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再相見

軍事指揮才能這玩意兒是一個很玄乎的東西,它並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模板。

聰明人能為之,愚人也能為之。

但是,聰明人當中有成為名將的,也有那等一無是處的廢材。

而愚人中除了少許性格堅毅的幸運兒,大部分也都只能作為戰場上的炮灰兵卒而存在。

崔冶是個聰明人,他飽讀詩書,乃正經的科舉進士出身,能被何執中相中作得隨軍護官,實乃天資不俗的高才之輩。

奈何這廝亦有大部分讀書人的通病,慧而不勇,難以直面生死,只被二狗在戰場上一嚇唬人就廢了。

實際上二狗也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事指揮官,很多時候他看到了某些問題,結果卻不知道該如何調動手下的兵馬。

人一上千,徹地連天,這與二狗往日指揮調動幾十人乃至百人的衛隊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好在二狗相比崔冶最大的優點就是膽子大,敢於帶頭衝鋒。

當然二狗倒也不是不想直接一短槍射死這廝,只不過自從沒了【時來天地】天賦,二狗就發現自己的遠端射擊準頭開始直線下降。

不管是投擲、射箭還是弩弓,準頭都降到了一個令人焦急的地步。

比如二狗對著崔冶連擲三槍,結果卻都十分準確的錯過了崔冶本人,連續三次誤中副車。

二狗指揮水平不行,但是他很懂得審時度勢,比如當宋軍的大部分士兵開始失去戰鬥意志的時候,他便開始帶頭大呼“投降不殺”,以帶動手下對宋軍進行武力勸降。

而這些宋軍確實也沒有太強的拼死之心,畢竟雙方都是同文同種的漢人,又沒有甚深仇大恨,且義軍的名聲也多為他等所知,何必為了某些不知所謂的達官貴人而打生打死的呢。

然後宋軍將士便自陸陸續續的扔掉了兵器,紛紛向義軍投降。

而崔冶也沒能跑掉,因為二狗一直緊追著他的蹤跡,便是這廝本要騎馬逃跑,卻也被二狗搶步截了下來,然後做了義軍的俘虜。

本來二狗還是可以一刀殺了他的,不過這等無膽文人,基本上都屬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物,殺之無益,倒不如留給大書法家當樂子人。

當二狗帶著兵馬押著俘虜返回梅嶺大營時,詔安的大戲已經暫時告一段落。

而眾頭領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整編義軍,對天下人宣佈鎮南義軍改旗易幟,重歸朝廷懷抱。

當然,最必不可少的一個劇目,那就是面聖朝君,陛謝上恩。

隨後王煥等一干人用了十日時間重新整編軍隊,願意繼續當兵的就給予大宋軍籍;不願意繼續參軍的,便多給銀錢米糧,遣其返鄉安置。

如此義軍整備得十個較大的營編,每營兵馬近三千人,皆由一員上將,兩員副將充任營將。

待得大軍整編完畢,他等便拆毀了大營,次第拔營北去。

不過走得最早的卻是十位得了金牌紅錦賞賜的上將,有王煥、張開、楊溫、韓存保、徐京、梅展、王文德、項元鎮、賈敢、顧正錫等十人。

此十人皆是武藝超卓之輩,遠勝其它二十位銀牌副將,為十營之主將也。

為了展現他等的誠意,當然也為了讓朝廷安心,十個人卻只帶了五百名親衛,拋開大軍快馬加鞭的趕往汴梁城。

至於剩下的副將們,則要帶著大軍稍緩而行。

只眾等一路跋山涉水,十首領只用了半月時間便自趕到了汴梁城,而後面的大隊人馬卻還不曾行得半數路程。

這倒不是副將們故意拖慢腳步,而是他們大軍行進並不能隨意增減行程,須得按照朝廷選派的監軍使的要求,每日幾時開拔,行進多少路程,然後在哪裡紮營,毫無一點自主的餘地。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畢竟是近三萬剛剛被詔安的精銳大軍,上個月還是到處“燒殺搶掠”的賊人,如今卻能大搖大擺的在大宋腹地正大光明的行軍,若不能好好的限制一下,哪個大宋官員見了不得驚懼一陣子啊。

而提前進京的王煥等人卻就有些不太順當了。

沒兵權的賊頭兒,哪怕是已經被朝廷招安,卻也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沒有大軍在側,王煥等人就很難被朝堂諸公所重視。

他等縱有五百親衛,可放在人口百萬,軍兵十萬的汴梁城裡,卻是連個小浪花兒也泛不起來。

故而十首領只在抵達汴梁城的第一日去兵部衙門錄了出身文字,又去殿前司領了符牒,然後就被放了羊。

甚麼殿前陛見,甚麼朝慕天顏,甚麼叩謝君恩之類的,卻是連個影兒都不見。

便是他等去求見宰相曾布,卻也連曾府門檻都進不得。

些個草莽之輩不明就裡,以至於心懷惴惴,惶惶不可終日。

好在十人當中卻有三個真正有見識的,王煥乃名將王韶之後,京中故舊甚多;楊溫系將門子弟,家世不凡,岳父冷太尉更尚在。

最恐怖的卻是韓存保,其祖父韓琦曾為天下文臣之表率,伯父韓忠彥乃當朝前任宰相,叔父韓嘉彥尚齊國公主,為駙馬都尉,可稱皇室中人。

故其韓家在朝野之人脈可謂盤根錯節,樹大根深,甚至不用韓存保去探問,就有親近韓家的官員偷偷與韓存保解些疑惑。

實際上他等被晾曬一旁,或許官家因日理萬機,不曾有所顧及,而宰相曾布卻是有意熬煉他等心性,使其等知曉些輕重厲害,免得匪氣驕重而徒生事端。

三個有背景的頭領對此各有些類似的猜測,韓存保這邊更有人特意上門解惑,故他等將些個內幕與其他頭領分說一番,雖得不能徹底解除眾人的疑慮,卻也讓他們安定了心思。

很少人知道,二狗卻也藏在了十頭領隨身的五百親衛之中來了京城。

為了遮掩耳目,二狗甚至沒有與相熟的韓存保、楊溫等人打招呼,而是偷偷做了十頭領當中不曾引人注目的賈敢的親衛。

賈敢與早先戰死在南康縣的義軍頭領賈進是親兄弟,二人乃獵戶出身,武藝高強,賈進英銳敢戰,賈敢兇悍義勇,在家鄉連州有“九嶷雙雄”的美譽。

因兄弟賈進之死,賈敢算是對招安一事頗有些緋議的義軍頭領,也正是為了安撫賈敢,故而眾人才把金牌紅錦的上賞與了賈敢一份。

賈敢的親衛成分很雜,有江湖出身的廝漢,有早先落草的賊寇,也有附賊的獵戶之流,就是沒有投降的官軍出身之人。

而二狗自以偽裝身份加入其中,賈敢也不曾在意,甚至說一句視而不見也絕不為過。

五百親衛被安置在了汴梁城南邊的南青城一帶,租賃了一座寺廟作住所。

寺中的老和尚本來還不太情願,不過在鋼刀和成堆的銀錢面前,和尚們終究還是選擇了從心。

倒也不是所有的親衛都住在寺廟裡,些個與頭領們較為親近的親衛,則隨著十頭領去了城中館驛所居住,也有幾個心慕汴京繁華,且手裡有些閒錢的,則去了城中的客棧享受些。

二狗卻自喬裝一番,偷偷的進了城。

不過進了汴梁城之後,二狗並沒有急著去見任何人,而是先對京師的局勢進行了一番瞭解。

要說當前大宋朝堂最引人矚目的事件,當屬幾天前由尚書左僕射蔡京提議,趙官家徽宗皇帝親撰的《元祐黨籍碑》,刻立於端禮門外。

此碑一出,天下為之譁然。

碑上有故宰相司馬光、文彥博、呂公著、呂大防、劉摯、範純仁、蘇轍等時重之臣及其故舊學生黨羽共一百一十七人。

且微宗詔曰:司馬光等人子弟不得在京城做官;黨人子弟毋得擅自進京;燒燬當年懸掛在景靈西宮的司馬光等人畫像;皇族不得與“元祐黨人”子女通婚。

名列碑籍且在朝中任官的官員足有二十餘人,包括一位六部尚書,三位六部侍郎,以及其他職位大小不等的官員,幾乎在沒有任何情由的情況下,便因此而丟官去職,被遠竄偏遠軍州。

這是碑籍有名之人的天降噩夢,卻也是以蔡京為首的一干所謂的“新新黨人”的官場盛宴。

何謂“新新黨人”?

自哲宗朝時代的新黨魁首章惇被貶外州,蔡京回京升任右僕射,一躍成為新黨第一人。

但是蔡京在整個新黨體系當中並不是很受待見,原因就在於他在過去於新舊兩黨當中左右橫跳,不得人心。

於是蔡京便走了兩步路子。

首先他拼命的抓住當今皇帝的大腿,肆意結交官家親近內侍如楊戩、童貫、李彥等人,以至於諫官陳馞看不過,上書彈劾蔡京,結果陳馞獲罪被斥退,蔡京也被貶江寧,卻自遷延不去赴任,待得引發眾怒才罷休。

因著陳馞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結局,從此以後無人再敢以結交內侍的罪名彈劾蔡京。

而蔡京的另一手則是在新黨中大肆搞內鬥,藉著否定章惇的由頭排除異己,但有對蔡京不恭順附從之輩,便動輒以章惇黨羽的罪名進行打壓貶斥。

章惇被貶斥的罪名是什麼?

輕視徽宗,欲追廢宣仁太后。

也就是章惇於大宋的功勞太大(章惇的名望不及王安石這個變法首倡者和領頭羊,但是對大宋的實際作用遠超王安石時期),否則換個人頂著這兩個罪名,不說抄家滅族,卻也得上菜市口走一遭。

看看未來的大明首輔張太嶽的下場,就知道章惇能活到崇寧四年是真的很不容易。

蔡京一邊打擊原本的舊黨,一邊在新黨中另立門戶,並標榜自己才是新黨那啥,然後一個所謂的“新新黨”就被冠在了腦門上。

當然這只是戲稱而已。

天下人無不唾罵【元祐黨人碑】的提議者蔡京,他等卻不知,這是蔡京與微宗皇帝合夥搞得一手排除異己,尤其是打擊章惇黨羽的無賴手段。

若得按照正常的政——治手段,莫說一下子清理二十多個朝中重臣,就算只廢掉一個六部尚書,那也得費老鼻子勁了。

你看這一手多方便,只要寫幾個名字,然後分化打擊一下,清理那些看不順眼的官員就跟拔小蔥一樣輕鬆。

或許有人會問了,這元祐黨人碑上不是隻有些箇舊黨官員的名字嗎?根本與章惇沒有一絲關係啊!

膚淺了不是!

誰家搞那啥鬥爭一上來就開大啊!不得上幾個小技能試探一番,待得時機成熟再放大招一錘定音麼?!

畢竟這【元祐黨人碑】又不是固定死的,以後再出幾版,多新增幾個名字簡直不要太簡單。

第一版的元祐黨人碑相比於另一個時間線出得晚了一年多,且上面的個別名單也有些個變動,比如蘇軾的名字就不曾在列。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蘇軾就能不受【元祐黨人碑】事件所波及。

因為他是蘇轍的兄長,也屬黨人親眷之列。

當然蘇軾之所以能不被列名於黨人碑上,根本原因就在於同為尚書左僕射的李格非是蘇軾的學生,直接把蘇軾的名字寫進去,就相當於與李格非及其所代表的政——治勢力正面開戰。

蔡京就算再狂妄也不敢這麼幹。

除非等到李格非辭去相位以後,他才能不再有所顧忌。

實際上李格非現在的處境已經不是“艱難”兩個字就能概括的了。

大宋朝的宰相是一個統稱,如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正牌宰相)、參知政事、樞密使、尚書左右僕射,門下侍郎等皆可稱作宰相。

其中尚書左右僕射二職。歷來都是單人獨任,幾乎從無兩人兼任的情況。

但是宋微宗卻就故意在不罷去李格非的情況下,將蔡京並任為尚書左僕射,其實他們這就是在故意羞辱李格非,逼他左右為難。

為什麼說李格非左右為難?

李格非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清名,表示自己不貪戀權位,他就該在蔡京被並任為尚書左僕射的時候自請去職外任。

但是,宋微宗、蔡京等卻又故意洩露些內情與李格非,若他去職尚書左僕射,那麼蔡京等人便會毫無顧忌的將蘇軾的名字列入【元祐黨人碑籍】。

須知此時蘇軾已經六十八歲,幾近古稀之年,且他半生都漂泊在被貶斥的路上,年老體衰多病,如今好不容易靠著李格非的護持安享幾天晚年。

若得被蔡京一夥再度打擊貶斥,那就是讓蘇軾去死。

所以李格非根本就不敢自請去職,只能強自留任。

但是,滿朝文武官員卻不會感同身受李格非的難處,他們只會認為李格非貪慕權勢,戀棧高位,更何況還有蔡京一黨在其中煽風點火。

最悲哀的是,李格非還不能分辯,只能一邊默默承受眾官員的譏諷彈劾,一邊頂著壓力不曾稍動。

而二狗便自在這個時候,見到了鬱鬱寡歡的清照小娘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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