巧合...我完全不認識的陌生女人,同樣是一腳踩空,摔死在樓梯裡。”

“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連續兩個人死在我面前,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當時我嚇得六神無主,兩人都是死在我面前的,我覺得我這是一輩子也洗不淨殺人犯嫌疑了。我...我...我就把一男一女的屍體藏起來,那個時候我害怕,我真的非常害怕,人真的不是我殺的!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熒幕裡的病床上男人,情緒開始出現不穩定。

臉上有害怕,有惶恐,有痛苦。

閃爍著雪花點的黑白片段裡,響起了中年警官的聲音:“你的意思是說,那名自己踩空樓梯摔死的中年男人,就是你失散二十幾年沒見過面的生父?也就是說,那陌生女人就是當初與你父親離開的女人?”

“可為什麼我們走訪附近居民的時候,聽到的卻是另外一個版本?你父親後來娶的妻子任翠萍,才是死在你父親之前,根據法醫對屍體腐爛程度的初步判斷,任翠萍比你父親提前死一至兩天,你父親才是最後死的。

一個故事版本,一個名字。

而說話的人,卻是同一個人。

而這個明顯是男人的身體,在第二個故事裡正在扮演著一個女人,

不,不應該說是扮演,這個女人正是另一個他。

床位卡上那一行“癔症型人格障礙”,此刻越來越顯得刺眼,詭異,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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