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發展

宗澤報官從來不是目的,而是一種達成目標的手段。

實際上宗澤比任何人都清楚,指望找開封府解決無憂洞的問題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除非坐在南衙府尹位上的人是包孝肅。

可惜北宋一朝,前後一百八十餘(有記載的183人)位開封府尹,也就出了這麼一位真正的“閻羅青天”。

從宗澤報官,到二狗當街強殺差役,縱馬京師長街,然後消失在無憂洞中。這一系列的事件串聯起來,卻成就了大部分京師人物難以安眠的夜晚。

不管是跟這一系列事件有牽連的人,還是沒有牽連的人,只要是有所聽聞的都開始躁動起來。

第二天清晨,雖然這一日並不是慣常的大小朝會日,但哲宗皇帝和絕大部分朝臣已然不約而同的齊聚紫宸殿,甚至都不需要哲宗派禁衛敲響景陽鍾通知大家夥兒要開朝會。

按例行過朝儀,一眾君臣升殿議事。

不等哲宗開口詢問昨夜賊人大鬧京師長街的情況,監察御史陳次升就直接開炮彈劾京城軍巡司都指揮使翫忽職守,致使賊人於昨夜大鬧京師,以致京城內軍民震動。

說實話,這彈劾並沒有什麼,基本上算是題中應有之意。便是陳次升不出頭,下面等著說這件事的御史、諫官也有一大堆呢。

問題在於陳次升是一箇舊黨官員,而且還是如今舊黨一派在朝中的中堅和領頭羊之一,偏偏他彈劾的軍巡司都指揮使是新黨領袖章惇的腹心小弟。

如果隨便換個人來彈劾,不管是舊黨的小卒,還是新黨之人出面,都不會讓人多想。

但是陳次升的首發出場,直接就讓所有的人都開始犯嘀咕了,尤其是那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執獨相——章惇。

新舊兩黨在經歷了元祐、紹聖年間的兩次權力交替之後,已經徹底勢同水火,用“人腦子打成狗腦子”這個詞兒都不足以展現雙方之間的矛盾衝突。

任何一方只要逮著機會,在對付另一方的時候,那真是:只要能整死,就往死裡整。

而所謂的機會,往往卻都是一些平日裡看似很不起眼的小事,比如當初把蘇軾嚇尿了的“烏臺詩案”,說白了只是蘇軾的放蕩性子發作隨手寫了幾句牢騷而已。

再比如最近新黨正在籌劃的一起志在清掃朝中舊黨骨幹的大計劃,被後世稱為“同文館之獄”的政治鬥爭事件,其直接起始源頭同樣不大,只是文彥博之子文及甫居喪時寫給好友邢恕的一封牢騷信。

二狗在京師街頭夜間馳馬這件事,真說起來同樣算不得甚大事。

但也正是這等看起來可大可小的不起眼小事,在事發殷始很容易讓人忽略而放鬆警惕,等到政敵抓住機會發起攻勢時,自然會因猝不及防而吃大虧。

所以陳次升甫一露頭,新黨成員立刻就上頭了,接二連三的跳出來跟陳次升對著幹,他們當中的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甚麼,只是知道一些道聽途說的傳言而已。

而舊黨成員同樣也不會幹看著自家大將被新黨成員圍攻,當即也跳出來跟新黨成員對線,以緩解陳次升被集火的壓力。

如此紛亂的局面自不是坐在龍椅上哲宗皇帝想看到的,而且相比於朝臣之間的爭鬥,他更情的真相。

只可惜僅僅一夜之間,除了某些運氣比較好的幸運兒,一般人便是訊息再靈通,卻也很難窺得整件事情的全貌。

便是軍巡司掌握著最多的線索,卻也只知道是有人從地下水道里衝出,於汴水秋聲園附近當街格殺了開封府差役,然後奪馬賓士長街,並握有被殺死的差役屍首。

而開封府尹謝文瓘只知道自家派了一波差役去了地下無憂洞,查驗某個姓宗的外地小官所彙報的有關無憂洞擄掠人口的事件,問題的關鍵在於,他等去的並不是汴水秋聲園,而是觀音院橋,那裡卻是顏樹德的巢穴所在地。

至於另一位知道真相的開封府推官徐彥孚卻沒有上朝議政的資格。

章惇因著身份地位,掌握著最多的資源,故而能把各方面的情報匯總在一起,如那賊人並非一人,乃是與十幾個婦孺一起從地下衝出,然後殺差役奪馬賓士,之後婦孺消失無蹤,只有一個武藝高強的賊人引著六匹空馬縱馳長街。

神衛軍(北宋禁軍上四軍之一)都指揮使曹評,龍衛(同前)左廂第一軍統制石澈,捧日軍(同前)右廂第三軍副將楊溫皆曾出手攔截賊人,可惜卻未能一舉成擒。

天武軍(同上)故都指揮使高公紀也已然加入了追捕賊人的行列,只是暫時還不曾與賊人碰過面,對此章惇深有憂慮。

像這種事實還沒有明瞭的事情,直接上彈劾其實並不會有甚麼結果,新舊兩黨的爭執只是在表明各自的立場,並以此施壓讓有司(有關部門)儘快查清真相。

各自的潛臺詞就是:我們舊黨(新黨)可不好惹,某些人查真相的時候可不能把屎盆子往我們身上亂扣。

這種調查真相的工作自然不是由某一個部門單獨承擔,乃是由中書門下省的大理寺牽頭,開封府南衙、御史臺、殿前司、皇城司聯合糾察辦案。

然後查案第一步就爆出來一個雷,被殺的所謂的開封府差役的身份是假的,開封府南衙差役名冊中查無此人,倒是開封府捕衙梁橫下落不明。

於是一眾查案官員就有了一個疑問,梁橫幹什麼去了。

由此自然而然的就把宗澤報官無憂洞之事給牽扯了出來,然後推官徐彥孚就坐蠟了。

或許有人會說,這件事也忒兒戲了吧,怎麼三兩下就把線頭給揪了出來,那無憂洞背後的保護傘就這般不濟事麼?

當然不是這樣,主要是二狗半夜縱馬狂奔這事兒乾的太出格了,算是直接掀了桌子。

又有人問了,不就是晚上騎馬飆車嗎?算個甚麼呀!

關鍵在於事兒雖不大,但性質卻不一樣。

打個比方說,無憂洞這事兒就相當現代大漂亮家的黑幫,麥草、綁票、勒索平民小百姓,潑麗絲管或不管都是一個樣兒,上層人物最多說一句嘴而已。

二狗夜馳京師長街,就好像不明人員開著戰鬥機在華府上空掛蛋違飛,雖然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可足以讓某瞌睡喬晚上睡不著覺。

你說這兩種事情的性質能一樣嗎?

二狗也是被韋揚隱等人的惡毒給刺激的狠了,方才腦袋一熱幹出了這麼一個輕則可能只被訓斥兩句,重則死一戶口本的事兒來。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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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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